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太醫前來席府,除了醫治照顧霍離的傷,還有另外一個極爲重要的任務,那就是……
“端王爺生性孤傲,不喜言語,更不喜歡和女人親近,朕把他丟給席小姐照顧,也是想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可以接觸瞭解席小姐。”
“端王爺這一次傷的很重,朕也知道你的金針術有起死回生的療效,但朕不想讓他好得太快。”
“好得太快,他就會飛出席府,到時候席小姐想見他一面,都會比登天還難。切記,不要用最好的醫術和藥材,保住他的小命,讓他在席府慢慢恢復,時間越長越好。”
“你也知道,朕留意席小姐很多年了,通過最近發生的兩件事情,朕對她更是愈發的滿意,她是一個可以替端王爺遮風擋雨的女人,也是一個可以陪端王爺同甘共苦的女人。”
“席小姐很懂事,現在的難處還是在端王爺那邊,但於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你也是過來人,自然也明白少男少女的懵懂心思。”
“所以朕希望你在席府的時間,可以費心留意機會,撮合撮合端王爺和席小姐的關係,讓端王爺能在療傷的期間與席小姐擦出愛情的火花。”
“男人嘛就好個面子,你該刺激他就刺激他,該讓他下不臺階就讓他下不了臺階,這樣他也能更快的注意到席小姐的好,一注意到她的好,他就自然會動心,自然會捨不得放手。”
“太子被朕慣壞了,端王爺一回來,他更是蠢*蠢*欲*動想卸任逃跑,席小姐已經明白了朕的心思,也答應幫朕喚醒端王爺的鬥志,但話說回來,要想讓端王爺聽她的話,還得讓那端王爺愛上她才行。”
“馬太醫啊,此處出行,你可謂是身兼重重重任,不要讓朕失望,有好消息就傳回來,沒好消息製造好消息也要傳回來。”
馬太醫受了霍大山如此嚴肅的重任,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早上逗霍離的那一些話,看似無意實則是有心之舉,但逗到讓席三默動怒的地步,他可是萬萬沒有想到。
因爲他所見過的女子,就算再潑辣,也會於人前掩飾一些,哪敢當衆發怒,哪敢給高高在上的王爺動怒,那不是間接給皇上甩臉子麼?
馬太醫還未適應,只骨碌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們兩人,一室的壓抑。
席三默還站在牀邊,背對着霍離默默掉淚。
霍離拉着她的手,眼巴巴地瞅着她的後背,深邃的眼神一片複雜,眸光交替閃爍着恨與愛,好似想愛又不敢愛,好似想恨又狠不下心來恨。
馬太醫看不懂霍離這個矛盾體,只覺此時的時機和氛圍都不錯,於是又抖膽上前,輕聲說道:“王爺的藥已經喝完,但衣裳也髒了,微臣這就讓太監送衣裳進來。席小姐給王爺更衣後,也請席小姐照顧王爺儘快休息,王爺還病着,折騰不起。至於藥膳,微臣過一個時辰後會再送過來。”
說完,他就腳底抹油先溜了,席三默連推脫的機會都沒有。
太監很快就把換洗的乾淨衣服送來,他送來的時候,席三默和霍離還保持着剛纔的姿勢,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移動,因爲有馬太醫的叮囑,他沒有多呆,放下衣服說了一聲,也腳底抹油溜了,還不忘把房門牢牢扣嚴。
席三默看着桌上疊放整齊的衣服,遲遲沒有動身,她好委屈,也好心痛,雖然霍離不是有心傷害她,但霍離的行爲真的觸犯到她做人的底線。
怎麼可以把她送出去呢,她是一個有尊嚴的人,又不是沒血沒肉沒情感的東西!
霍離也覺得自己的行爲有點過份,席三默和他是有婚約,但還沒有嫁給他,那就算不上
他的人,不是他的人,他又有什麼權利把她送出去呢!
但他是王爺,叱吒風雲名揚四海的端王爺,即使有錯,那也是對的錯,他不能道歉,更不能向她低頭。
一個不願意搭理,一個不願意低頭,無人和解的場景中,房間的氣氛陷入了僵硬和尷尬。
馬太醫躲在窗外偷看,見兩人一直石化,也覺得不是辦法,於是又叫了兩個太監進去,一個端着一盤熱水,一個端着一壺熱茶。
他們膽戰心驚的進去,並小心翼翼地把熱水分別放到牀邊和桌上:“馬太醫說,王爺身上盡是藥汁,讓席小姐換衣服的時候,記得再幫王爺擦擦身子。馬太醫還說,王爺今晚必須退燒,不然就會落下病根,日後身子痊癒了,也不及以前的硬朗,他讓席小姐多給王爺喝些熱水,有益退燒降溫。”
空空的房間,眨眼又剩下他們兩人,霍離誓死不低頭,一句安慰的軟話都不說。
到底還是席三默心疼他多一點,她見太監說得那般嚴重,也就沒心情再和霍離慪氣。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就輕輕掙脫霍離的手,走到桌邊把乾淨的衣服端到牀*上,然後才望着霍離病懨懨的臉,輕輕說道:“換衣服吧,換好衣服早點休息,其它的事情等明天再說。”
霍離目不轉睛的望着她,他病懨懨的渾身無力,可她的氣色又何曾光彩,眉宇間寫滿了疲倦,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臉上還有哭過的淚痕,嘴脣也因爲沒有抹脣彩,被風吹得乾裂隱隱可見一層白白的皮。
“照顧本王是不是很累?”一邊是火一邊是水,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霍離在這兩種心情的指使下,又想撫摸她的臉,又恨她擺臉色,吐出的話聽不出是安慰,還是呵斥。
席三默淡淡地搖了搖頭,伸手揭開他的被子露出上半身,然後再解開衣服的帶子,向兩邊打開,一打開,只見一副瘦骨嶙峋的胸膛印入眼中,那分明就是一層皮包着一副肋骨,一根兩根,數得清清楚楚。
剛剛止住的眼淚,嘩的一下又從席三默的眼眶中滾出來,她疼得心如刀割。
記得分手的時候,他雖然沒有恢復先前的體重,但好歹也恢復了一些,何以像現在這般,瘦得像個饑荒年月的難民!
