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樂安縣突降暴雨。
電閃雷鳴,仿若將天空劈開了一道裂口,將天河之水盡數傾泄下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野獸不出,人煙皆無,就連被傳的沸沸揚揚的“蜘蛛精”彷彿也因忌憚這一場大雨,而未出現。
翌日清晨,大雨停歇,雲開雷散,蔚藍天空猶如深海寶石,明亮得耀眼。
樂安縣大街小巷皆被雨水洗刷一遍,街上的青石板乾淨得猶如水鏡,幾乎能映出行走之人的倒影。
桑絲巷口桑家茶攤牌幌之下,陳冬生坐在木椅之上,兩腿高搭桌邊,雙臂環胸,腦袋一點一點打盹。
背後的老桑樹滿冠桑葉映照晨光,清亮透綠,偶爾有幾滴水珠順着葉脈滑下,滴落茶壺之上。
“先人闆闆!小、冬、子!”
突然,一聲大喝從頭頂傳來,震得桑樹樹冠一抖,滿樹葉片上的雨水都嘩啦啦落了下來,劈頭蓋臉將陳冬生澆了個透心涼。
陳冬生蹭一下跳起,抹臉怒罵:
“他奶奶的,誰大清早就在這鬼叫——郝大哥?!”
但見一人氣勢洶洶立在陳冬生面前,身後揹着一個長條狀的包袱,腰裡別了兩隻水袋,雙手環胸,面容背光,一片陰沉,唯有一雙死魚眼突突冒着火光。
可不是正是桑家茶攤的正牌夥計——郝瑟。
“小冬子,老子讓你幫我們看攤子,你竟敢偷懶!”
郝瑟雙眉倒豎,一把將陳冬生給揪了起來。
“郝大哥、郝大哥,你聽小弟解釋啊!”陳冬生連連告饒,“不是小弟不願意幹活,而是……根本沒人來喝茶啊……”
說着,就以目光向郝瑟示意。
郝瑟順着陳冬生目光放眼一掃,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此時已過巳時,若是往日,這街道上早就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羣,可如今,不但街上空曠死寂,就連平日裡在街側擺攤設點的小販也幾乎絕跡,偶爾有幾個小販還在堅持工作,但也是如陳冬生一般,靠在攤子上打盹,當真是一片蕭條之景。
“唉,自從傳出蜘蛛精殺人消息,這街上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前個兒縣老爺又設了入夜宵禁,這全縣百姓更是人人自危,莫說晚上,就連這白天,都不敢出門……哪裡還能有人來喝茶啊。”陳冬生長嘆了一口氣道。
郝瑟嘖了一聲,放開陳冬生,在長凳上坐下,沉聲道:“如今城裡的百姓是如何說這蜘蛛精的?”
陳冬生湊近郝瑟,壓低聲音:“這幾日,樂安縣裡是謠言四起以訛傳訛,說什麼的都有!靠譜點的是說這是江湖上來的魔頭殺人,扯淡點的就說……”
“說啥子?”郝瑟皺眉。
“說是當今天子昏庸無道,惹惱了老天爺,導致妖邪叢生,霍亂百姓,還有人說,這天下……八成是要換主兒了……”
“我去!”郝瑟翻了個白眼。
“郝大哥,這樣下去可不行啊,若是再抓不住那墮仙,這樂安縣八成要亂啊。”陳冬生一臉凝重道。
“放心,今日午夜就能見分曉。”郝瑟拍了拍陳冬生的肩膀。
“當真?莫不是昨日歸來的許門主帶來了江湖高手?”陳冬生一臉激動道。
郝瑟搖搖頭,湊近陳冬生:“是聚義門總舵從斂風樓買了一個擒殺墮仙的法子。”
“斂風樓!”陳冬生噌一下跳了起來,雙頰通紅,滿眼放光,“是、是那個‘九州八荒之景、萬古千代之風,皆斂一樓中’的斂風樓?!”
“怎麼,小冬子你聽過這個地方?”郝瑟奇道。
“當然聽過啊!”陳冬生滿面激動,“斂風樓是江湖上最神奇的地方,江湖傳說,就算是天下最隱秘最私密最神秘的消息,只要肯付足夠的銀子,都能從斂風樓買到!”
