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甜樓, 雲隱門常年煉丹之所, 位於在落雲湖畔西南方向, 樓有三層,青磚飛檐,內有丹房七十二間,方圓十丈之內, 無林無竹,皆以白色卵石鋪地,乃爲放火之用。
子時剛過, 思甜樓外一片寂靜, 地面白石寒滲滲一片,仿若白雪皚皚, 反射冷月之光。
外樓竹林隨風搖盪,迴盪嘯音,猶如鬼哭。
一道半人身高的身影, 沿着林間小路慢慢走到思甜樓下, 雙手揹負,眉頭深鎖, 童音慢道:“我到了——”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響音,郝瑟、屍天清、舒珞、熾陌、文京墨和流曦慢慢從樹叢中走了出來。
“郝瑟, 你想讓我看什麼?”南燭問道。
郝瑟微微嘆息,轉目看向思甜樓:“是你——不願看到的……”
說着,就慢慢上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思甜樓被封的大門。
“你爲何會有鑰匙?”南燭提聲問道。
郝瑟卻是不答話, 徑直推門而入,屍天清、舒珞、熾陌、流曦也閃人入內。
南燭眉頭一蹙,足下一點,飄入樓門。
思甜樓內,黑漆一片,所有丹房皆被封死,毫無人聲,郝瑟行在最前,沿着甬道徑直向前行到盡頭,立在一面青磚牆前,回頭道:“屍兄。” Wωω●ttκā n●℃ O
屍天清上前一步,鶴吟劍燦然出鞘,在空中劃過一道月色光華。
磚牆應聲碎裂,顯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牆洞,映着微弱月光,能看到洞中不遠處,仍舊是一面磚牆,看起來,就像是樓閣建築中最普通的牆面。
“郝瑟,你這是作甚?莫不是要拆了思甜樓不成?”南燭蹙眉問道。
郝瑟仍是不回話,只是回頭示意了屍天清一眼。
屍天清持劍飄入牆洞,劍光閃過,牆壁一面接一面碎裂,最後竟是連成了一條長長的暗道,看走勢,直直朝着地下行去。
“走吧。”郝瑟率先進入,衆人隨後。
南燭面色驚異,邁步而入。
最前方,屍天清劍光如同閃電,撕裂黑暗,劍音嗡鳴,刺骨寒涼,一點點滲入南燭的心裡。
沿着暗道就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衆人早已深入地下,前方劍光漸漸停歇,郝瑟等人頓步,停在了一所石門之外,
石門之上,雕着精細的花草紋章,正是雲隱門的圖騰標記。
南燭立在門前,小臉蒼白如紙:“這是什麼地方?”
郝瑟看了南燭一眼,邁步上前,手指輕輕拂過門板上的圖騰機關,石門一震,緩緩開啓。
滾滾熱浪撲面而來,一座丈高的漆黑爐鼎映入眼簾,丹爐之內,火焰灼紅,將一座巨大的地窖輪廓映入衆人眼簾。
地窖四周,放着無數藥罐,裡面的湯汁熱氣蒸騰,氣味四溢,苦辣香臭混在一處,而在爐鼎旁邊,擺着一個瓷壇,通體潔白如玉,壇身貼着半張黃符,血色紅字,而另半張黃符已經隨着壇口的蜂蠟被撕掉,露出空蕩蕩的壇口。
南燭目光一觸及那瓷壇,瞳孔劇烈一縮。
“出來吧,你們逃不掉了。”郝瑟沉聲道。
就見爐鼎之後,四道人影緩緩走了出來,逆着爐鼎火光,冷冷瞪着衆人。
一人雙眼彎彎,一人髮色七彩,一人面容枯瘦,一人身魁如缸,正是白蘇、喜樹、決明和千金正四人。
南燭小臉倏然繃緊。
舒珞、文京墨、熾陌、流曦微顯詫異,不禁看了郝瑟和屍天清一眼。
屍天清面無表情,郝瑟眉眼沉凝。
“唉,大師兄,我早說了,今天煉藥不是黃道吉日。”喜樹笑道。
“沒法子,若是再等,最後這顆藥引就廢了。”白蘇笑吟吟道。
“果然前幾日,你們是來探風的啊……”決明瞅着郝瑟,陰森森道,“難道是我們四人露出了破綻?”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郝瑟上前一步,冷冷瞪着四人,“自然是有人給出線索——”
“線索?啊,那定是我們這位小師弟吧。”喜樹看向南燭,“小南南,你不是早就懷疑我們了嗎?所以才費盡力氣找到了憶苦樓的暗閣,還特意領着郝少俠他們路過運送藥引的山道,不就是爲了找人幫你查明真相嗎?怎麼,如今看到了真相,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呢?”
