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三默趴在霍大山的懷裡,哭得驚天動地,那是從未有過的傷心,也是從未有過的快樂。
傷心,是因爲經歷太多,失去太深,思念也太濃!
快樂,是因爲她成功了,可以放下重任,可以輕鬆的去面對,她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霍離了!
“爸……霍……霍離呢……他……來了……沒有……”仰起的淚臉傷心的抽答着,一句話簡單的話,席三默愣是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來。
這梨花帶雨淚流滿面的模樣,不要說霍離,就是歷經滄桑的霍大山看着也心酸,他拿*出手帕爲她擦拭臉上的淚,同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沒有來,只有爸爸帶人過來接你回家了,默默,你可以回家了。”
心,猛的一緊,霍離沒來,霍離爲什麼不過來接她回家?
是霍大山不許?還是霍離不能來?
霍離沒死,這一點席三默可以肯定,但植物人也是一種未死狀態,曾經一晃而過的猜測,在這一時刻懸了起來,她恐慌地抓住霍大山的胳膊,瞪圓的水眸溢着濃濃的緊張:“他爲什麼不來接我回家,是爸爸不許他過來嗎?爸,我很想他,很想見到他,你不要再瞞我,我知道霍離沒有死,他要是死了,我也不可能活着。爸,告訴我,他爲什麼不來接我……”
身後中槍的皇甫諾,疼得大汗淋漓,面色扭曲,他聽見席三默這些話,心中也真是萬念俱灰,爲什麼在她的心中,只有那個該死的霍離呢!
爲什麼那個該死的霍離已經死了,她還如此念念不忘呢?爲什麼他近在眼前活蹦亂跳一片丹心在玉壺,她卻始終看不見呢?
都是她身邊的男人,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席三默,你太過份了,你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好,竟然我得不到你,那霍離也休想得到你,地獄三千尺,我要拉你一起下去!
鬼迷心竅,顏面喪盡,滿心仇恨的皇甫諾撿起地上的手槍掙扎着爬起來,受傷的腿流血更猛,他卻渾然不覺,只睜着血紅的眼睛,持着手槍,瞄着席三默嬌小後背的死穴,猙獰地落地有聲:“如果可以出賣靈魂給魔鬼,我現在同意和魔鬼合作,席三默,地獄裡有我就有你,想見霍離,你做夢去吧!”
皇甫諾剛一出聲,席三默便是嚇得渾身一抖,她慌張地扭頭回望,槍就在她的身後不遠處,正對她的心臟要害,如果開槍,子彈射穿,那死的就不是她一個人,還有……不,不,不……
爸爸,快跑,快跑!!!
席三默大力地推着霍大山,霍大山卻勾起嘴角,淡定地立在門口,靜靜地聽皇甫諾口放狂言,他不進不退,眯起的眼眸犀利地盯着皇甫諾的手,精確地計算着時間。
五、四、三、二……皇甫諾的手緩緩壓下板機。
一……
“嗖”的一聲,一顆細小的子彈搶先破窗而入,正中皇甫諾的胳膊,皇甫諾還未完全扣下板機,兩眼突的往上一翻,就人事不知地倒在了地上,“啪”的一聲輕響,席三默也是嚇得渾身一個機靈。
“不用擔心,是麻醉藥,一會兒警察會來清理場面……”
“是不是霍離,開槍的人是不是霍離?”皇甫諾對她不仁不義,但必竟是朋友一場,席三默不希望他死,知道他沒事,她的注意力又立即扭轉於窗外的開槍人。
霍大山沉着臉,搖了搖頭:“不是,五少不在這裡。”
“那霍離在哪裡,他到底在哪裡,爸爸,看在我苦苦堅持到現在的份,看在我不敢一死了之的份,告訴我吧,求求你了……”席三默快要急死了,剛被驚嚇止住的眼淚,又唰唰的往外涌。
霍大山沉着的眸,依舊沒有透露的意思:“他在中國,但是默默,一言難盡,你先回去吧,回去你就什麼都清楚了。”
“爸……”
“默默,飛機真的很快,這麼多天你都過來了,再忍一忍,好嗎?”霍大山堅持拒絕到底,不是他不說,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何況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現在的霍離,席三默只有親眼見到,纔會更深刻的理解什麼叫癡情一片。
席三默知道再問也問不出結果,她只能忍了,忍,這麼多天她都忍了,這最後的十幾個小時,她忍得住。
霍離,等我,我就要回來了!
