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珩絲毫不慌不亂的動作和神采,反而使得太子心中疑竇叢生,有些詫異地抿緊了脣角。
尤其是聽到高珩說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更是令他原本已經有所改善的心情變得忐忑不安。
總覺得,高珩手中似乎還有什麼可以逆轉形勢的王牌尚未扔出。
之前光顧着想如何將面前這羣人一網打盡,讓他一時沒去思考高珩是如何尋到此處的。
只以爲是歪打正着,或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苦苦追尋,最後終於如願罷了。
此刻聽高珩突然這麼說,讓他不由收起眼角的得意之色,神情凝重地眯起了雙眼。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能找到這裡,是有人指引你的吧?”
他故意裝出不以爲然的樣子鬆動眼神,卻見高珩從袖中拿出一卷捲成長條狀的紙條,直接朝他擲了過去,正好被太子身旁的侍從給牢牢接住。
由於太子肩上有傷,手上不便,於是就讓侍從將紙條展開遞到了他的面前。
而當目光接觸到上頭那些道明此處地點的字時,他驟然繃緊臉色,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會有外人知道這裡!”
短短一瞬,太子腦中便掠過了無數個可疑的人物,整個身子都開始因爲憤怒而輕輕地顫抖着。
如今陪伴在側,保護他安危的這些護衛都是他經過精挑細選,武功高強的忠誠之士,每一個都已經在他身邊效力多年。
即便稱不上深信不疑,卻也絕不可能會去幫着高珩出賣自己。
除此之外,便是此次與他合謀的南楚皇子元鵬。
元鵬和自己有莫大的利益關係,他爲了跟自己合作都能忍痛犧牲多年的兄妹之情,沒道理會突然調轉槍口去協助高珩。
加之元鵬的那些隨從皆是楚人,參與此次事件也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又都跟隨元鵬多年,應當不會捨棄對自己主子的忠誠,反而去幫助一個周人。
在快速地思索過一圈之後,太子最終還是將所有的懷疑,都定格在了之前從窗戶中投擲石子的,那個身分不明的神秘人上。
但是太子怎麼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人是自己衆多的侍從和護衛中的一員。
在不明此人身份的情況下,如果這個時候自己狠下心來將高珩這批人痛下殺手。
到時候事情一旦鬧開,他不知道要面臨什麼樣的危機和指控。
極有可能是機關算盡,得不償失。
“是誰,到底是誰......”
太子咬牙切齒地手中的紙條攥緊在手中,因爲太過用力而牽扯到肩上的傷口,額上已經滲出了一排細密的冷汗。
這種功敗垂成的失落與憤恨感,在短短几個時辰之內,他居然“有幸”連着嚐到了兩次。
可如今馬上就要天亮,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做出決斷。
再拖下去,附近的人一旦紛紛起早,人多眼雜之下,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看來就算不用我說,你心裡多少也應該有些眉目了。”
高珩目光沉重地凝視着太子,語氣雖然輕緩,可在太子聽來反而加劇了他心中的焦急。
對於這個雪中送炭給自己傳遞如此至關重要的消息的人,高珩心裡其實也全然沒有眉目。
因爲事態緊急,也沒有來得及派人去追查。
但無論此人是何身份和意圖都已是後話,他只知道,這個人此刻是壓制太子的重要所在。
“如果你還執意做這種想要殺人滅口,企圖欲蓋彌彰的愚蠢之事,我不攔你。但是我先警告你,只要我和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不能從這裡走出去,你也休想離開。”
高珩語氣決絕地道出一句,從太子身上收回視線,轉而回過身去走到沈鈞身邊,擡手圍攏程金枝身上的披肩,隨即重新將她抱回了懷中。
“我們回家了。”
他低下頭溫柔地輕吻程金枝沾染了灰燼的秀髮,眼中精芒微閃,溢滿了似水柔情。
彷彿周圍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他和懷中這個失而復得的珍貴之人。
“你…你沒資格威脅本宮!”
太子氣急敗壞地忍着傷口的疼痛朝着高珩大喊了一聲,再看着四周這些早已蓄勢待發的弓箭手,胸口的氣息劇烈地起伏着,卻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讓他們放箭。
畢竟那個告密者的身份撲朔迷離,他是否掌握着自己參與此事的把柄也尚未可知。
萬一到時候浮出水面在周帝面前坦露一切,那這個弒殺皇子和親兄弟的罪名。
縱然他是太子,也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這一盤賭局,他到底該不該險中求勝?
“對了,我也忘記告訴你了。雖然事態緊急,但是在我出發去找你之前,還特地派人將此處的位置告知了岑長司。這個時候,想必屠靈司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到時候岑長司若是看到這些城防營的弓箭手,太子殿下最好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畢竟岑長司這個人,可不是那麼隨便容易糊弄的。”
高珩挺直脊背,像是沒有看到周圍這些岌岌可危的威脅一樣,抱着程金枝一步步地朝大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停下腳步,不疾不徐地向着太子道出了此言。
雖然沒有擡眼正視他,但是高珩能感覺到,就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太子的原本就氣息起伏的身軀,猛然地爲之一振。
如果說剛纔那個身份迷離的人還不至於讓太子下定決心鳴金收兵。
那屠靈司和岑風的出現,就足以擊垮他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讓他心生畏懼。
“你以爲...你這樣說,本宮就會信嗎?”
望着高珩萬般鎮定而認真的眼神,雖然心中已經氣勢全無。
但礙於面子,太子還是逞強地朝他咬緊牙關,整張臉都因爲傷痛和不甘而變了形。
“信不信,由你。”
而高珩聞言只是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隨即面色沉靜地轉過身去,再次邁開腳步朝大門邊徐徐走去。
然而,這每一步看似走得平靜而從容,不帶絲毫的猶豫和緊張。
但實際上,每走出一步就如同一把鐵錘實實地敲擊在他的心頭,讓他手心都捏出了冷汗。
這場棋局,太子在賭。
他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