擡起頭，唐栩栩目光灼灼地看向男人的眼睛，眼中沒有一絲半毫的迴避。
就那麼直直地看着白晏禮褐色的瞳眸，神色認真而專注。
這是在他們兩人的關係徹底僵化後，她第一次正式面對他們之間的問題和矛盾，而顯然……這樣的矛盾，永遠都不會有解開的那一天。
因爲她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徹徹底底的。
對上唐栩栩冷靜理智、而又不帶一絲妥協退讓的目光，白晏禮不由收攏了五指，將她纖細的手腕握得更緊了三分。
氣氛一時沉寂了下來。
沉默片刻。
白晏禮才微啞着嗓子，聲音低沉道。
“現在的醫療這麼發達，就算做試管嬰兒找代孕……那個孩子也一樣是我們的骨肉，身上同樣流着你我的血，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相反……你還可以不用忍受懷孕和分娩的痛苦，這樣難道不好嗎？”
在唐栩栩的印象中，白晏禮很少會主動向她開口說這麼多話。
即使是在他最開始追求她的那段時間，也是她更加熱絡些，他只要稍稍使一點小手段，就能讓她死心塌地跟着他。
從不需要他用花言巧語來哄騙她，她自己就能傻傻地把自己哄得服服帖帖、心滿意足。
眼下……
白晏禮這個模樣，甚至都有點兒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意思了。
但可惜，他根本不懂她。
一點也不懂。
她最在意的，從來就不是孩子……也從來都不是自己身上無法恢復的創傷！
“你要是那麼喜歡孩子，就去跟別的女人生，沒必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我本來就不喜歡孩子，不能生就不能生，我根本不在乎。”
唐栩栩這話也算不上賭氣，她確實沒有特別想要孩子的強烈慾望。
只不過對於失去生育能力這件事抱有遺憾，但也沒到自暴自棄的程度。
反而這件事對白晏禮的打擊，似乎還要更大一些。
她不是很能理解，白晏禮爲什麼突然對孩子的事這麼耿耿於懷……如果說以前，他爲了救蘇妍，想要跟她要個孩子，好拿去跟他的父親交換條件，那還可以理解他的動機和目的。
如今，蘇妍已經回來了。
他早就已經不用再拿孩子當做跟父親交易的籌碼，又何必執着於此？
“可是，我在乎……”
白晏禮垂眸看着女人涼薄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這輩子……我只要你的孩子。”
經過這次的事，在唐栩栩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後，他突然就開始慌了……害怕哪一天她再次從他面前消失，徹底地脫離他的掌控。
從她成爲他妻子的那天開始，他就做好了準備，要跟她過一輩子。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她的體溫和氣息。
可她卻越來越抗拒他的靠近。
所以，他只能用孩子拴住她，讓她打消離開的念頭……但偏偏，她出了那樣的事，又是那樣固執的性格，他恐怕很難說服她。
氣氛僵持間。
話題無法再繼續下去，到底是無疾而終。
唐栩栩懶得多做爭辯，只輕輕“呵”了一聲，便就收住了話頭，沒再說些什麼。
知道她一時半會不會改變主意，白晏禮只能暫時擱下這個話題，不想逼她太緊……以免兩人鬧得太僵，又回到了之前那樣零交流的境地。
“你好好休息……莫微羽那邊我替你看着，她要是醒了，我再叫你。”
“好。”
唐栩栩淡淡應了一聲，算是接納了他的好意。
…
那廂。
莫微羽並沒有昏迷很久，差不多躺了半個多小時，便就動了動手指，逐漸清醒了過來。
看到她睜開眼睛，霍霆琛立刻詢問了一句。
“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現在臉上還疼嗎？”
莫微羽搖搖頭，身體還有些虛弱，臉上也沒什麼血色……但精神已然好了許多，看得出正在慢慢地恢復過來。
“我沒事，已經不疼了……”
一邊說着，莫微羽想起了昏迷前經歷的那陣劇痛，不由擡起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生怕一不小心毀了容……畢竟那種痛楚太過清晰強烈，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被潑濃硫酸的感覺，好像整張臉都會被燒融一樣。
但好在，指腹觸及的肌膚光滑平整，並沒有一絲半毫的傷痕。
一時間，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臉。
“對了，鏡子呢？有沒有鏡子？我想看看……我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鏡子在這裡。”
霍霆琛隨手從牀頭櫃上拿起一面早先準備好的鏡子，微笑着遞了過去。
“你很漂亮，跟以前一樣漂亮……甚至，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年輕幾歲……”
“真的嗎？”
莫微羽聞言一喜，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期待。
拿過鏡子照向自己的臉，果然鏡子裡出現了一張跟先前完全不一樣的臉……而這張臉，她顯然並不陌生。
在‘宋薇兒’的臉上，她有見過。
在墨家客廳和臥室的相框裡，她也見過。
精緻的眉眼，挺翹的鼻子，殷紅的脣瓣……一顰一笑，都透着與生俱來的嫵媚和俏麗，是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樣子，令人驚奇之外，卻不會覺得有絲毫的違和。
驚喜間，房門忽然被人推了開！
緊跟着一前一後撲過來兩道小身影，趴在牀頭緊緊抱住了莫微羽的身子，小臉上寫滿了激動的神態。
“媽咪媽咪……真的是你！你終於變回來了！”
“嗚嗚嗚，媽咪你以後不要再變成別人了……我的小心臟會受不了的！”
“太好了！莫老師你又變漂亮了！我去告訴叔叔，他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話音未落。
封之彥便就迫不及待地轉身跑了出去，興沖沖地把這個好消息通知給了封季然！
“叔叔、叔叔！莫老師終於變回以前的樣子啦！七寶可高興壞了……你要不要過去看一下？”
一邊說着，封之彥就要去推封季然的輪椅。
卻被封季然揚手攔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頭，淡淡道。
“我現在……看不見。”
“啊，”封之彥一愣，像是才反應過來，“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叔叔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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