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靜立了幾息,然後轉身快步下了城樓,閆回立即跟了上去。
薛行衣卻站立在原地,他看着城牆下依舊直挺挺地跪在地的將士,目光掃向了不知從何處走回來的刀雷身上。
“一隻從小開始練的手和一隻從三年前開始練的手是有區別的。”
賀林晚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薛行衣一眼:“我不明白薛大人在說什麼。”
薛行衣表情清淡:“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賀林晚看着從城牆上走下去的五皇子快步走到那些將士們中間擡手扶起了領頭的幾個年輕人,對他們溫和地說着什麼。
賀林晚將被風吹亂了的髮絲撩到耳後:“我倒是願意與薛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就看薛大人如何行事了。有時候與別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不是麼?”
薛行衣頓了頓,道:“我奉了皇命來此輔佐五皇子,君命不可違。”
賀林晚微微一笑,聲音卻十分冰冷強硬:“與我何干?你放聰明一些,大家相安無事,你若非要礙事,咱們就走着瞧!
說完這一句,賀林晚再不看薛行衣一眼,越過他,下了城樓。
賀林晚看着藥童笑吟吟道:“怎麼只有三顆?不會是你偷吃了一顆吧?”
五皇子見衆人如此剛想說什麼,薛行衣卻從城牆下走了下來打斷了他要說的話:“殿下!”
年紀不大的小藥童將一隻白玉藥盒交給了衛氏,叮囑道:“我師父出門採藥去了,讓我把藥給你們送來。四枚解藥都在此,每日服用一粒,早上空腹用溫水服下便可。將藥服完,賀大人的毒就解了。”
說着,五皇子將視線投道那些將士們身上,眼中閃爍着一道名爲野心的光芒:“若是一篇碑文就能收買整個登州衛的人心,這又有何不可的!我來山東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區區一個公孫家!”
衛氏責備地用手點了點賀林晚的額頭:“又胡鬧什麼!”
“求殿下爲公孫老將軍撰寫碑文!”
孫神醫是個刻板嚴肅的人,聞言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頭也不擡地道:“良藥苦口,你若是實在怕苦,到時候我給你幾枚自制的蜜餞。”
五皇子聞言卻道:“公孫老將軍和公孫顯已死,就算是給他們蓋棺論定了又能如何?公孫家已經翻不出大浪來了。”
公孫老將軍和公孫顯兩代功臣良將的事蹟就隨着五皇子的那篇碑文被傳頌開來,之後還有那唱戲說書之人特意寫了以他們兩父子爲原型的故事
藥童立即豎着眉頭反駁道:“師父只給了這一小包,我拆都沒有拆開過!師父做的蜜餞珍貴得很,只給病人,我纔不會故意偷吃呢!”
之後,送葬的隊伍繼續,這場大戲也終於落了幕。
五皇子立即走上前道:“並非如此。”
賀林晚笑着對藥童道:“神醫不是說還有自制的蜜餞嗎?怎麼不見你拿出來?”
賀林晚從城牆上下來的時候五皇子正被一羣年輕的將士們簇擁在中間,賀林晚聽到五皇子用溫和的聲音安撫他們道:“……公孫老將軍和公孫將軍的功勞誰也沒有辦法抹殺,對他們的封賞旨意很快就會下來,還有你們當中負傷的傷兵也都會得到妥善的安置。”
孫神醫是一位長相普通的老者,衣着穿戴尋常,若不是跟着他的藥童身上背了一個大約有半人高的裝了不少瓶瓶罐罐和草藥的大藥箱子,怕是沒人能認出來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孫神醫。就連他的白髮白眉白鬚都沒有給他增添幾分仙風道骨。
人羣中有人高聲道:“殿下深明大義,此乃社稷之福!”
“是啊殿下,您就應下吧。”
有人注意到了薛行衣,對五皇子道:“殿下,您不能同時爲兩位公孫將軍寫碑文,那小公孫將軍的就由您剛纔誇過的這位薛大人來寫,如何?”
賀林晚只是淡淡地看了薛行衣一眼。
薛行衣當場沒有提出異議。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五皇子想了想,笑道:“好,我來爲公孫老將軍寫碑文。”
五皇子將碑文內容謄抄了一份快馬加鞭送去京城給皇帝過目,皇帝看完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反而給了公孫家厚厚的賞賜,也是承認了公孫父子的功績。
送葬的第二日,五皇子的人依言送來了那位傳說中的孫神醫。
公孫顯心情也不錯,還對孫神醫貧嘴道:“聽說毒藥都是甜的,神醫的解藥可別太苦,最好能多加點蜂蜜。”
“求殿下爲公孫老將軍撰寫碑文!”
