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聲音,就像一臺男女大合唱,從前方全部撲向臺下的席三默。
她站在那裡,雙拳緊握,面色蒼白,緊繃的身體也保持着霍離離開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種在盆中的那顆綠色植物。
如果說以前,她沒有親眼見證霍離的真正背叛,那她今天見證了,還見證的如此身臨其境。
如果說她的心,在剛纔還沒有完全死去,那現在她的心已經死了N多遍。
一直以爲心裂的感覺是痛,到現在才知道,心裂的感覺根本不是痛,而是隨着心中裂紋的擴散,一點點麻木,無知無覺。
記憶從大腦一點點抽空,從夜總會他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那個帶着箭傷反穿而來的王爺,那個被她領回家保護的王爺,那個被她精心改造成現代美男的王爺……
消失了,腦海中,不再有,霍離清晰的身影!
不再有,他的音容笑貌!
不再有,曾經的纏*綿悱惻!
不再有,那些痛且快樂的事情!
不再有,那一場場的爭吵……
忘了忘了,她全部都忘了,只餘一嘴的血腥味充斥鼻腔,讓她覺得噁心想吐。
霍離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席三默還站在那裡,側對着門目視前方,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不同的是,剛纔她還緊繃的身體,現在已經完全放鬆,握拳的小手也自然地垂放在身側,沒有強勢的對抗,只有無力的屈服。
好!很好!
本王就要你屈服!
悠閒的,似在餐後逍遙散步一般,霍離自信滿滿地踱着步子向她靠近,等着一會兒收網收魚,等着席三默在他懷抱中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主動求和……
帶着這樣的幻想,霍離走到她的面前,並優雅地轉身與她面對面,她的眸空洞的沒有焦點,臉也沉靜的像死了一般,找不到預想中的屈服,看到的只有抵死的不從,和那一抹殷*紅的血。
刺目的鮮血,掛在席三默的右嘴角,順着她的下巴流到了性*感的鎖骨處,沒入了藍色的衣裙中,霍離的心徒然一擰,瞳眸倏的放大,犀利的眸光也透出前所未有的驚恐。
他閃電般地伸出手,狠狠地掐中她的雙鄂,同時嘶吼出聲:“席三默,你敢咬舌自盡,我馬上殺了你爸爸。”
臭丫頭,本王只道你屈服了,本王也只要你的屈服,你不可以用死來威脅本王,本王不要你死,不要不要……默乖乖、默寶寶、我的默兒,我的心尖肉,你不要嚇我,不要……
失魂的席三默受到驚擾,眸光從前方機械的收回來,落在霍離的臉上。
他的眼神雜亂,神情扭曲,身上的黑色西服已經脫下,白色襯衣上也多了幾道不規律的皺褶,領帶歪歪地掛着,鼻尖滲着汗,一粒粒緊密地排着,臉頰也因激烈運動而泛出異樣的紅。
運動!
運動可以減肥,支持!
席三默覺不出任何的疼痛,她吞下滿滿一嘴的鮮血,同時撥開霍離的手,笑得清冷而又疏離:“我剛纔聽到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霍總,我可以爲
任何人咬舌自盡,但永遠不會爲你咬舌自盡,因爲你沒有這個本錢。”
“那這些血……”
順着霍離手指的方向,席三默伸手擦去,一片殷*紅的血染上掌心,她漠然地掃了一眼,好似那血與她無關一樣:“剛纔你推我,我摔倒的時候撞到了下巴,咬傷了舌頭。你不讓我動,我就含*着這一嘴的血站在這裡等時間。血太多,含不住就溢了出來。傷是你撞的,而不是我在咬舌自盡,現在霍總明白了嗎?”
心頭一陣緊縮,渾身氣血逆流,霍離怎麼也沒有想到,這血和他還有關係,只是含了一嘴,那一定傷得很深,內疚自責緊張的,他逼近一步想要檢查她的傷口:“讓我看看,我看看。”
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席三默冷冷地拒絕:“一點小傷而已,我自己可以處理。霍總,我可以走了嗎?”
