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小姐搖搖頭道:“你不明白,我必須這樣做。若連我都走了,護衛隊就再也維持不住,他們之所以還能勉強支撐不散,是因爲有要守護的人,這份責任心還維持着他們沒有崩潰。一旦要守護的人離開,他們最後一點支撐沒有了,就會立刻崩散掉,到時候兵敗如山倒,那麼先離開的人還能逃得掉嗎?到時候,一個也逃不出。那麼,我先離開有什麼用,最後結果還不是一樣?”
納德護衛長登時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安妮小姐竟然看得這麼透徹,看得這麼明白,不由對這位美貌與智慧共存的柯瑞爾家族小姐另眼看待,可惜她不是男兒,否則家族繼承人肯定是她,沒有爭議。
安妮小姐繼續道:“我留下來,就能給護衛隊一個守護的信念,凝聚他們的士氣,能夠繼續與兇殘的敵人周旋,爲先離開的人爭取更多的時間,哪怕最終全部戰死,也比最後被敵人一網打盡強,那些兇殘的匪徒是不會留下任何活口的。”
“至於我自己,”安妮小姐看了看自己袖子裡隱藏的匕首,喃喃自語道:“最後的時刻,我會給自己做好安排,絕不會活着留給敵人,因爲我也有自己要守護的。”
雙方談判破裂,大戰一觸即發。黑鬍子赫德帶着手下歹徒揮舞着刀斧盾牌嗷嗷叫着往前衝,奇怪的是他們明明有着大批戰馬,卻選擇了下馬步行衝鋒。如果他們騎馬衝鋒,護衛隊更頂不住,早就崩潰了,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這讓安妮小姐暗自生疑,但一時也不明白是爲什麼,也沒有時間去想原因,因爲匪徒們已經衝上來了。猙獰的面孔與血染的盾劍已經離她不遠了。
錚錚錚!!
砰砰砰!!!
刀劍斧盾猛烈撞擊着,金屬濺射出火花,鋒銳上映射出扭曲的人臉,血液迸濺,殘肢亂飛,破碎的屍體鋪滿了地面,瘋狂的叫罵聲與絕望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充斥了整個戰場,炙熱的怒焰和蕭寒的氣候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付慘烈的修羅圖。
安妮小姐髮髻散亂,臉色慘白,緊緊握着手裡的匕首,她身邊的六名家族精英護衛,已經倒下去一半,還有三個血染的護衛緊緊守護在她的身邊,死死地用長劍和盾牌替她擋住三面衝過來的悍匪,身上的皮甲和手中的盾牌到處是破洞,長劍砍得全是缺口,身形搖搖晃晃,估計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砰!
一個身材強壯的悍匪帶着盾牌猛地撞向她左面的那個護衛,一下把那個原已搖晃欲倒的衛士撞得飛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口中血液和碎末流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安妮小姐肩膀被斜着擦了一下,一下子摔倒,不由驚叫。悍匪登時看到了這美麗的少女,眼睛裡頓時放光,彷彿看到了鮮嫩的天鵝肉,不由舔了舔舌頭,他怪笑一聲,伸處大手抓向她,如同抓一隻小雞。
旁邊一名正死死頂住對手的家族護衛大驚,顧不得對面劈過來的戰斧,他拼命扭身揮劍,想擋住那個悍匪,可是根本來不及。悍匪粗壯的大手已經抓到安妮小姐的左肩。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別誤會,這慘叫聲不是安妮小姐發出的,而是那個洋洋得意、以爲佳人手到擒來的悍匪。只見他痛得迅速收回手臂,然後咬着牙,另一隻手抓住插在手背上的刀柄,用力拔起,立時鮮血直流,一支匕首出現在手裡。
“你這個臭**!居然敢扎我?”悍匪痛得大罵:“看我下面怎麼收拾你!”
說着,他扔掉匕首和武器,張臂直朝着少女撲了過去,要把少女抱住大肆非享受一番。
旁邊的護衛正拼命地轉過來,想阻止悍匪,卻忽略了對面盜賊,結果被對面盜賊一斧頭砍在後背,登時慘叫一聲倒地。
安妮小姐看悍匪面帶獰笑撲過來,急忙閃身,想去搶回地上的匕首。卻沒有悍匪快,被悍匪一腳將匕首踢出老遠。
安妮小姐有些驚慌失措,她咬緊嘴脣,東躲西藏地繞圈子,想躲開悍匪,卻一不小心被地上的屍體絆倒,翻滾在一邊。悍匪頓時大喜,急邁幾步追了上來,龐大的身軀如山般地壓了過來,陣陣臭氣和血腥味臨近,驚得安妮花容失色,不由驚叫。
眼看就要得手,悍匪面露得意不住地狂笑,陶醉在即將到來美妙豔福想象裡,迫不及待。
就在安妮驚得心臟快要停止的時候,她忽然聽到擦一聲輕響,彷彿是衣物的摩擦聲,幾不可聞,但又清晰地傳入耳中,接着,只見眼前的悍匪忽然停住不動,身體僵立,臉上出現愕然表情。
安妮呆住了,不知道這個匪徒怎麼了,只見他保持着神色愕然的表情一動不動,彷彿被定在了那裡一樣。接着,可怕的景象出現了,只見那悍匪嘴脣微微顫抖着,似乎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最後腦袋一動,從脖子上平平的脫落下來,掉落在腳下,滾了幾滾,滾到安妮腳邊。
無頭的身軀猛地噴出一股血柱,直衝出一米多高,隨後軀體重重倒在地上。
啊!