“果然是度/娘啊……”郝瑟感慨。
“啥娘?”陳冬生一愣。
“沒啥。”郝瑟擺了擺手。
“那個,郝大哥,斂風樓給的是什麼消息?”陳冬生瞪着兩眼一臉好奇問道。
“呃——”郝瑟雙臂環胸,“是一個看起來很複雜聽起來很玄幻操作起來很坑爹的陣法。”
“哈?”陳冬生一臉蒙圈狀,“很難嗎?”
“文書生倒是嘰裡咕嚕解釋了一大串,但是老子完全沒聽懂。”郝瑟皺着臉皮道。
“文大哥能看懂啊,好厲害。”陳冬生一臉敬佩。
“不僅能看懂,而且還指揮大家操練陣法呢!”郝瑟咂舌道,“昨天晌午之後,文書生就強行命屍兄、孫捕頭、崔捕快、許門主還有二十多個聚義門兄弟開始背誦陣法要義口令,那口令囉嗦的,簡直就像繞口令一樣。”
“繞口令?”陳冬生目瞪口呆。
“聽起來就是些東南西北中、前後左右衝、蹦擦擦咚咚鏘也不知道是啥子鬼的咒語,老子聽了一遍腦袋都要炸了,”郝瑟吸了口涼氣,“屍兄背的最快,也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更別提其它人了。”
“哇——”陳冬生驚歎,“屍大哥果然厲害。”
“不過最可怕的是文書生!”郝瑟圓瞪一雙死魚眼道,“他只看了一遍,就把每個人的陣法口令全記下來了,一字不差,過目不忘,簡直就不是人類!”
陳冬生嚥了咽口水。
“更可怕的是——”郝瑟吸了口氣,“文書生只給了一個時辰背誦,時間到了,誰若是背錯了,就會被文書生虐待!”
“文大哥一個弱質書生,打人也不疼的吧……”陳冬生納悶道。
“打人算個屁啊!”郝瑟吞了口口水,“文書生用的可是精神攻擊!誰若是背不上來,他就站在那人面前,臉上掛着膩死人的微笑,然後開始——罵人!”
“啥?”陳冬生驚呆。
“從你的祖宗上八百輩開始罵,一直罵到你身後八百年,而且還罵得行雲流水文采風流滿腹經綸出口成章一個髒字不帶——”郝瑟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簡直就是噩夢。”
陳冬生瞠目結舌。
“尤其是你家大嫂的老哥崔捕快,被罵得最慘,幾乎都要羞憤至死投江自盡了。”郝瑟一臉同情道。
陳冬生擦了一把冷汗:“所以,郝大哥你是聽不下去了才跑出來的?”
“切,老子又不用背誦陣法口令,老子怕他個錘子!”郝瑟一拍胸脯,“老子出來可是有正事的。”
說着,郝瑟就拍了拍身後包袱:“上次託陳大哥打的兵器已經打好了,今日是特來取兵器的。”
“是大哥用了一個多月時間打造的那件嗎?”陳冬生兩眼發亮。
“正是!”郝瑟一臉得意。
“郝大哥,我能看看嗎?大哥一直神神秘秘的,說什麼這是他這輩子打得最好的兵器,一直都藏着掖着,不讓我看。”陳冬生一臉好奇道。
“那可不行!這可是屍兄的兵器,除了老子,第一個看的人只能是屍兄!”郝瑟一臉神秘緊了緊包袱。
“小氣……”陳冬生癟嘴。
“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領略這神兵利器的風采!”郝瑟嘿嘿一笑,站起身,“時候不早了,老子要回縣衙了。小冬子,好好看着茶攤,就算沒客人,咱們也不能弱了精氣神!”
“郝大哥儘管放心!”陳冬生拍了拍胸脯。
“老子相信你!”郝瑟一拍陳冬生肩膀,轉身疾步離開。
陳冬生目送郝瑟離開,自己慢慢坐回椅子,想了想,從桌下抽出一本冊子和半截毛筆,翻開一頁,讀着上面的字跡:
“玉面狡狐,又名文京墨,現任郝瑟家賬房先生,心思詭秘,擅長騙人——嗯,再加兩句。”
說着,就在冊子上歪歪扭扭在寫了起來。
“過目不忘,聰慧驚人,還擅陣法及——罵人!”
寫完,陳冬生又細細看了一遍,長吁一口氣,合起冊子,慢慢摩挲着封皮。
“這次,我陳冬生一定能合格!”
