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的連環浮屍案破了。
可是, 卻破得無聲無息。
沒有官府的告示,也沒有坊間的傳聞, 無人知道兇手的名字,也沒人知道兇手的過去, 更沒有人關心,這兇手爲何殺人。
百姓們依舊過着自己滋潤的小日子, 南京城一如既往熱鬧繁華,秦淮河畔花街花船依然通宵達旦,似乎所有人都忘了, 這裡曾有一座望舒閣, 望舒閣中, 曾有一個豔壓羣芳的宛蓮心。
尋歡客們選出了新花魁,百姓們也聽膩了鬼船豔鬼的段子,就連莫愁湖,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委託破案的南京知府江馳泰大人,除了送來一萬兩酬金和一封暗示郝瑟等人速速離開南京城的感謝信之外,便仿若人間蒸發了一般, 再無聯繫,好似南京城中從來沒有這麼一個案子。
那塵封二十年的滅門慘案, 那九羽琴聲中的愛恨情仇, 都化爲了莫愁湖上的水煙雲霧, 消散無蹤。
只有岐風客棧中一直昏迷的宛蓮心和重傷的流曦還在提醒着衆人,這個案子的存在。
孟三石爲二人做了綜合診斷治療,說這二人雖然同是臥牀不醒, 情況卻是天差地別。
流曦只是皮外傷,但因爲負傷之後,未能及早治療,導致傷口化膿感染,加上疲勞過度,身體素質急速下降,所以在撐着一口氣見到屍天清之後,就昏了過去。
不過,據孟大夫的診斷,應是流曦的身體進入了一種自我休眠的修復狀態,無需太過憂心。
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宛蓮心。
與流曦相反,宛蓮心身上的傷並不重,可唯獨意識卻陷入了一種莫測的深度沉睡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此睡過去,再也不會醒過來。
換句話說,她已存死念。
對此,孟三石表示束手無策,衆人更覺愛莫能助,除了一個人。
“失去求生意志啊,這種病我最熟,我很有經驗!全權交給我負責吧!”
當時,郝瑟啪啪啪拍着胸脯如此保證。
對於郝瑟的狂言浪語,熾陌從心底表示出了鄙視,但其餘衆人,甚至連文京墨都未提出異議,反倒默許了。
之後的半個月內,熾陌發現郝瑟每天三頓飯,外加一頓夜宵,都會去宛蓮心的屋內又蹦又跳,又舞又歌,不唱個滿頭大汗絕不罷休,宛若智/障。
直到——
熾陌偶爾一次近距離親耳聽到了郝瑟的歌聲,那一刻,熾陌感覺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難怪其他人對郝瑟如此充滿信心,那歌聲,恐怕就算死人聽了,也能從墳裡爬出來——胖揍郝瑟一頓!
於是,在郝瑟鬼哭狼嚎了半月之後,終於收到了奇效。
宛蓮心居然能在半昏半醒中吃下流食,而流曦的傷情恢復更是突飛猛進,具體表現是,在某一夜郝瑟的夜半歌聲中,流曦從牀上彈坐而起,冷聲沉吼:
“郝公子,請閉嘴!”
*
秋晚夜凌寒,尋風潛入雲,
一室影濯濯,慢慢聲道情。
岐風客棧廂屋內,大病初癒的流曦坐在正中,衆人旁側圍坐一圈。
“流曦,你那夜去望舒閣,到底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如何和宛蓮心到了一處,又爲何會被往生盟追殺?且一一道來。”文京墨定聲道。
流曦點頭,吸了口氣:“那夜亥時,我趕到望舒閣之時,閣中已空無一人,我便直奔蓮池,恰好撞見一隊黑衣人挾持宛蓮心衝出,我不敵那幾人,又來不及回來稟告公子,只能留下暗符,追蹤而去。”
“二十一的那個符號我們看到了。”郝瑟連連點頭,“後來呢?”