看到這一幕,她頓時尖叫了起來,使勁地尖叫,拼命地尖叫,一時間那個勇敢、堅韌、自信、睿智的安妮小姐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受了驚嚇的單純小女生。她雙手捂住臉,驚恐地看着滾到腳邊的人頭。
“想侮辱你的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一個清沉帶着磁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接着,她一陣暈眩,腰間一緊,似乎身體直立起來。
定了定神,她才驚羞地發現,自己被人攬着腰抱了起來。她急忙掙扎,想掙脫出來,卻發現絲毫動不了。
“放開我!放開我!”她捶打着那堅固的臂膀,拼命地大叫。
“我可以放開你,但你最好別亂跑,否則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低沉的磁音又響起,接着安妮感覺腰間一鬆,自己又能自由活動了。她急忙後退幾步,兩手掩於胸前,掩住剛纔被刮破的胸襟。然後,她擡起頭,看向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修長的武士打扮的人,帶着一副灰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卻能感覺到這人氣勢沉靜猶如淵嶽,聽聲音這人似乎年齡不大,但說話行爲深幽難測,卻不像是青年。
安妮沉思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經過,那個自信睿智的安妮小姐很快又回來。她兩手交握在胸前,有些歉疚地說道:“是您救了我,我卻誤會了您,請接收我的道歉。”說着深深一躬。
面具武士很欣賞地看着安妮,他對這個世界的女孩子所受到的家教很是欣賞,貞潔、謙卑、溫文守禮以及對美好事物的追求,都令她們有一種內在的美。
“你跟着我走,不要離遠,”面具武士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周圍道:“你如果想保住你屬下和自己的性命,就要聽我的,不能違逆我,明白嗎?”
安妮心下電轉,很快分析出了形勢,她恭敬地道:“尊敬的強者,我願意聽從您的吩咐。”
面具武士滿意地點點頭,道:“很好,你非常聰明和謙卑,神說這樣的人是有福的。”
說着,他轉過身朝着戰鬥最激烈的地方走去。安妮緊緊跟在他後面,不敢離遠。
剛踏上前五步,一個盜匪就舉着劍衝了上來,揮劍就砍,面具武士看也不看,手中木劍隨手一揮,喀嚓一聲輕響,如木器摩擦,盜匪身形微微一頓,僵立了一會兒,接着直直倒下,無聲無息。
又踏前三步,一個盜匪正砍翻對手,看到面具武士,二話不說衝了上來,掄起斧子就砍過來,面具武士身體微側,木劍斜斬,輕微的摩擦聲響過,盜匪的左胸和右胯出現了一道斜痕,立時也僵立不動。
面具武士和安妮走過不久,盜匪臉上出現解脫的表情,隨即身體斜斜裂成兩半。
接着,往前又走了五步,一個光着膀子、留着小辮的悍匪輪着兩把戰斧,一斧子把面前兩個護衛隊員中的一個砍成兩截,另一個護衛隊員登時嚇破了膽,轉身拼命逃走,悍匪狂笑着上前兩步掄斧朝他後背砍去,眼看斧子高舉,就要落下。
面具武士見此停下了腳步,身形不動,左手伸出,中指立起,朝着悍匪一指,悍匪立刻不動,高舉着斧頭僵立在那裡,好像中了魔法。
安妮不由愕然,她仔細看去,只見悍匪的腦門上似乎有個小孔,一股紅白相間的液體正從中噴射出來,如同噴泉。
面具武士做完後不再理會,繼續踏步前行,不慢不疾,猶如鵝王遊行園中,自在無礙。天地萬物,盡在心中。
安妮跟在他後面,越看越是駭然,只見他漫步血腥的修羅場,彷彿如同逛自己家後院,遇見敵人,是五步殺一人,七步滅一雙,一路上惹上他的盜賊不是肢體四裂,就是悄無聲息倒下,安靜地變成屍體,簡直乖巧得像兔子,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安妮不由驚駭地捂住了嘴,她是富豪世家,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又很早爲家族掌控商業公司,頗有些見識,她見過的武士不少,見過的打鬥不少,卻從未見過這樣輕鬆的戰鬥,簡直是一面倒的屠殺,而兇手卻不帶任何凶氣,反而給人一種超塵的飄逸感。這個人揮劍的動作似緩慢卻給人輕盈靈妙的感覺,彷彿不是在屠殺,而是在演一場宗教祭祀的樂舞,那種帶着美感甚至神聖的韻律,讓她不由有一種錯覺,這不是血腥的修羅場,而是那神聖的殿堂……
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是對神的褻瀆,她兩手交織在胸前,做了個虔誠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