封皮之上,龍飛鳳舞寫着兩行大字:
“九州八荒之景、萬古千代之風”。
*
郝瑟揹着包袱,一路急行趕回縣衙,入了縣衙側門,穿過大堂耳門,來到後衙庭院院牆之外,不由一怔。
但見在院門旁側的灌木叢中,有四個小捕快蹲在牆角,旁邊放着兩個大茶壺,一大疊茶碗,顯然是給院內衆人做後勤的,可是姿勢卻是怪異,個個都伸長了耳朵,一副聽牆角的標準姿勢。
而在小捕快旁側的灌木叢中,還有一坨錦衣正奮力將圓球狀的身體藏在樹叢之中,看那身材造型,顯然是某個被大家嫌棄的縣令大人。
再上前幾步,幾人竊竊私語聲便傳入耳廓。
“哎呦,開始了開始了……”
“我的媽呀,這小書生看起啦文文弱弱的,罵起人來可真是不含糊啊!”
“謝大人,您若是能學上一招半式,以後定能重振夫綱,不會天天被三位夫人追着罵了。”
“都給本官閉嘴!本官是來視察的!視察!”
郝瑟聽得滿頭黑線,走到茶壺邊,給自己腰上的兩個水袋裡灌滿水,擡眼向院內望去。
但見庭院之內,屍天清、許良山、孫莽、崔正和二十多個聚義門兄弟依次排站而開,仿若星羅密佈在庭院之中,顯然是正在排演陣法變幻。
而文京墨盤膝高坐在庭院西北角的大榕樹樹杈之上,手裡捏着一根竹哨,提聲大喊:
“青龍東陣,前攻莫回,朱雀南陣,燃火擊殺,玄武北陣,困殺纏死,白虎西陣,援護如盾,誘仙陣第一式:蒼龍沖天,走——”
尖銳哨音隨即穿透天空。
但見院內衆人身影猶如雀鳥疊飛,疾行騰挪,令人眼花繚亂,郝瑟甚至尋不到屍天清的身形。
文京墨一雙鹿眼長眯,眸光頻閃,死死盯着陣中每一個人。
突然,哨音驟停,所有人動作一滯,齊齊望向文京墨。
但見書上的長衫書生雙眸如狐,眸光直直射向北陣中的一人——崔正。
“崔捕快,你適才那兩環走位,坤走艮變成坤走震,坎走兌卻成坎走離,簡直是精妙無比堪比閒庭賞花,當真是風流倜儻花花無敵,若那墮仙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怕是早被你迷得七葷八素投懷送抱,哪裡需要我們這些俗人礙眼?!”
陣中衆人齊齊低頭,肩頭微抖。
崔正一張臉漲的通紅:“那、那個對不住,文兄弟,我下次一定小心。”
陣中聚義門的幾個漢子悶笑出聲。
文京墨眼中精光一閃,唰一下射向許良山,嘴角掛上笑意:
“許門主,想不到聚義門的兄弟竟然如此色藝雙全才貌驚人,諸位兄弟這嫣然一笑,都快把小生都笑暈了,哪裡還有力氣在這操練陣法。”
剛剛發笑的那幾個立時憋的臉紅脖子粗。
“誰讓你們笑了!”許良山漲着一張老臉,怒喝道。
衆人立時肅下神色。
文京墨掃了一圈,眯了眯眼:“諸位兄弟,並非小生吹毛求疵,而是此次與墮仙一戰,實在太過兇險,若是這陣法操練不熟,到時萬一行差踏錯半步,那諸位只怕就成了墮仙嘴下的夜宵了。”
“文兄弟放心,我們曉得的!”
衆人齊聲抱拳。
文京墨點了點頭:“繼續!誘仙陣第二式:赤火燃雲!”
說着,就將將手中竹哨放到嘴邊,驟然吹響。
隨着哨聲高低長短變幻,院內衆人身形騰越、衣袂翻飛,刀鋒冷刃在空中劃過道道流光,令人心潮澎湃。
刀光劍影中,哨音和文京墨的嗓音快速交替響起。
“三式、北玄封世,走!”
“四式、厲虎嘯空,起!”
“一變四,四走三、三隨二、二化一!快、再快!”
