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悠揚而綿長鐘聲自斷龍城最中心瀰漫開來,就像打破沉寂水面的水紋,向斷龍城周圍蔓延開來,無數鐘聲隨之響起。
連響了七下,傳遍了整個斷龍城,告訴城中的居民,光明之主將要沉睡,天地萬物將要休憩,大地將會進入夜幕主宰。
勞作的人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回家,操練的士兵也停止了訓練,匆匆的行人停住了腳步,同時閉目祈禱,讚美光明之主賜予了他們一天幸福美滿的生活,等到祈禱結束,紛紛踏上了歸家之路,就像一隻只歸巢燕雀。
千百年的時間,已經讓這座城市習慣了聞鍾而起,聞鍾而歸的生活。
祈禱之鐘、教堂是教廷的最明顯標誌。
只要有教廷勢力存在之處,必然存在這兩種事物,前者代表着光明之主的教誨猶如警鐘長鳴、聲聲不絕,後者則是世人懺悔之所,同時也是虔誠信徒的最後庇護所。
法卡諾帝國立國之時,曾得教廷的大力支持。
等到法卡諾帝國成立之後,法卡諾帝國需要藉助教廷的精神穩定國內動盪局勢,教廷需要藉助於法卡諾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發展信徒,兩者一拍即合,法卡諾帝國的開國皇帝法卡諾一世將教廷立爲國教,並聲稱其是法卡諾帝國內唯一合法的宗教。
千年以來,法卡諾帝國能在日耳曼帝國和驃騎帝國兩大霸主的鷹狼環顧之下,仍是將自己的版圖生生拓展了一倍,教廷在裡面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隨着信徒的日益增多,教廷的勢力膨脹的比法卡諾帝國的還要快速,因爲法卡諾帝國要侷限於一國一地,而教廷不然,他們不在乎土地,只在乎信仰與信徒,等到那些人接受了教廷的理念成爲虔誠的信徒後,他們自然會乖乖的奉送上自己的財物甚至生命。
教廷的傳教士已經遍佈達拉然大陸的各個角落,曾傳聞連世界上最固執的矮人、最特立獨行的精靈、最排外的蠻人都有皈依在光明之主的神座前的例子,可見教廷傳教士究竟有多厲害。
舉世之力和舉國之力自然不是一個概念。
在法卡諾帝國中,神權與皇權幾乎可以說是齊驅並駕,隱隱的甚至有高出的跡象,兩者之間的矛盾正在不停激化,有將貧民階級與貴族階級矛盾取而代之的跡象。
不過這些已經全部成爲過去式,在卡桑火山突然爆發的那一天,一切都變了。
就像是一塊天降隕石,砸在了法卡諾帝國這汪看似清澈,實際上早就腐爛不堪的爛池塘上,攪起了一股子臭氣熏天的渾水,別說是凡人的智慧,就算是光明之主親至,他也看不清其中究竟蘊藏了多少殺機。
萬年不曾大規模出現在惡魔大軍、磨刀霍霍準備爭權奪利的皇子皇孫們、大兵雲集的日耳曼帝國和驃騎帝國、暗中掌控着法卡諾帝國大半命脈的教廷。
甚至教廷自身也是動盪不安。
卡桑火山淹沒的不僅僅是數百萬的法卡諾帝國的臣民,同時還是無數的光明之主信徒,在猶如滅世的天地之威面前,光明之主不僅沒有顯靈,竟然連一點提示都吝嗇的沒有賜予他最虔誠的信徒們,這是那些死裡逃生的虔誠信徒們最大的質疑,這些死裡逃生的虔誠信徒無一例外的都成爲了光明之主的棄信者,用他們的原話說“不能庇護自己信徒的神靈,信奉又有何用?”
在有心人的的引導下,它就像是一柄鋒利的無形神劍,將教廷平時的教義傳刺的體無完膚,教廷面臨着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信仰危機,這種危機讓半隻腳已經脫離了生死藩屬的教皇也感到陣陣的心冷。
埃倫曾經通過某個隱秘渠道向黑手奴隸市場的喬恩表達過自己的意向,讓他憤怒異常的是,那隻像豬玀一樣肥碩的傢伙竟然回話說,沒有五十萬金幣,這些強錘矮人他絕不出手。
該死!