南燭面色微白,良久,擠出三個字:“爲什麼?”
白蘇、喜樹、決明、千金正四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說了你也不懂。”白蘇微微搖頭,“可惜了,若是你們再晚來半柱香,最後這一顆瑰珀就煉成了。”
說着,拂袖一笑,竟是和其餘三人閒庭信步一般走向了門口。
“錚——”鶴吟劍亮刃,攔住四人
舒珞展扇,熾陌豎眉,流曦擡手,閃至屍天清身側。
“想走?”郝瑟冷笑,甩出千機重暉。
白蘇看了郝瑟一眼,目光又移向那邊僵直站立的南燭,笑了一聲:“郝少俠,我雲隱門的人若想走,天下沒人能攔得住。”
隨着他的話音,白蘇的身後,緩緩騰起了一縷細細的白煙,那白煙仿若有生命一般,突然膨脹起來,化作一個巨大的棉花糖,攜着刺鼻的詭異臭味朝衆人壓了過來。
“有毒!”舒珞面色大變,立即捂鼻後退。
“快走!”熾陌大吼。
屍天清如霜劍風狂旋而起,將白煙擋住一瞬,劍光崩射,如月華碎裂,破煙而出。
“撤撤撤!”郝瑟揪住南燭,一路狂奔,和衆人徑直衝出思甜樓暗道,回到了石場之上。
思甜樓大門中涌出滾滾濃煙,仿若一隻巨大的猛獸破閘而出,四道人影踏着猛獸頭顱,衝到了郝瑟等人的面前。
“如今,是你們走不了了。”決明冷聲道,“尤其是這位舒公子,若是讓斂風樓將消息傳了出去,怕是麻煩的很。”
“阿瑟,保護南燭館主!”
屍天清沉喝一聲,就見四色流影在空中一閃而逝,眨眼之際,屍天清、熾陌、舒珞、流曦四人就到了白蘇、喜樹、決明和千金正的身後。
鶴吟劍橫在白蘇脖頸,無字扇頂在決明心口,蒼白手指掐在千金正咽喉,紅色腰帶纏在喜樹脖頸。
“小子,你可算落在我手裡了!”熾陌冷笑。
喜樹嗤笑一聲:“熾兄,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千萬不要和雲隱門的人貼身嗎?”
“切,我——”熾陌剛說了兩個字,面色驟然一變,整個人仿若一根麪條,軟軟跪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屍天清、舒珞、流曦三人也重重跪地,面色青白,嘴角溢血。
郝瑟千機重暉墜地,面容扭曲,汗滴如豆。
白蘇等人冷笑一聲,慢慢向着郝瑟和南燭聚攏。
“小屁孩,靠、靠後……” 郝瑟單膝跪地,一手撐地,一手拼命護着南燭。
南燭面色青白,撥開郝瑟手臂,擋在郝瑟身前,冷冷看着白蘇:“爲什麼?”