反問句,但不需要回答,話音一落,她就移步離開,與霍離擦肩而過時,霍離忽的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轉身心痛地叫道:“默兒……”
不想再被他侵犯,不想再和他有一絲近距離的親近,席三默掙脫手反轉身,狠狠地煽了他一個耳光,淚,朦朧了眼睛:“你的默兒很傻,明知不對,明知得不到迴應,但她還是無原則無底線無節操的愛着你。不過現在,她已經死了,就在剛剛,就在這間辦公室。霍總,請你記住,現在你面前的人,不再是什麼默兒,而是席杜宮滄默,一肩擔着席家的使命,一肩挑着宮家責任的席杜宮滄默。”
她的眉宇間一片疏離陌生,淚眸下也焚出絕然的光芒,霍離心疼的呼吸停滯,但是這一掌,卻生生地把他打醒了,他也在恍然間全部明白。
席三默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如果她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那她就抵不過這些年席老爺子的催殘,更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那些心甘情願被她蹂躪的男人。
她的心底永遠有着自己牢固的堅持,這份堅持,席老爺子攻不破,宮睿德攻不破,皇甫諾攻不破,那他霍離也一樣攻不破,能攻破的,永遠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可是今天他都做了些什麼,硬碰硬,還用十三來激將她,企圖用這種極端的手法讓她崩潰、示弱和屈服。她的爲人尊嚴被觸犯,但她堅持着自己,不屈服,不崩潰,潔身自愛的,只能生生了斷情愛封鎖心門,生生讓他們之間的距離,從咫尺之距到遙遙相望。
“默兒……”
“五少,我找不到我的衣服……”十二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她找不到衣服,只能出來求助霍離,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能感覺那異樣沉悶的空氣,所以話未說完,就自覺地嘎然而止。
然而,霍離想解釋的話,也一下全部卡在喉間,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席三默卻是頭也沒回,毅然決然地開門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不留下一丁點情感。
他們全等在外面,雷隆、蕭不凡、柳同這三人,鼻青臉腫的站在一起,靠在西邊的牆上。老四推着霍大山站在過道上,端木雨隨在老四的身旁,形影不離,伉儷情深。
“默默,這老半
天的時間,老五又怎麼把你整得像個鬼一樣,白的滲人。”端木雨大大咧咧的,直接道出了眼中所見心中所想。
積在胸口的悶氣太重,可是席三默又不知道找誰訴說,爺爺被霍離用另一種方法囚禁着,爸爸下落不明,媽媽遠在法國,她如果和洛姍姍說,洛姍姍一定會和霍離拼命。如果和蕭不凡說,只能讓蕭不凡越陷越深,難離情海。雷隆也如此。
霍大山癡傻,分不清正義黑白,老四和霍離是手足,自然偏袒霍離而不會偏袒她。至於端木雨,那張大嘴巴,她更不敢說,否則全G市的人都會知道,曾經那個潔身自好的她,此時已成一個豪門棄婦怨婦毒婦……
吞下的血,翻涌着噁心的腥味,席三默想吐,她摸了摸蒼白的臉,邊向她靠近,邊強笑着說:“四嫂又想多了,我白,那是我天生膚質就白。”
端木雨直爽,但她不笨:“你本來是白,但也沒有現在這麼白。默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和老五吵架了?十三不是也進去了麼,她進去做什麼,爲什麼還不出來?默默……”
不能再說了,再說就爆了,席三默機靈地打斷,還挑了一個端木雨最想聽的話題:“從四哥的檢查來分析,屬正常值偏下,四哥的精*子稍微顯弱,屬於弱精*子症,這也是你一直懷不上的主要原因。”
“啊……”端木雨的興趣點立即繞轉,她很緊張,看一眼霍莫灼,看一眼席三默,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什麼是弱精*子症,這是不是說明,我們將會一直沒有孩子?”
“沒那麼嚴重。”席三默用最簡練地語言,三五兩句解釋了弱精*子症,然後又說:“嗜煙與酗酒,生*活混亂、過頻、不潔、飲食不當等因素都會影響精*子的質量。四哥先把菸酒戒了,再做一個睾*丸活檢。生活上,調整一下氣血腎氣,多吃鮭魚、果仁、當歸……”
端木雨很想知道,但她都不會,慘叫打斷:“啊啊啊,你一下說這麼多,我哪裡記得住。而且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做,你教教我,好不好?”
憋不住了,要吐了,席三默強壓着那洶涌的猛浪,面色微微痛苦地扭曲:“這個回去再說,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端木雨哪知道她要吐,一把又拖住她,追問:“這個病好不好治,要多久才能知道治療結果?”
腥味涌到了喉間,還泛着一股酸苦的味,席三默咬緊牙關強壓着:“四哥的問題不是很嚴重,先配合治療,75天后才能知道治療的初步成效,至於以後怎麼樣,先過了這75天再說。”
說完,席三默一把拂開端木雨的手,逃似地衝進洗手間,大吐狂吐,嚥下的血吐了出來,伴着早餐泛出一股沖鼻的酸味。吐完早餐,意猶未盡,又一口口吐着黃色的膽汁,苦得她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好苦好苦,這膽汁真的好苦,苦得眼淚都止不住地想往外涌,席三默仰起頭,讓眼淚倒回心田,深深掩埋,她不會再爲他心疼,更不會再爲他落一顆淚。
苦,又能苦到什麼地步呢!苦,又能苦多久呢!
總有結束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