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條可以通往三個不同方向的分叉路。
而這隻叫小寶的獵犬正是在這個路口停下腳步,隨後調轉身子退回一小段路又開始重新尋覓。
它努力地嘗試了好幾遍,卻始終進退兩難,停滯不前。
最後甚至耷拉下耳朵,發出了低沉的嗚咽聲。
“爲什麼氣味到這裡突然就沒有了?”
程金枝安慰地撫摸着小寶有些萎靡不振的腦袋,望着眼前讓人無從選擇的岔路,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失落。
“這裡一定發生過什麼事,蓋住了原本殘留的氣味。”
岑風若有所思地說着,銳利的眸子掃過四周,發現地面上殘留着些許用作香料的紅椒碎屑,還有一些則被掃到了道路兩邊,似乎這裡不久之前曾有人刻意清理過。
但目力所及之處,卻並沒有人在此處設攤買賣香料。
岑風任職屠靈司長司的這些年,練就了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他深知即使是再微小的細節,也需要盡力捕捉。因爲到最後,這些不起眼的事物卻總能成爲一件案子偵破的關鍵。
抱着不放過任何可能的心態,他向程金枝微微示意,走向了在路邊擺攤賣胭脂水粉的婦人。
“這位姑娘,我想打聽一下,今天這裡可有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你...你喊我姑娘啊?”
此時正值午休時間,那婦人沒有生意都快打起盹來。見有位相貌堂堂的男子上來搭訕,還給自己安上了這麼個討喜的稱呼,一時來了興致,湊過來很爽快地接了話。
“要說不尋常的事好像沒有,不過這氣死人的事倒是有一件。”
岑風一聽此話便知有戲,於是裝出饒有興致地樣子追問道:“哦?不知發生了何事讓姑娘如此氣憤?”
“哎喲這位公子,你是不知道人家有多難過。”
這婦人輕抿脣角,故作無奈地一拊掌,連聲音都登時變得嬌柔了許多。程金枝雖然隔着一小段距離,但還是聽得她渾身不自覺地起了層雞皮疙瘩。
“吶,就在幾個時辰前,突然有一輛馬車從前面這條路上死急白臉地衝了出來,險些把一個擔着香料的小販給撞倒在地,還好他閃得快,這纔沒有丟了小命。”
這婦人心有餘悸地說着,繼而面露埋怨之色委屈道:“那時候人家正在這兒擺攤呢,那滿滿兩擔的辣椒沫子就這麼被端了鍋,洋洋灑灑鋪得滿地都是,連我這些胭脂水粉都混進了香料,損失慘重。這空氣中啊更是一股子的辛辣味,都能把人給嗆懷孕了,人家這鼻子到現在還難受着呢。”
她說完拿出手絹在空中劃開一個弧度,如蜻蜓點水般拭了拭口鼻,眼神還不時地朝岑風瞟上兩眼,暗送秋波。
這時候高珩也已經步下馬車,見岑風正在向外人打探情況,便快步走上前來。
熟料那婦人原本還想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可當目光接觸到高珩之後,立時收住話頭兩眼放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迅速漫上了一層欣喜的紅暈。
“媽呀,又來一個更帥的,老孃今天真是因禍得福,桃花朵朵開呀。”她滿心歡喜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熱情地迎上前來招呼道,“這位公子不知有何貴幹?”
高珩顯然不明白這婦人的態度爲何如此熱忱。他詫異地給身旁的岑風使了個眼色,卻見程金枝走過來沒好氣地調侃道:“這都看不出來啊,她剛纔看上岑長司,現在又看上燕王殿下您了。”
高珩聞言嘴角抽搐了兩下,看着這婦人一臉春心蕩漾的花癡之態,後退一步壓低了聲音。
“我是有妻室的人,還是讓給岑長司吧。”
豈料他話音剛落,卻見岑風悄悄地伸出手掌朝二人搖搖手,示意自己的內心也是千萬個不願意,惹得高珩和程金枝只能在一旁默默忍笑。
“如此看來,我的眼光也不是那麼差。”
高珩從婦人身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程金枝,打趣地挑了挑眉。
程金枝望着高珩俊美的臉龐,頓時兩頰一熱,忙故作厭棄地瞪了他一眼,深情款款地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哎呀,真羨慕自己擁有一個天底下最有眼光的夫君。”
她隨即朝着正蹲在地上梳毛的小寶眨了眨眼睛:“對吧小寶?”
只見小寶輕叫兩聲,善解人意地搖了搖尾巴,看得高珩無言以對之餘,只能無奈一笑。
“姑娘,那你可記得那輛馬車去了哪個方向?”
“記得記得。”這婦人斬釘截鐵道,“那輛馬車扎眼的很,後面還跟着一羣護衛呢,肯定是哪個大官老爺的。”
她說着便擡手指向了西面的那條巷子:“我記的清清楚楚的,是往那個方向筆直去了,這速度快得跟要去投胎似的。”
得到了準確的方位,三人心中便有了定數。
在向這位婦人買了兩盒胭脂以示感謝後,也不管她有多麼依依不捨,一行人直奔西面而去。
筆直地穿出這條婦人所指的巷子,耳邊的喧囂聲便漸行漸遠。
由於這一代多是京城達官顯貴所居之所,因而比起喧鬧嘈雜的街市,自然顯得清靜了許多。
“這附近樓宇衆多,我們該從何找起?”
程金枝踮起腳尖望着眼前比屋連甍的宅院,力不從心地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只有再辛苦小寶一下了。”
岑風蹲下身子,再次將香囊放在小寶微微翕動的鼻尖。
之前因爲辣椒粉刺鼻的辛味蓋住了白芝蘭的香氣,所以才讓獵犬的嗅覺出現偏差,一時迷失了方向。
但此處已經遠離那片受到香料污染的空氣。待小寶在重新聞過香囊中氣味之後,果不其然精神煥發地一抖毛髮,很快就尋着氣味朝前走去。
沿路走過一條人煙稀少的街巷,繞過幾戶宅院之後,小寶便帶着衆人來到了一處高牆環護,松柏常青的府宅後院外。
它停下腳步鎮定地叫了兩聲,似乎已經確定了此處就是香味停留的所在。
“這是誰家的大院,好氣派啊。”程金枝仰頭讚歎了一句,忽而萬分詫異道,“難道說…寒清被藏在這戶人家?不會吧。”
“別的院子或許值得奇怪,但這一戶應該八九不離十。”
就在這時,只見高珩站在身後峨眉淡掃,沉着的眼眸中薄霧瀰漫。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蒞安侯趙侯爺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