下面有人跟着道: “殿下乃真龍之子,天生貴氣,您親筆所寫的碑文才能鎮得住公孫老將軍那一身殺將的戾氣!”
“公孫老將軍一生戎馬,最終戰死沙場,若是能得皇子殿下親手書寫的碑文,想必也是死而無憾!”
薛行衣的語氣依舊清淡,半點聽不出勸諫之意:“殿下,這是徹底剷除公孫一族的最好機會,您確定要放棄嗎?”
見薛行衣來了便笑道:“其實說到才華和文采,又有幾人能及得上這位年紀輕輕的薛大人。”
衛氏謝過了藥童,吩咐李嬤嬤給他封一封銀子,賀林晚從衛氏手中接過了那一盒解藥打開看了一眼,裡面有四枚龍眼大小的藥丸。
“子敘有何事要說?”
賀林晚拿着那一盒解藥走到牀邊,公孫顯擡手來拿被賀林晚躲開了。
賀家人聞言都不由大喜。
薛行衣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垂下眼眸,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卻只摸到了一枚冷硬的玉掛墜,並不是他熟悉的觸感。
刀雷微微頷首,不着痕跡地朝着人羣中的某人打了一個手勢,下一瞬,人羣中就有人喊道:“五皇子殿下不肯答應爲公孫老將軍寫碑文難道是看不起我們這些莽夫粗漢?”
藥童接過李嬤嬤遞過去的荷包,偷偷對賀林晚做了個鬼臉,跑了。
等這些叫喊聲漸漸低了下去,站在前面的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年輕將士懇求道:“我等雖然久在邊關,卻也聽聞過五皇子殿下才華過人,文采出衆!不知殿下可否答應親自爲公孫老將軍撰寫功德碑文?”
這是五皇子自謙的話,薛行衣原本是應該客套一句,順便再擡一擡五皇子的,不過薛行衣卻沒有接五皇子的話,而是低聲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將士們聞言都歡呼出聲,五皇子見此情形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藥童聞言不情願地從袖袋裡拿出一個紙包遞給賀林晚,嘟囔道:“吶,師父給的都在這裡啦!”
因皇帝的交代,五皇子對薛行衣還是比較看重的,所以他也沒有生氣,而是跟着薛行衣往旁邊走了兩步。
五皇子和薛大人要爲兩位公孫將軍寫碑文的事情,不過半日就傳遍了整個登州,再然後整個大華國就人盡皆知了。
五皇子聞言有些猶豫。
薛行衣看着眼前的情形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賀林晚則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意。
賀林晚則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將士們都七嘴八舌地說着自己的訴求,五皇子一直含笑聽着,時而點頭,時而說上幾句,看上去與衆人相處得十分融洽。
不少人都跟着叫“殿下深明大義!”“殿下真是體恤我等!”連跟在後頭看熱鬧的百姓們都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們喊了幾嗓子。
儘管大家都願意相信公孫顯可以撐下去,從神醫這裡得到肯定的答覆意義畢竟是不同的。
神醫不愧是神醫,他在爲公孫顯把脈過後言簡意賅地道:“配置解藥需三十日。”
賀林晚將紙包打開,裡面有三顆蜜餞,像是用什麼野果加入了各種藥材醃製的,聞着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一個月過後,孫神醫的藥童來到了賀宅,孫神醫本人卻沒有來。
還不等薛行衣迴應,五皇子就衝着薛行衣這邊頷首笑道:“如此也好。”
神醫給公孫顯看完診之後就回去安心配藥去了,並放言這三十日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擾他,他把藥配好了之後會送過來。
立即就有人跟着喊:“是啊,殿下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啊?”
“那殿下就答應了吧!”
相比較而言薛行衣寫得那一篇就有些平淡無奇了,衆人以爲有五皇子在前,薛行衣是故意如此的。
這時候賀林晚看了刀雷一眼。
這段時日,五皇子和薛行衣分別爲公孫老將軍和公孫顯寫好了碑文,五皇子文采斐然,將公孫老將軍的一生寫得波瀾壯闊端嚴大氣,更是對他此生的功績做了十足的肯定,迎來了不少人的讚頌。
薛行衣垂着眉眼低聲道:“您此次來山東是陛下特派的欽差身份,您的一舉一動代表的是陛下。若是您親自爲公孫老將軍撰寫碑文,就意味着朝廷和陛下承認了公孫老將軍忠誠良將的身份。殿下可知蓋棺論定一說?”
“藥要早上空腹吃,今日已經誤了時辰,明日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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