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這小廝突然出現在門口,是要告知關於那名出逃婢女冰心的消息。
卻沒想到,現在在外頭聲稱要來面見高勳的人,竟然是之前也被程金枝所懷疑過的那個,叫玉壺的丫頭。
此時距離成程金枝所說的時限已經差不多要到一個時辰。
這個玉壺選擇在這個時候前來,很難不讓程金枝認爲,她其實是在經歷一番艱苦卓絕的掙扎之後,抵不住自己的威脅,所以迫於無奈前來俯首認罪。
可如果說她是來向自己坦誠罪行,那如今被認爲畏罪潛逃的冰心,豈非很有可能是清白的?
還是說,其實太子派到晉王府來的眼線,其實並不止一個人?
正這麼有一下沒一下地想着,只見玉壺已經形色慌張,低眉垂首地步入了廳中。
她是比冰心還要晚一年進來王府的婢女,二人年紀相仿,相貌也算得秀氣靈巧,但是比之冰心,玉壺的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怯生生的懼意,看起來平時應該是個性子比較膽小的姑娘。
她恭敬地朝着廳內三人分別行禮,目光在接觸到程金枝之後,更是眉間一顫,二話不說就跪下了下來,幾乎是帶着哭腔喊了出來。
“奴婢該死,請燕王妃恕罪,請晉王殿下恕罪。”
程金枝一愣,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當成了面目猙獰的妖魔鬼怪,剛想開口,卻聽見高珩面無表情地湊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這個丫頭也這麼怕你。”
“我只是做我的該做的事,是她膽子太小了。”
程金枝沒好氣地壓低聲音回了一句,隨即看向跪在地上的玉壺,刻意讓語氣放柔和了一些。
“我記得…你叫玉壺是吧?”
“是,奴婢正是玉壺。”
玉壺聲音微顫地回了一句,將頭壓得更低了。
“玉壺,你剛纔一進來就說自己該死,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程金枝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邊,稍稍地彎下了腰。
“奴婢,奴婢不該隱瞞殿下和王妃。”
“隱瞞?”程金枝面露不解吐出兩個字,看着她頭上挽着的那兩個雙螺髻追問道,“你所說的隱瞞,可是關於謠言的事?”
“是的。”
玉壺抿了抿嘴,平復了一下有些緊張的心緒,沉吟片刻後才接着道:“奴婢生性膽小,這心裡一向藏不住事,可又害怕揭別人的短處會得罪人。可如今外頭謠言四起,讓殿下和王妃蒙冤受屈,奴婢心中只覺自責不已,所以還是決定前來告知此事。”
聽玉壺這麼說,程金枝便知她並非是來坦白認罪,而是要指證某人或是揭露某件事,心裡疑惑之餘,忙繼續道:“你現在說出來我們也不會怪你的。快說吧,你到底隱瞞了什麼?”
“是這樣的。”玉壺緩緩擡起頭來,思索了少頃方纔說道,“前天,哦,也就是燕王妃來王府看望晉王殿下的那一日。奴婢本在外頭採購冬季膳房的食材,但由於有府中其他下人同去,所以很快就購齊貨品提早回來了。奴婢和同爲王府裡的婢女冰心同住一間屋子,待奴婢回到房中時,冰心恰好不在房中,奴婢見她牀榻有些亂,就想幫她整理一番,卻不曾想到在她的枕頭底下,竟然發現了一封還未寄出的信。”
這時程金枝突然壞笑着插嘴道:“所以…你就偷看了那封信,對吧?”
“奴婢…奴婢也是一時出於好奇才打開來看的,奴婢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玉壺緊張地一通辯解,又害怕地俯下了身子,看得程金枝無奈地撇了撇嘴,只能好言安慰道:“好了好了,這好奇心嘛大家都有,我也偷看過別人的信呢,你別在意,繼續說吧。”
聽程金枝這麼說,玉壺才稍稍鬆弛了一下緊繃的精神,將頭又擡高了一些。
“或許冰心是沒料到奴婢會這麼快回來吧,所以纔沒把這封信給藏好。奴婢打開信看了一眼,竟發現…發現這是一封告密信。”
“告密信?那信上都寫什麼了?那封信此刻又身在何處啊?”
高勳聞言也饒有興致地前傾身子連番追問,只有高珩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看着跪在面前的玉壺,眸子裡浮動着一層深邃的迷霧。
“請殿下恕罪,奴婢記性一向不好,再者只粗略地看過兩眼,不能將字句都記得一清二楚。但是有一點奴婢可以確定,這封信上大致寫的意思,就是在說晉王殿下您和燕王妃之間,有…有…有見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玉壺說到最後語氣猛地顫抖了兩下,誠惶誠恐地將頭深埋,生怕會受到眼前這三位的主子的責怪。
“玉壺,你不用那麼害怕,你現在冒着可能被我責罰的風險願意過來告訴我們你所看到的一切,也算是對我盡了份忠心,我不會怪你的。”
高勳好聲好氣地對玉壺說着,隨即語帶遺憾道,“唉,要是有那封信就更好了,那我們手中可就握有實質性的證據了。”
“這個倒不要緊。”程金枝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反正我們有玉壺這個證人,到時候就可以替我們指證冰心,讓她無力辯駁。”
“指證?奴婢,奴婢不敢。”
玉壺戰戰兢兢地眨了幾下眼睛,眼角流下一絲畏懼之色。
“玉壺,那名叫冰心的婢女,平時和你的關係如何?”
而正當程金枝要接口時,一直坐在一旁默然不語的高珩眸光一凜,突然開口詢問,語氣中夾雜着幾許淡漠的寒意。
玉壺收緊兩頰,眉宇間的陰冷之色稍縱即逝,急忙低頭回話道:“回燕王殿下,我們二人平時情同姐妹,關係親近。只是沒想到......”
“是嗎?”
高珩意味深長吐出兩個字,銳利的目光一寸寸鎖定在玉壺身上,語意如冰。
“出言污衊皇親國戚,散佈謠言可是重罪。你明知道若是說出實情,你的好姐妹冰心定然是難逃一劫,成爲衆矢之的,如今還肯大義滅親前來如實相告於自己的主子,還真是忠心盡主。”
他說着將手中的茶盞輕放回桌面,眼中的霧氣逐漸凝結,轉而覆上了一層細密的寒霜。
“晉王殿下身邊有你這樣一心一意爲主子着想的下人,確實是他的榮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