“我一路追了三日,才趁那隊人疲憊之時,一舉殺之,搶回了宛蓮心。”流曦又道。
“哦哦哦,英雄救美哦。”郝瑟激動。
流曦的表情卻是毫無波瀾,依舊盡職盡責敘述:“當時宛蓮心已經餓了數日,神志模糊,我只能用麻袋將其裝好,揹着她趕回南京,不料又遇到了往生盟——”
說到這,流曦不禁頓了頓,蹙眉道,“往生盟對我的反蹤之術十分了解,無法再留暗符,只能夜間趕路,但依然被追殺至莫愁湖邊……幸虧遇到了熾陌公子,否則,流曦怕是無法再見到公子。”
“嗯咳。”熾陌翹腳,挑眉掃望衆人。
屍天清起身,向着熾陌正色抱拳:“此次多虧熾兄出手相救流曦,屍某謝過。”
“舉手之勞,天清美人不必客氣。”熾陌一笑,眼角一挑,看向郝瑟。
“對對對,熾公子您勞苦功高!”郝瑟扯着臉皮抱拳。
熾陌翹起的腳丫子開始左右搖擺:“還算小子你有良心。”
郝瑟呲牙。
舒珞和文京墨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過話說回來,這宛蓮心乃是那黎鈺的義女,若真論起來,可是個幫兇,難道小子你真的打算以後照顧她?”熾陌問道。
“是。”郝瑟點頭。
熾陌瞥了瞥嘴。
“宛蓮心只是被黎鈺利用,用作轉移衆人視線的棋子,她並未殺過人,她的手是乾淨的。”流曦突然冒出一句。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愣。
“哎呦呦,二十一,看來這一路上你和蓮心姑娘沒少套近乎啊,”郝瑟兩條眉毛都飛了起來,“不錯不錯,撩妹的技能點盡得老子真傳。”
流曦冷峻面容之上毫無半分尷尬羞澀之色:“並非撩妹,而是逼問。”
“嗝!”郝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宛蓮心是重大嫌犯,我怕她以苦肉計接近公子圖謀不軌,自然要問個清楚。”流曦看向屍天清,垂首抱拳,“幸是流曦粗通刑問之法,總算是問到了些有用的東西,否則,怕是那黎鈺藏船之處很難——”
“等一下,”郝瑟噌一下站起身,瞪着兩眼,“流曦你剛剛是說,你對蓮心姑娘用刑了?”
流曦一臉平靜無波:“逼問自然要用刑。”
“臥槽,那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你也下得去手?!”郝瑟抹了一把汗。
“美人?”流曦一怔,“哪裡美?她根本比不上公子一根頭髮。”
“我跪了!”郝瑟一屁股坐回座位,搖着手掌給自己扇風。
二十一這小子,跟着屍兄別的沒學會,拍馬屁的功夫倒是學了十成十。
“用刑?可是宛蓮心身上,除了黎鈺割的那道傷口之外,並無其它的傷痕啊。”孟三石疑惑。
“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用刑,怕是……”熾陌臉上挑眉邪笑。
此言一出,衆人不禁神色一變。
“流曦!”屍天清神色一沉。
“公子放心,流曦只是點了宛蓮心的穴道,讓她無法闔眼睡覺罷了。”流曦抱拳,一本正經道,“人若是三日三夜不睡覺,無論你逼問什麼,他都會答出來。”
臥槽,這太狠了。
郝瑟用袖口擦了擦脖頸流下的汗珠。
“流曦,你還問出了什麼?”文京墨道。
“並無太多有用的信息,宛蓮心只是爲黎鈺做一些遮掩之事,比如三月十五那日,以迷幻迭香操控衆人產生時間錯覺,赴宴之人以爲自己整夜都聽到了九羽琴,而實際上那夜中有一個時辰,他們並無意識,而在這段時間中,真正的九羽琴就被黎鈺拿到鬼船彈奏,特意給漁夫朱大魚看到,爲宛蓮心製造不在場證明,混淆視聽。”流曦道。
“臥槽,這個不在場證明……”郝瑟狂躁,一把將舒珞的扇子搶了過來,狂扇一氣,“真是太不科學了!”
舒珞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無奈搖頭,看向流曦:“流曦,那宛蓮心可曾說過望舒閣與西廠有聯繫?”