記得在崖上抱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又瘦了,但怎麼能想到,他會瘦到如此慘不忍睹的地步!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啊……”席三默緊緊拽着他一條胳膊放聲痛哭。
她想問,爲什麼那麼恨她,他還會瘦成這樣?
爲什麼那麼恨她,他還要折磨自己?
爲什麼折磨了自己,他還要那麼恨她?
詛咒就像一層窗紙,衝破那一層紙就是清醒,衝不破就永遠困在糊塗之中,霍離,衝出來,你快點衝出來啊……
霍離衝不出來,仇恨永遠高出心中的愛不多不少一點點,但那一點點就足矣把他困在裡面不得釋懷。
他看着她哭,看着她的眼淚一串串滴落下來,卻不知道她在傷心什麼,只是跟着她一點點心碎。
手,在反覆地掙扎中,終於還是舉起來放到她的臉上,替她擦拭滿臉的淚,但語氣猶不示弱:“如果你不願意跟隨馬太醫,那就留在本王身邊,快些替本王更衣,本王想睡了。”
席三默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傷心悲痛,有苦難言,她的眼淚滴溼*了霍離新換的乾淨衣服,落進了擦身的熱水中,還一顆顆砸落在溫熱的茶水中。
霍離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默默地望着她,一口口飲下她喂來的熱茶,連着她的眼淚一起吞進肚子。
好酸好苦!
可爲什麼會這麼酸?爲什麼會這麼苦呢?
霍離想不明白,但想到了一句,即可以哄住席三默不再哭泣,又不讓自己掉身份的話:“你要這樣一直哭,本王可受不住。上牀吧,陪本王一起睡覺,睡着了,你也就哭不動了!”
果然,席三默開始吸着鼻子慢慢控制情緒,只是聲音嚴重沙啞,語氣也還在抽答:“不……王爺先睡……我等馬太醫送藥膳過來……喂完王爺……我再睡……我不哭了……王爺閤眼睡吧……”
霍離拿起額頭冷縛的毛巾,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雖說你不得本王心意,但這些天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上來睡吧,一會兒馬太醫進來,本王叫醒你就是。”
席三默今天確實很累,熬夜照顧霍離的累,入宮侍候太子的累,與皇上鬥智鬥勇刀口下逃命的累,還有剛纔哭得驚天動地的累,她不再堅持,脫下鞋爬上牀,鑽進了霍離的被子:“你一定要叫醒我,不許再不吃藥膳。”
“本王向來說一不二,說了叫你就叫你,你還敢懷疑本王,真是膽大包天!”霍離面孔冷峻,嘴上嚴厲,但手臂卻很默契地朝裡側打開,讓她枕上。
她枕得心安理得,縮在他懷裡,抽抽答答,望着他的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楚楚可憐:“你可以罵我,可以不理我,可以趕我離開,但你不可以再把我隨便送給別人,霍離,我是你的女人,也只做你的女人,記住了,不許再把我送出去。”
霍離的心底深處跳躍着欣喜,他終於等到了想聽的話,但是這欣喜跳不出胸腔,又被恨意襲捲,頓時欣喜化成厭惡,他板着臉,沒好氣的嘀咕輕罵:“臉皮真厚,這種話都敢說出來。”
席三默沒有聽見,往他懷裡縮了縮,抱着他安心地睡了,就睡一會兒,一會兒就起牀給霍離換毛巾,一會兒就起牀給霍離喂水,一會兒就起牀給霍離喂藥膳……
心事重重地,席三默疲倦地睡了,可霍離卻睡不着,一直盯着她熟睡的小*臉端詳着,怎麼看也看不夠。
還有,她噘*着的小*嘴好可愛,親一下,應該沒事吧,她都睡着了……
霍離掙扎中,偷偷的湊上前,輕輕地啄了一下她的脣,見她沒反應,他又啄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再一下……
在外面偷看的馬太醫,看到霍離如此小心翼翼且貪得無厭,不禁捂着嘴偷偷的樂了,他招來太監,讓太監把這些事情送進宮中,並做了總結。
“王爺對席小姐挺有感覺,只是內心比較矛盾,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席小姐。關於這一點表現,微臣覺得王爺應該是放不下失蹤半年發生的事情,他可能在擔心失去的記憶裡,還有另一個他給出了承諾的女人,他怕兌現不了那個女人,所以不敢放膽接受席小姐。”
霍大山收到這個消息,有喜無憂,失去的記憶哪裡有那麼容易收回來,等他恢復記憶,只怕席三默孩子都給他生了幾個,到時候那半年的愛情又怎麼抵得過三五年的朝夕相處,就算霍離要敕封,那也是偏房,坐不得正宮的位置。
所以無防無防,繼續努力撮合,撮合成功,朕有大賞!
馬太醫收到回信,樂得嘴巴都不合攏,皇上出手大方,一旦大賞,不要說家裡的八個女人,就是再添八個女人做賤錢財,他也無防。
心情格外爽的,馬太醫在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唱着小曲端着藥膳重新進入房間,他輕輕地打開門,躡手躡腳地進去。
只是一進去,他就聽見熟睡的霍離,在輕輕地說着夢話,反反覆覆地叫着一個人的名字:“默兒,默兒,默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