二十八人身形越來越快,步法走陣星變幻莫測,四天星陣重重疊疊聯成一體,仿若一道茫茫巨網,慢慢收緊。
突然,文京墨口中哨音驟然凌厲,發出一聲震天鳴哨。
就聽許良山大喝一聲,與陣中六人齊齊騰空而起,仿若在空中形成星斗之狀,朝着陣中心齊齊劈下。
就聽“轟”一聲巨響,陣中空地被狠狠劈裂了一道口子。
一片寧寂。
陣中人齊齊停了腳步,轉目望向文京墨。
文京墨從口中取出竹哨,眯眼一瞬,點了點頭:“這次總算對了。”
“哦哦哦!”
衆人立時一陣歡呼,有好幾個人立時癱坐在地,許良山、孫莽長嘆一口氣,崔正更是汗滴如豆,全身上下都溼透了。
這時,郝瑟纔看清在重重人影中的屍天清,依舊是身形筆直,面無表情,唯有鬢角髮絲被汗水打溼,貼在面頰之上,雙瞳漆黑一片,神色肅凝。
郝瑟雙眼彎彎眯起,一拍蹲在門口的幾個小捕快:“還愣着作甚?”
幾個看傻眼的小捕快這才反應過來,忙提着茶壺茶碗衝進院子,喊道:“諸位大哥辛苦了,大家喝口水歇一歇吧!”
“太好了!”
“我都要渴死了。”
衆人立即一擁而上搶過茶碗,倒水飲茶。
郝瑟拎着自己的兩個水袋,一邊跑一邊使勁兒朝屍天清招手:“屍兄!”
屍天清筆直身形輕輕一震,轉目看向奔到自己身邊的郝瑟,面容柔和了下來:“阿瑟。”
“屍兄,給你的!”郝瑟將一個水袋遞給屍天清。
屍天清輕輕一笑,擡手接過,和郝瑟並肩穿過人羣走到文京墨所坐大樹之下,雙雙擡頭看着樹杈上的文京墨。
“文書生,下來喝口水吧。”郝瑟叫道。
“小生在此處,登高望遠,風景甚好。”文京墨一副賞花觀月的風雅調調。
口中雖然這麼說,可那在樹杈上頻頻磨蹭的臀部卻是暴露了心思。
郝瑟憋笑:“你是自己下不來了吧。”
文京墨臉皮抽了一下。
屍天清輕嘆口氣,將手裡的水袋遞給郝瑟,腳踏樹皮衝身而上,抄過文京墨的細腰,飛身落地。
“咳,地上的景緻也是不錯。”文京墨裝模作樣掃了二人一眼道。
“行了,趕緊喝口水吧潤潤吧,你嗓子都啞了。”郝瑟把兩個水袋分別遞給文京墨和屍天清,拽着二人坐到了樹下。
屍、文二人拔開水袋木塞,飲下一口,同時一怔,望向郝瑟。
“咋了?”郝瑟一臉納悶看向二人。
“甜的?”文京墨眯眼。
“鹹的。”屍天清皺眉
郝瑟立時得意起來:“那是自然,屍兄流汗太多,需要鹹水補充鹽分;文書生太費嗓子,溫水加蜂蜜潤喉。怎麼樣,老子是不是想的特別周到?”
陽光下,郝瑟笑臉暖暖,死魚眼閃閃明亮,十分耀眼。
“小生最不愛喝甜的。”文京墨嘀咕一句,擰着眉頭繼續喝了起來。
“有勞阿瑟了。”屍天清一臉鄭重,一口一口品起了鹽水。
郝瑟看着二人,不覺嘴角輕快揚起,從背後解下包袱,遞給屍天清:“屍兄,給你的。”
屍天清一怔,放下水袋,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接過包袱解開一看,頓時呆住了。
包袱裡,靜靜躺着一柄三尺長劍,劍鞘劍柄看起來十分樸實無華,毫不起眼。
“阿瑟,這是……”屍天清擡眼看着郝瑟。
“□□看看啊!”郝瑟一臉期待催促。
屍天清垂眸,靜靜看着那柄長劍,面色沉寂,眸深似潭,卻是許久也不取劍。
那凝重表情看得郝瑟一顆心都吊了起來:“屍兄,你不喜歡用劍?”