沒有行李,席三默裹了一件羽絨服,就踩着棉靴跟着霍大山離開了房間,一出來房間,她又是嚇了一跳,走道客廳,一地的橫七豎八,躺着的
全是男人,全是皇甫諾安置監督他們的黑衣保鏢。
但兩名德國醫生和兩名德國護士都安然無恙,他們換下了白色大褂,穿着黑尼大衣,與柳同站在客廳的正中央位置嚴肅的交談的着。
柳同?
他也在這裡,他還懂德語?
未思明白,大門處又閃入三個長相一致的黑衣美人,每人肩上都扛着一把槍。
“十一、十二、十三!”席三默顯然沒有想到她們也會來這裡,而且從她們的裝扮來看,她們就是剛纔在窗外射擊皇甫諾的人。
十二放下槍,抖了抖身上的雪,笑得眉眼彎彎:“五少奶奶這些天辛苦了,若不是老大有命令,很多天以前,我們就能救你出來了,根本不必受今天這樣的驚嚇。”
席三默不解,霍大山也一直不說,直至上了飛機,舒舒服服地躺好,他才悠悠道來:“你當我不想早點救你嗎?是上頭的意思,他不讓我救。他說,公主將於岔江黑馬崖山腳落水,不得出手相救,只跟蹤保護,如果得以存活,十一月十五日夜歸。今天的你還活着吧,今天又是十一月十五日吧,所以我就按照命令,過來帶你回家!”
擦!
章大師到底要搞出多少名堂?他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命嗎?難道……
這樣的安排,又是什麼不可泄露的天機?又有什麼重大意義?
席三默在心裡問候了章大師:“那這樣說來,爸爸知道我會在岔江落水,就一直都在跟蹤我,就一直都知道我的情況?”
霍大山點點頭。
是的,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就是不知道發生的時間而已,他讓柳同在岔江佈置了人馬,也反覆提醒了席三默,讓她好自爲之。
其實,那一晚席三默落水的時候,柳同是動了心思要救她,只是被霍大山強烈制止了而已。
之後,柳同親眼見證了,皇甫諾潛水把席三默帶走的一切,但爲了關照霍離的安危,柳同暫時沒有親自跟蹤,他挑出三十名精英手下,分別從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儀器和方法跟蹤皇甫諾,一直跟到德國也沒有放鬆片刻。
皇甫諾的囚禁,霍大山全部看見了,席三默的智取,他也看見了,也在及時的情況下,讓柳同動手,瞬間搞定樓下的一羣保鏢。
當然,德國醫生一直很照顧席三默,霍大山沒有針對他們,反而給了他們一筆豐厚的費用,一來謝謝他們關照席三默,一來讓他們幫忙協調警察處理現場問題。
所以自始自終,席三默在德國發生的一切,霍大山都是瞭然於胸,但礙於沒有命令不能出手幫忙,不能道出天機胡亂干預,也只能跟着乾着急,看着一條條人命就這樣離去,看着霍離一直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席三默見他只點頭卻是沉默不語,骨碌着烏黑的眼睛,又歪着腦袋小心翼翼地問:“我的事情爸都很清楚,那爸知道我沒有死,是不是也有向我爸爸透露一點,讓我爸爸不那麼擔心呢?”
霍大山知道她真正想問什麼,微微笑了笑,閉上眼一邊睡覺一邊輕聲說:“如果我跟你爸爸說了,你爸爸還能忍心瞞住五少麼?他們兩父子的感情,可比我深厚許多。這樣一來,五少就會知道,局勢就會亂套。默默,我知道你想了解什麼,但五少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五少一直都有在等你,至於你能不能把他找回來,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爸,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霍離自殺未遂,成了植物人?還是……”
“默默,你醒來看到皇甫諾給你的東西后,我就一再擔心你會想不明白,擔心你會挺不過去。好在你夠聰明,想明白了前後因果,也肯定五少沒死。竟然你知道五少沒死,那你還問什麼呢?飛機都起飛了,你現在離五少只能是越來越近。乖,先睡覺吧,睡醒了纔有體力去見你爸爸,纔有精神去面對五少。”霍大山對席三默的推測不承認也不否定,他戴上眼罩,側身背對席三默。
可席三默哪裡睡得着,霍大山的話讓她的心一直掛在嗓子眼,她不知道也難以想象,霍離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麼狀態?
是自殺未遂,真的成了植物人?還是自殺未遂,殘廢了身軀,崩潰了心智?
啊啊啊……
到底是哪一種情況啊!
爲什麼就不能告訴她,霍離一切都好,霍離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霍離在家裡安排宴會,爲她接風洗塵……
心,揪着疼,霍離,揪着我心一直不得安寧的霍離,你能感應我的呼喚麼?你能感
應我的焦慮和心疼麼?