流曦皺眉想了想:“沒有。”
“那便奇了,默刃專做西廠隱秘之事,若非西廠特使,無權調動,這默刃爲何要在最後插手殺掉黎鈺、殺了錦衣衛,還要殺了我們?”舒珞一臉疑惑。
衆人一片沉默。
“諸位,小生一直有種感覺,那黎鈺口中的幕後之人,似曾相識。” 文京墨道。
“千竹此言何解?”屍天清問道。
文京墨擡眼,定定望着衆人:“黎家的藥方,傳說有長生不老之功效,告訴畢貴之藥方之人,身份神秘,幾乎無人見過此人的真面目——”
“奉澤莊?!”屍天清、舒珞、郝瑟和流曦同時面色大變。
文京墨頷首。
“難道這個幕後之人,就是那個吳茱萸?”郝瑟大叫。
文京墨思索不語。
“千竹你的意思是,西廠此來殺掉黎鈺,就是爲了斬斷吳茱萸的線索?”屍天清蹙眉。
“恐怕恰恰相反。”文京墨搖頭,“西廠來的時機太巧,恰是在黎鈺向郝兄說了幕後人線索之後,若是真要斬斷線索,理應來得更早,或是將我等一起殺掉纔對。”
“他們當時的確是想殺了我們,若不是黎鈺捨命相救——”郝瑟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不對,若是真要殺我等滅口,大可再派人來,而不會讓我們風平浪靜過了半個月。”
“所以,西廠的任務是殺了黎鈺,留下了我們?”舒珞道。
“不,還留下了宛蓮心。”文京墨道。
郝瑟四人對視一眼。
屍天清斂目:“是誘餌。”
“沒錯,”文京墨點頭,“他們拋出黎鈺,點出幕後之人,又殺了黎鈺,留下宛蓮心,欲蓋彌彰,就是留下令人垂涎的誘餌,請君入甕,引我們去查明真相,去查那個幕後之人。”
“爲何?”舒珞皺眉,“若千竹兄推斷爲真,西廠爲何要這麼做?”
一室沉寂。
“因爲,他們崇拜我郝瑟大俠唄!”郝瑟華麗轉了一圈扇子。
衆人:“……”
文京墨卻是一笑:“郝兄這次說對了。”
衆人一愣。
“恐怕是西廠想找到這個人,卻自己查不到,所以,纔想方設法逼我們去查。”文京墨擡眼。
“我的媽呀,聽得我頭都暈了……”孟三石捂着腦袋。
熾陌挑眉看着文京墨,嘴角隱隱勾起。
“嘖,西廠小算盤打得比文書生還溜啊。”郝瑟搖扇子。
“那他們爲何要殺了廬笙那隊錦衣衛?”屍天清又問道。
文京墨蹙眉:“這——小生也是想不明白,按理來說,錦衣衛乃是爲西廠辦事,爲何要趕盡殺絕?莫不是這其中還有什麼後招?”
“切,或許西廠只是看這廬笙那幫傢伙不順眼,順手殺了。”郝瑟搖扇聳肩。
“小瑟……”舒珞哭笑不得。
“阿瑟……” 屍天清扶額。
流曦暗翻白眼。
熾陌笑出了聲:“這個想法,倒是有趣。”
文京墨滿頭黑線:“郝兄,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文書生啊,你這個人最大的壞習慣就是把人心想得太陰暗太複雜,有的時候、有的事,其實沒那麼彎彎繞繞。” 郝瑟踱着方步走到文京墨身邊,扇子搖得呼啦啦作響,“我們不妨簡單一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冷死了,大秋天的,你扇什麼扇子啊!”文京墨一臉嫌棄推開郝瑟的扇子。
“我熱啊——”郝瑟一臉無辜。
“熱個屁,這都十月了,你——”文京墨吼了一半,驟然噤聲。
但見郝瑟正扯着領子,使勁兒亂搖摺扇,面色緋紅,額頭冒汗,後背衣衫竟是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衆人也覺出不對,齊齊圍了過來。
屍天清:“阿瑟,你臉色不對。”
舒珞:“小瑟,你並無內功在身,深秋時節,爲何如此體熱?”
熾陌:“小子,你這是渾身冒火的了嗎?”
“誒,難道不是因爲這幾天秋老虎嗎?”郝瑟眨眼。
“不對,郝軍師,我看看!”孟三石一把捏住了郝瑟的手腕,診脈片刻,面色卻是變得越來越古怪。
“如何?”衆人焦急。
孟三石一臉驚色:“郝軍師,你、你這脈象,是中毒了啊!”
“什麼?!”
“什麼毒?!”
“可有解?!”
屍天清等人頓時大亂。
“這、這個……分明是……”孟三石後退兩步,一臉欲言又止,兩頰飄紅。
“哦——”郝瑟用扇柄撓了撓頭髮,“我想起來了,我上鬼船那天,黎鈺好像跟我說,我中了那個——綠媚來着……”
一瞬間詭異的沉寂。
“綠媚?!!”