“爲什麼?小師弟是想問,爲什麼他們明明服了萬事大吉丸,卻還是中了毒?”白蘇笑吟吟道,“那是因爲,老傢伙手裡的萬事大吉丸都是假的,啊——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爲,他早已病入膏肓,嗅覺味覺都沒了,已經做不出藥,也辨不出藥了!”
南燭雙眼崩裂。
“小南南不信?”白蘇輕笑,目光看向石場外的密林,“不信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啊。”
“是啊,我這個沒用的老東西,早已不是你白蘇的對手,否則也不會等到今日,才借外人的手來阻你,可惜,終歸還是晚了……”
空中傳來幽幽嘆息,一道灰袍踩着思甜樓的倒影走到白色石場中央,銀白枯發在夜風中凌亂飛舞。
“師父——你早知道……”南燭緊縮瞳孔中隱隱泛出紅光。
金櫻子朝着南燭勾起一抹虛弱笑容,轉目望着白蘇:“白蘇,我老了,雲隱門遲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投靠那個人?”
“識時務者爲俊傑,如今天下陰晦,亂世荒荒,若不能擇良木而棲,遲早都是死,徒兒也是被逼無奈。”白蘇抱拳道。
“助紂爲虐,雖生猶死。”
“總比真死了強。”白蘇一雙笑眼冷酷如冰:“小師弟,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發誓以後歸順於我,我便留這個老傢伙一命——”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名!”
無數蜂針呼嘯殺來,白蘇悚然一驚,後退數丈之外,瞪向石場中央。
郝瑟歪歪扭扭坐在地上,膝上放着千機重暉,十指微顫:“可惜,差了一點。”
“你、你怎麼?!”
“老子體質有點異於常人,嘿嘿——”郝瑟露齒一笑,驟然提聲,“小屁孩!”
南燭瞳中紅光一閃,反手捏碎一枚藥彈拍在了郝瑟的千機重暉之上。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十指狂敲而下,白色的煙霧噴射而出,狂風暴雨一般罩向了白蘇四人。
四人駭然變色,惶然亂退。
豈料那白煙在半空突然變成了四股,竟是射向了屍天清、舒珞、熾陌和流曦。
“不好、他們要解毒!”決明大叫,可還未說出後半句,寒凜劍風瞬間騰起,青白黑紅四道人影已經殺了過來。
“大師兄!”
“撤!”
白蘇反手一揚,掌中飛出數枚墨綠色的藥彈,重重砸地,噗轟轟轟,數個墨綠的蘑菇雲原地炸裂,鋪天蓋地的惡臭狂嘯噴來,刺鼻衝目。
屍天清等人不禁一退,就在這一退之瞬,四道人影破煙而出,狂奔而去,身後還帶着呼嘯的墨綠煙霧拉線,臭飄十里。
“嘔嘔嘔!”熾陌撲地狂吐。
舒珞面色青白,幾乎戰都站不穩,流曦足下踉蹌,屍天清薄脣發青,也是無力再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四人揚長而去。
“先人闆闆!”郝瑟身形一歪,躺在了地上。
南燭身形一晃,重重坐地。
“阿瑟/小瑟,沒事吧?”屍天清和舒珞忙奔了過來。
“沒事。”郝瑟撐起身,啐出一口血。
“這個臭鈾彈着實煩人。”熾陌一邊擦嘴一邊道。
流曦重重點頭。
“咚!”突然,衆人身後傳來一聲悶響,五人回頭一看,竟是金櫻子昏倒了。
“師父!”南燭迅速衝上前診脈。
“喂喂,這老頭不會被自家的臭鈾彈薰暈了吧?” 郝瑟呼道。
南燭跪地,把脈良久,纔將微顫手指收回,低聲道:“白蘇說的是真的,師父已病入五臟,命不久矣。”
衆人面色同時一凝。
南燭攥緊金櫻子手腕,吸氣擡首,漆黑無光的眸子,極目望空。
沉靄夜重,斜月墜輝。
夜,還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
這劇情,大家猜到了嗎?
咩哈哈哈哈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