“不……”
屍天清微微搖頭,左手蠟黃修長手指輕輕撫過劍鞘,握緊鞘身舉劍至眉前,右手慢慢攥緊了劍柄。
那神色中的鄭重,就如手中所持是天下最貴重之物。
郝瑟嚥了咽口水,文京墨停下了喝水。
屍天清長睫微闔,輕吸了一口氣。
突然,清眸驟啓,寒光冷射,手腕一震,長劍豁然出鞘。
霎時間,寒凜劍氣隨着灼目劍光迸射而出,光華滿院。
院內倏然一靜,所有人立時扭頭看向屍天清,滿面驚異。
但見樹下的黃面青年手持長劍,坐姿筆直,整個人就如手中的青鋒劍光一般,凝霜煞雪,殺意凌厲。
清風徐徐吹來,搖動榕樹枝葉,幾片殘葉飄墜而下。
屍天清額前厚重劉海隨風揚起,顯出一雙絕美驚世的眼眸。
黑瞳清澈,水光顫波,倒映着青鋒劍光,懷念又悲傷。
一庭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就連文京墨都是一臉呆滯之色。
郝瑟更不用提,早就大腦一片空白,只有“臥槽臥槽臥槽!”的巨大彈幕在腦中無限循環。
屍天清長睫輕輕一顫,遮眸一瞬,青鋒回鞘,激起一聲脆響。
“鏘!”
這一聲,立時將所有人都震回了神。
再看那樹下的黑衣青年,面色無常,眸光沉靜,適才眸中透出的那一絲情緒早已消逝不見。
“屍、屍兄?”郝瑟嚥了咽口水,“你不喜歡這劍?”
屍天清輕輕搖頭,攥緊劍柄:“此劍——天清甚是歡喜……阿瑟……謝謝你。”
說着,轉眸望向郝瑟,顯出一抹皎如月光的溫柔笑意。
所有人再次看傻眼。
最終還是文京墨第一個回神,蹭一下跳起身,大叫道:“都愣住作甚,繼續操練陣法!”
這一喊,衆人立時一個激靈,忙各就各位站好位置。
屍天清起身,向郝瑟一頷首,走到文京墨身前。
“你要作甚?”文京墨瞪眼,倒退一步。
屍天清卻是二話不說,反手夾住文京墨腰身,拔地而起,將其放到了樹杈之上,旋身落地。
不知爲何,整座院子又是一片詭異沉寂,衆人的目光好似都着了魔一般,死死黏在那一抹清瘦黑色背影之上,移也移不開。
郝瑟就地目光一掃,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喂喂,這幫傢伙看着屍兄的目光怎麼有點色怪怪的?!
尤其是以那個許門主,臥槽,你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郝瑟瞥了一眼毫無所覺徑直走回自己位置的屍天清,突感自己責任重大,清了清嗓子,提聲道:“諸位兄弟,好好練,晚上老子做主,給大家好好備一桌上好的宴席,好菜好肉加雞腿,保證讓大家吃好喝好殺墮仙!”
這一喊,果然把衆人的注意力轉移了回來。
“好好好!”
“多謝郝兄弟!”
一幫食肉動物搖臂大喊。
“開始,啓陣!”文京墨的哨音再起,衆人再次投入到操練陣法的工作中。
郝瑟遠遠瞄了一眼陣中的屍天清,只見那清瘦身姿猶蛟龍沖天,劍光似電,刺得自己眼前陣陣發暈,不禁一個激靈,使勁兒一拍自己臉皮,急衝出院門來到牆角,一探手從灌木中揪出了一個圓球。
“謝大人!”
“本官、本官是來視察的!”謝尚典立即擡手遮住眼眉,大叫道。
郝瑟一看謝尚典條件反射護眼睛的動作,立時樂了起來:“想必謝大人剛剛聽到了吧?”
“什、什麼?”謝尚典露出一隻眼睛。
“今晚,謝大人要請大家一桌上好的宴席,好肉好菜加雞腿啊!”
“什——明明是你……”謝尚典瞪眼。
“嗯?”郝瑟挑眉,吹了吹拳頭。
謝尚典立即遮住雙眼:“好肉好菜加雞腿,沒問題沒問題!”