驚呼聲直衝雲霄。
“哎呀,安啦安啦,除了晚上覺得有點熱,沒啥大事兒。” 郝瑟呼呼啦啦搖着扇子。
“你明顯是毒發了啊!”孟三石驚悚大叫,“快、快給他解毒!”
“解毒?怎、怎麼解?!”舒珞驚呼。
“這不是廢話嗎,去秦淮河尋兩個姑娘過來泄/火啊。”熾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這難道沒有其它辦法嗎?”舒珞慌亂。
“那可是雲隱門的絕世十八摸合歡散!你們這麼磨磨唧唧的——怕是要壞事哦~”熾陌落井下石。
“花樓的姑娘!明白!流曦這就去!”
流曦旋身就往外衝,卻被文京墨一把拽住。
“咳咳,流曦,你且慢——”
“不能慢哦,那可是綠媚哦~”
“熾陌,你閉嘴!”
一片混亂之中,屍天清孤身直影,仿若一尊石像,一動不動,流雲衫衣袂卻是無風緩緩飄起。
突然,一道凌厲劍風盤旋而起,席捲屋內。
衆人只覺屋內燈光一暗,待視線再清晰之時,人圈中央的郝瑟已經消失了。
詭異死寂。
衆人數目圓瞪,慢慢掃望一圈,同時僵住。
屍天清,也不見了!
*
仙人闆闆!啥子鬼?!
郝瑟全身僵硬,雙目暴突,耳邊風聲呼嘯,眼前夜景飛掠,周身被一股清泉般的清凜氣息緊緊包裹,翱翔天際——
咳咳,更正——
是被人點了穴打橫公主抱着翱翔天際。
不過幾個呼吸間,郝瑟就已飛過城區,掠過城牆,到了郊外一片樹林內,落在了古樹頂冠樹杈之上。
氣流拂過穴道,郝瑟喉頭一鬆,不禁大怒:
“屍兄,你搞啥子——嗝!”
後半句話被眼前景象嚇得一個氣嗝噎了回去。
星河高懸,夜靜煙渚,熒光千絲,縈繞樹影。
眼前容顏,凝肌勝玉,劍眉飛黛,五官宛若月光精雕細琢而成,漆黑眸子,清澈見底,其中點點澄華燦動,竟是比那夜空星河還要惑人。
“咕咚!”
郝瑟覺得自己咽口水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流竄在血脈中的熱氣順着毛孔亂竄。
“阿瑟……”屍天清啞音輕撓耳廓。
“嗯——?”郝瑟肝顫。
“你——爲何不告訴天清?”
“啥、啥子?”
“綠媚。”
“咕咚——那、那個,我覺得沒啥大礙……”
屍天清流水般的眸光掃過郝瑟通紅的臉頰:“阿瑟,你臉好紅……”
“精神煥發!哈哈哈……”
屍天清長睫一顫,修長手指緩緩擡起送到郝瑟耳側,卻是在距離郝瑟皮膚僅有分毫之時,停住、指尖輕顫。
“阿瑟……你身上好熱……”
“熱、熱了好,省衣服,哈哈哈——”郝瑟乾笑,屁股開始往後噌。
可還沒噌兩下,脊背就撞到了樹幹上。
身體的感覺被綠媚放大了數倍,這一撞,郝瑟只覺背後彷彿有無數電流衝入身體,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屍天清劍眉蹙緊:“阿瑟,天清該怎麼做?”
“啥玩意兒?”郝瑟悚然一驚。
“天清該怎麼做,才能幫阿瑟解毒?” 屍天清凝視。
臥槽臥槽臥槽!
一連串粉紅色桃心煙花在郝瑟腦中噼裡啪啦亂炸一氣。
郝瑟手指腳趾驟然繃直,狠咬牙牀。
不!郝瑟,冷靜!冷靜一下!
屍兄這個連春宮圖都沒看過的純情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先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郝瑟強壓心跳,吸了口氣,定定掃了屍天清一圈。
果然,這一看,就看出了不對勁兒。
屍天清端坐在樹幹之上,脊背挺直,雙手安安分分放在膝頭,眸光清澈,神色嚴謹,完全沒有任何旖旎曖昧的色彩。
血脈中叫囂奔騰的綠媚元素立時安分了不少。
郝瑟長吸一口氣:“屍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天清要幫阿瑟解毒。”屍天清正色點頭。
“你知道我中了什麼毒嗎?”