在他的臆想中,只要他以宗教裁判所大裁判長的身份向對方稍稍透露一點意思,對方就應該哭着喊着將那些強錘矮人送上門來求着自己收下來纔是,但是這個該死的傢伙竟然向他要錢!
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褻瀆行爲。
若非是他的身份需要保密、若非是對方現在在斷龍城。若非是斷龍城有一個對教廷並不甚感冒的鐵血大公爵,他絕對會親手將對方送上火刑架,做成人肉烤豬。
讓埃倫自己出錢購買強錘矮人是萬萬不可能的,喬恩又是典型認錢不認人的主,別說是裁判宗教所的大裁判長,就算是光明之主親至,也休想白從他的手中拿走一個子。
故而艾倫放出話去,那夥強錘矮人是裁判宗教所所長看中的貨物,喬恩爲了金幣不懼宗教裁判所的虎威,不代表別人不懼,所以,強錘矮人這種絕對算的上搶手的奴隸,硬生生的在他的手中壓了下來,十幾天,連一個都沒能賣的出去,若非雷動跳出來買了下來,這樣的局面只怕還要僵持下去,到最後,只怕是喬恩乖乖的雙手將強錘矮人送上來的可能性居多。
竟然有人膽敢懂自己囊中的東西,這讓埃倫如何不憤怒?
不過很快埃倫自己便呵呵的詭笑起來:“這樣也好!他若是真的將這羣強錘矮人從那隻肥豬手中弄出來,說不定反而爲咱們省去了不少意外變故!嘿嘿……只要出了斷龍城,一切就由不得他了!噢,這真是一個天才主意,我怎麼早沒有想到呢?早知道就不應該放話出去了,而是讓那些不肯聆聽主的教誨的異端出錢將那些強錘矮人購下來,咱們再清除異端,多麼划算的一筆買賣,幸好現在不玩!嘿嘿……”
埃倫流目四轉,瞥了一眼依舊跪伏在地上的裡林,嗤嗤笑道:“起來吧,我可沒準備將你培養成一隻磕頭蟲。”
“謝大裁判長閣下!”裡林一絲不苟的應聲道,言語、神情恭敬到了極致,因爲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有多瘋狂、有多善變,就算是用六月的天來描述他都不及十分之一,因爲小小的不敬或者引起對方不滿而變成塵埃的,先前的兩名女教士並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後一位,至少他裡林不想變成下一位,所以,小心、謹慎、恭敬在他的面前是必須的。
埃倫的下一句讓裡林剛剛小心翼翼擡起來的雙膝再一次結結實實的跪了回去,“辛苦了一路,過來一起泡一泡吧!”
裡林就好像感覺一萬隻毛毛蟲順着自己脖子鎧甲的縫隙爬了進去,每一寸肌膚都像是針扎着一般的刺痛,毛骨悚然,埃倫有點“色咪咪”的笑容,足以和魔鬼的微笑相媲美,裡林悔的腸子都青了,自己挑什麼時候彙報工作不成?非要挑對方正在沐浴的時候,這不純粹的送羊入虎口嗎?
“唉吆,我的小裡林出去一趟,膽子竟然變大了不成?”埃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惱意,只有冰冷的戲虐,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裡林,淡淡的道,“帝都那邊的人手損失太厲害,就連主事人都成了岩漿下的炭灰,我需要一個能夠信得過並且聽話的人,去那邊擔當主事人……”
剩下的一切都已經不再言語。
從進入就沒有擡頭看埃倫一眼的裡林此時終於擡起頭直視着對方,半晌後,緩緩的低下了頭,隨即站起身,面無表情褪去了自己身上的鎧甲,就像是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機器魔偶。
很快屋內中便傳出了貓叫春般的呻吟,屋外已近深秋,寒氣逼人,沒有半絲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