“大人果然仗義!小弟替諸位兄弟謝謝大人了!”郝瑟抱拳一笑。
“應該的應該的……”謝大人一邊乾笑,一邊後退,在退到郝瑟三步之外之時,立時一撩官袍,兔子一樣跑了出去。
郝瑟看着謝尚典的背影,嘴角笑容慢慢消去,輕聲呢喃:“但願今夜,一切順利……”
*
謝尚典果然言出必踐,當夜就給衆人準備了三大桌宴席,天上飛的地下走的水裡遊的應有盡有,美味無比,一應俱全。
只是,這號稱花了謝尚典上百兩銀子的大餐,換來的卻是郝瑟的人氣高升,所有人都大大稱讚郝瑟義薄雲天,仗義疏財,差點沒把謝大人氣得背過氣去。
不過最後總算是給謝大人留了幾分面子,讓謝大人在衆人臨行之前,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激勵誓詞,送衆人出發。
*
弦月升,朗空清,夜涼如水。
樂安縣西城郊十里之外,叢林密佈,樹影疊疊,鴉鳴掠空。
郝瑟坐在樹冠茂密枝葉間,定定看着樹下衆人一片忙碌,設陣布餌,長吸一口氣,捏緊手裡的匕首,看向身側的文京墨,定聲道:“文書生,你放心,老子一定護你周全,你儘可放心指揮陣法變幻。”
文京墨瞥了一眼郝瑟,嘴角抽了抽:“郝兄的功夫,小生自然是信得過的。”
“那是當然!”郝瑟圓瞪三白眼,拍了拍胸脯。
二人說話間,屬下馮峒正率領一衆手下將這兩日蒐集而來的數桶雞血從車上卸下,擡到了樹叢中一小塊空地上,然後全部倒入了一口大缸之中。
血缸映月,空氣飄來淡淡血腥之氣。
“南無阿彌陀佛,今夜大家一定要平安無事啊!”郝瑟雙手合十,喃喃道。
文京墨掃了一眼郝瑟,眸光靜靜盯着那盛血大缸,吸了口氣,捏緊手指。
聚義門烏門一衆佈置完畢,便立即四散而開,躥身上樹,躲在樹冠枝葉之間,馮峒更是跳到了文京墨和郝瑟所在的樹上,坐在了文京墨身側,低聲道:“屍兄弟交代過,一定要護二位平安。”
文京墨眉峰抽了抽:“馮門主的功夫,小生自然是信得過的——”
“馮門主,咱們一定要好好保護文書生!”郝瑟一臉堅定拍了拍馮峒的肩膀。
馮峒定定點頭。
郝瑟吸了口氣,目光慢慢掃向樹林。
黑漆漆的樹林中,屍天清、許良山、孫莽、崔正外加聚義門一衆共二十八位好手皆已隱藏在樹上,聲息皆無,完全看不到蹤跡。
可不知爲何,郝瑟就是能準確感覺到,屍天清那一身清凜劍氣所在位置。
好似每一陣夜風拂來,都如臨行之時屍天清啞音輕掃耳邊:
“阿瑟,放心。”
郝瑟放慢呼吸,沉心靜意。
屍兄,大家……這次,一定成功!
月光冷白,灑在茂密樹林之中,仿若在樹影之間落下皚皚白雪,夜風飄起又落下,吹動繁葉沙沙作響。
突然,郝瑟心頭一跳,一道寒意順着脊柱蔓上發尖,不禁擡頭一望,立時心跳驟停。
濃濃夜色中,一襲白衣踏空而來,身後拂塵銀絲緩緩飄舞,銀亮光華在夜空中劃過流水般的痕跡。
白影仿若孤魂在半空盤旋,好似在尋找什麼一般,良久,才緩緩落在了血缸邊沿之上。
月光下,那一張面孔看得甚是清晰。
血發白瞳,面若青紙,猶妖似魔。
空氣倏然凝滯。
——墮仙!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
越來越難寫了
墨兔嘰爲毛要自己作死寫什麼武俠言情啊啊啊啊
墨兔嘰應該去寫狗血言情啊啊啊啊
本兔嘰決定了,下一個故事,就寫狗血言情,滿篇灑狗血,雷死人不償命哈哈哈哈
撲街中……
希望這一週能把墮仙同志抓住啊
望天中……
以上!
大家週一工作愉快!
今天又有老九門看啦!撒花跳舞中!
話說昨天墨兔嘰瞄了兩眼幻城。。。
。。。。
。。
。
太可怕了,墨兔嘰的審美遭到了巨大的衝擊
整個人都不好了
爬去去看佛爺和堯大回血中……
PS:下次一起霸王票鳴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