“綠媚。”
“你知道怎麼解毒嗎?”
屍天清沉默一瞬:“請阿瑟直言相告,刀山火海,天清也在所不辭。”
說這句話的時候,屍天清全身都散發出一種禁慾的清冷光芒,着實令人——
心癢難耐啊啊啊啊!
郝瑟眼睛都冒出了綠光,背後騰起一團黑黝黝的霧氣,鋪天蓋地罩向面前謫仙劍客,嘴角邪挑。
“阿瑟?”屍天清略一歪頭。
“嘿嘿,屍兄啊,這種事兒吧,是有步驟的。”郝瑟摸着下巴。
“天清洗耳恭聽。”
“首先要——碰——”郝瑟眨眼,豎起食指,輕輕一點屍天清的鼻尖,“這裡。”
屍天清身體一僵。
“這裡。”又一觸屍天清耳垂。
屍天清雙眼豁然繃圓。
“這裡。”指尖劃過屍天清如玉面頰。
屍天清一張臉轟一下漲得通紅。
“還有——這裡——”指肚輕按屍天清花色脣瓣,還惡劣揉了一下。
屍天清筆直身姿劇烈一顫,清水眸中驟然騰起了兩環墨色漩渦,幾乎將眼前人吸了進去。
而某個單細胞的傢伙竟是毫無所覺,依舊一臉壞笑,開始將目標下移,點碰屍天清的喉結:“還有這兒——”
“啪!”一隻手死死攥住了郝瑟的手腕。
“誒?!”郝瑟擡頭,大驚。
視線中,清絕容顏驟然貼近,彎如扇的睫毛就懸在眼前,微微顫動,眸中沉黑如海,波濤洶涌,翻滾暗色火焰。
那安靜溫和的絕美青年,好似突然換了一個人,全身上下籠罩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豁然朝着郝瑟壓了過來。
郝瑟心跳驟然停跳,血中綠媚藥性被嚇得銷聲匿跡,背後發涼,全身僵直,每一根頭髮絲都在發抖。
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悸動——面對強者的恐懼!
好可怕啊啊啊啊!
郝瑟心中暗嚎,身體慢慢向旁邊撤離,可剛移了一寸,耳邊猝然劃過一道勁風,竟是屍天清一隻手臂重重拍在了樹幹之上,將郝瑟整個人都困在自己胸前。
是一個言情標配“樹咚”!
但是,郝瑟分明聽到了身後樹幹樹皮裂開的悲鳴。
媽媽咪呀!
“屍、屍兄,冷靜……淡定……”
“阿瑟……”
屍天清的嗓音聽起來就像是病入膏肓的高燒病人,喉結頻繁滾動,脣瓣微顫,然後緩緩,緩緩靠近了郝瑟。
臥槽,屍兄你要幹嘛?!
郝瑟驚悚瞪大三白眼,全身上下都被屍天清的氣勢鎮住,分毫難動,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造型優美的脣形合着溫熱氣息,漸漸纏繞自己呼吸——
“微霜!小瑟!!”
突然,夜風中傳來舒珞的焦急呼聲。
屍天清的脣瓣在距離郝瑟僅半釐米的時候,停住了。
郝瑟雙眼暴突,後背緊緊靠着樹幹,冷汗淋漓。
“舒公子,你確定他們在這?”
“應該沒錯,舒某一路追來,應該就在這片林中。”
“趕緊把他們找出來啊!若是遲了,後果肯定不堪設想啊!”
“什麼叫——不堪設想?”
“哎呦,我的舒公子啊,這綠媚可不是一般的春|藥,身中綠媚之人,那就是狂|性|大|發|禽|獸|不|如啊,郝軍師那般生|猛,屍教頭又那般柔弱,還指不定被折磨成什麼樣呢!”
“不、不會吧——”
“孟三爺說的有理,我們還是速速將郝瑟和屍兄找出來!”
“郝瑟,你若是敢對公子做什麼,流曦肯定殺了你!”
漫天星光下,颯颯夜風中,坐在樹頂的二人齊齊僵住了。
屍天清攥緊手指,慢慢撤回身,一身懾人氣勢漸漸散去,眸中沉火也漸漸褪下,恢復了清澈,唯有目光,一分一毫也不願從郝瑟身上移開。
而郝瑟,在聽到樹下一幫人推斷自己會將屍天清如何圈圈叉叉天下大同腦補兩萬字小叉文的討論後,頭頂蹦出了一串十字青筋。
啥子鬼啊!