霍離,我的愛,你到底怎麼樣了?
一夜,席三默坐立不安,她或坐或站或凝望深沉的夜空,腦海翻涌如潮,心緒難以平靜。
柳同見她心神不寧面色憔悴,又幾次想要提醒一二,卻又被十一三姐妹重重按住:“你有幾個腦袋夠老大崩?老大這樣做,也是爲五少奶奶着想,不然她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哭得半死不活,到時連下飛機去見五少的體力都沒有。”
柳同,默!
腳下輕*盈的白雲,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點變得清晰明亮,如團團棉花糖鋪在無盡廣闊的宇宙,一夜未眠的席三默靠在機窗上數着時間,算着那金色的太陽在頭頂滑過的弧度。
霍大山許久未能安心入眠,這一夜他可算是睡到自然醒,醒來看見席三默還靠在窗邊,臉色慘白的像鬼,也是嚇了一跳。
他沒有多想,邊起身邊打趣地逗她玩:“哪來的女鬼,活人都能被你嚇死,死人也絕對是嚇不活。柳同,讓飛行員在空中兜兩圈,五少奶奶什麼時候變回人形,我們什麼時候降落。”
這一夜天才知道,席三默過得有多煎熬,她的神經早就繃得緊緊的,隨時都會崩斷,這時的她,根本沒有理智去分析,霍大山是在開玩笑,她一聽就急了,眼淚唰唰地滾落出來。
她的幽默、理智、自尊、驕傲、倔強,所有所有屬於席三默的性格,也都在這一刻全部歸零,她跪在霍大山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哭着上氣不接下氣,苦苦哀求:“爸……別再折磨我了……我不是機器……不是可以殺人不眨眼的戰士……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纔剛剛二十歲的小女人……爸……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求求你了……不要再兜圈……不要睡覺……快點降落吧……我真的撐不住了……嗚嗚……爸……”
瘋子,一個兩個全是瘋子,也或許就是這種瘋癡的精神,才能生生世世地繫着這兩個人吧!
霍大山笑不出來了,什麼幽默細胞都被席三默一哭而散,他拉起席三默,替她擦盡淚,慈愛地哄道:“爸爸是逗你玩的,爸爸怎能不知道你的心情。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不兜圈了,我們不兜圈。你先去躺會兒,再有一會兒就能落地,到時爸爸叫你,好不好?”
席三默委屈地抽泣,可她哪裡躺得下,她害怕自己一睡不醒,錯過了時間,所以只躺了不到兩分鐘,她又坐到窗邊,看着窗外的雲,一朵兩朵全部化成了霍離那張妖美的臉。
或笑着喊她:“老婆,今天乖不乖?”
或皺着眉頭一臉無奈的吼她:“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氣死我,看誰來侍候你這臭脾氣。”
或噘*着嘴,賴皮地纏着她:“抱抱,抱抱又能怎麼樣,抱抱又不會少你一塊肉,真是的,抱抱啦……”
眼淚,又順着削瘦蒼白的面孔,無聲滑落,霍大山看着心疼,也就懶得再看,扭頭看向一邊。
一室無語,只有眼淚時不時滴落一顆,滴答,滴答……
中午十一點三十三分,飛機終於降落,但沒有降落在G市霍大山的私家機場,而是降落在F市首富的私家機場。
在那裡,柳同安排的豪華汽車早就等了一排,在太陽下閃閃金光。
席三默跟着霍大山匆匆上車,隨着呼嘯而過的汽車,一點點拉短與霍離之間的距離。
心,加速地狂跳。
手,不停地冒汗。
席三默也在不停地幻想和霍離見面時的情景,或者在牀*上,她能見到霍離。或者在窗邊的輪椅上,她能見到霍離。只要喊聲一聲,霍離就會睜開眼睛,就會扭頭朝她望來……
行駛中的汽車忽的停止,席三默才猛的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裡有點像莊園,又像遊樂景點,只見上面的招牌寫着:海岸線療養院。
霍大山握了握她全是汗的手,示意她做好準備:“下去吧,他就這裡面,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找回他,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默默,你是最棒的,你一定可以全部做到。去吧,爸爸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當然,爸爸也要把你回來的好消息,告訴你的爸爸。”
各盡其職,霍大山已經爲她做了很多,席三默不能再強求,她興奮又緊張地點了點頭,裹在眼中的淚又隨之落下:“謝謝爸爸,我一定可以找回霍離。”
說完,她就立即打開車門,興奮地朝療養院裡面瘋狂地跑去。
霍離,霍離,我來了,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