明明、明明是老子被屍兄壓住——差、差點清|白不保啊!
郝瑟一把將屍天清困住自己的胳膊撥開,甩出纏念綁住樹幹,噌一下就跳了下去,嘴裡還嚷嚷着:
“仙人闆闆,你們把老子想成什麼人了?!”
“小瑟!”
“郝兄!”
“小子——”
“郝軍師!”
“郝公子!”
舒珞、文京墨、熾陌、孟三石還有流曦呼啦一下衝了過來,上上下下將郝瑟打量一番,同時露出了驚色。
孟三石:“郝軍師你的綠媚解了?屍、屍教頭還活着嗎?!”
舒珞:“小、小瑟,微霜可還好?”
熾陌:“這麼快就解毒了,小子你——不行啊……”
流曦:“郝瑟,你、你你——!”
文京墨倒是一句話沒說,一臉意味深長將郝瑟打量了一圈。
“蒼天可鑑啊啊啊!”郝瑟額角狂跳青筋,“我什麼都沒做!”
衣袂聲起,屍天清無聲無息落在了郝瑟身側。
“屍兄,你趕緊跟他們解釋解釋,我什麼都沒做過!”郝瑟急忙拉過屍天清叫道。
屍天清定定看着郝瑟,從鼻尖、耳朵,到面頰,最後到脖頸,漸漸漫上緋紅之色,一副羞羞答答小媳婦模樣,點了點頭:“嗯,阿瑟什麼都沒做。”
衆人目光唰唰唰在郝瑟腦門上刻上了“禽|獸”二字。
“啊啊啊,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啊啊!”郝瑟抓頭仰天長嘯。
“噗!”舒珞率先破功。
緊接着,衆人紛紛噴笑出聲。
屍天清看了衆人一眼,也不禁搖頭輕笑。
郝瑟轉頭:“臥槽,你們玩我?!”
“咳咳,舒某相信小瑟,畢竟小瑟和微霜身上,清爽如常,並無——咳、那種味道。”舒珞吞吞吐吐道。
“就小子你那點膽子,恐怕根本連天清美人一根指頭都不敢碰。”熾陌一臉鄙夷。
流曦眨了眨眼,沒說話,文京墨抖着肩膀扭頭。
郝瑟幾乎噴血。
“不過這也奇了——”孟三石上前捏住郝瑟的脈搏,瞪圓眼珠子,“郝軍師,你這綠媚的毒性,居然比適才弱了九成,雖尚未全部散去,但已無大礙。”
“切,每天都是這樣,入夜之時熱一會兒,扇扇風涼快涼快就沒事兒了。”郝瑟不以爲意道,“而且一天比一天熱的時間短,我覺得再過幾天,這綠媚肯定就被新陳代謝光了。”
“新陳代謝?”孟三石抓住重點。
“就是身體自我吸收更新啥子的——”
“吸收?!”孟三石滿臉不可思議:“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莫不是——郝軍師你體質異於常人,或是,吃過什麼靈藥仙丹?!”
“體質……仙丹……靈藥……”郝瑟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靈光一現,“對啊!老子以前可是天天喝着三聚氰胺、吃着防腐劑、啃着蘇丹紅,嚼着瘦肉精、沾着地溝油、聞着霧霾,早就進化成全身經脈充滿化學元素週期表、百毒入體輕鬆免疫的高端物種,區區一個綠媚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郝瑟不禁叉腰大笑,一副天下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
衆人齊齊驚呆,互相對視一眼。
“天哪,郝軍師,你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啊?!”孟三石悲憤。
流曦看着郝瑟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同情之色。
文京墨眯眼,慢慢看向旁側三人。
熾陌面無表情,唯有一雙冰藍瞳子,詭閃不定。
舒珞目光在屍天清和郝瑟身上轉了一圈,輕蹙眉頭,手掌輕按胸口。
屍天清定定看着郝瑟,眸光深邃的令人無法捉摸。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回,墨兔只想說
小□□,你就是個慫!
哈哈哈哈哈
下一回,本副本就結束了,墨兔要想想下個副本寫啥
五月真不是工作的月份
墨兔一進入五月,就抑鬱了好幾天
突然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
幸好很快恢復了
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