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綴血,青袂息影,謫仙臨世,萬雲騰祥。
九青山翠燦峰練武臺上,一筆如劍身姿遺世孤立,仿若落凡的九天仙人,不染半點塵埃。
無論是梅山弟子,還是九青派系,所有人皆是同一表情,目瞪口呆,神震魂飛。
尤其是剛剛死裡逃生的薛槿之,此時的面色卻比適才生死一瞬之時更慘烈,青白不定,雙目暴突,脣色泛紫,那表情,不像是見到了仙人,反倒更像見了鬼。
武騰飛一臉不可置信的驚駭之色,倒退兩步,慢慢搖頭:“不、不可能,竟能一招就化解梅山派的血染冬梅陣法,這不可能……不可能!”
說到最後一個字,喃喃自語驟變成嘶聲狂吼,雙劍螺旋飛轉而起,劍氣無法遏止地轟然爆發,將周圍一丈之內塵風吸入其中,催生成一團濃烈的殺意暴風,呼嘯着朝屍天清罩下。
竟又是梅山派的殺招——“烈日寒梅”。
臺下九青衆人立時面色大變,齊齊驚呼:“小心!”
可直面這殺招的屍天清,卻是身形魏然不動,面色沉寂,眸若靜水,無半絲波瀾,手腕一震,三尺青鋒滑出古樸劍鞘,發出一聲清冽鶴鳴,響徹雲霄。
一道水凜劍意從劍尖漾漫而出,瞬時流淌至鶴吟劍全身。
眨眼之間,武騰飛的滔天殺劍已經逼至眼前,誓要將屍天清貫穿。
可屍天清卻毫不在意,單手持劍,手臂微擡,在半空輕輕一劃,仿若在一潭秋湖中飄過一抹月色光弧。
那光弧不快,甚至很慢,慢得可以看清劍刃之上的每一道光華流轉,卻仿若施了仙法一般,牢牢封住了武騰飛狠辣的殺劍。
武騰飛忽然覺得四周空氣開始凝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從雙劍蔓延至全身,壓迫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慢,肌肉越來越酸,手裡的雙劍越來越沉重,仿若每前進一寸,就像是在劍上掛上了千鈞之重,無法承受。
山靜風寧,那一襲流雲青衣卻無風承託而起,仿若一圈淡淡的青色晨霧,環繞周身,飄逸出塵,仿若與這山林、大地,蒼芎都融爲了一體。
鶴吟劍若清溪流水,不緊不慢施展着劍式,刺、劈、挑、橫,一招一式皆是最簡單、最古樸、最平凡無奇的劍招,卻透出難以言喻的縹緲靈美,如同一位仙人,以劍爲筆,以氣爲墨,描繪着瑰麗的山河大川。
豆大的汗珠順着武騰飛額頭滑落下來,他面色慘白如金紙,雙脣劇顫,徒然喉結一動,噴出一口黑血,手中雙劍重重墜地,整個人撲跪在地,氣喘不止,再也無力持劍。
屍天清長睫一顫,手腕凌空一抖,仿若在這天地畫卷上描上了最後一筆,回劍收鞘。
流雲衫緩緩回落,一切歸於寧靜。
萬籟無音。
若說之前衆人是被屍天清的樣貌所驚駭,那麼此時,就是被這精妙絕倫的劍法所震懾,頂禮膜拜。
武騰飛雙膝跪地,全身劇抖,目光空洞,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天下不可能有這樣的劍法,不可能……”
屍天清神情高絕,看着武騰飛,默然不發一言。
“尹師叔……你、你是尹師叔……”身後傳來薛槿之變調呼聲。
屍天清神色一頓,慢慢轉身,漆黑無光的瞳孔中,倒映出薛槿之的慘白如霜面容。
“在下屍天清,屍體的屍。”
啞音響起,猶如古琴顫鳴,瞬時將薛槿之震醒了。
“屍……天清……”薛槿之整個人仿若被雷劈中一般,僵硬原地。
而臺下,衆人早已呆傻僵直,唯有人羣最外的郝瑟第一個回神,看向身側的文京墨,低聲問道:
“文書生,老子怎麼覺着,今天屍兄有點不對勁兒?”
文京墨挑眉。
“若是平日,屍兄肯定是一招斃命,將此人斬於劍下,可今日這一手……”郝瑟撓了撓額頭,一拍手掌,找了一個形容詞,“有點裝*逼啊!”
流曦嗓中憋出一個詭異怪聲。
文京墨臉皮抖了一下,撇眼瞅着郝瑟:“有何不可?”
郝瑟眨了眨眼,忽然咧嘴一笑:“甚好!超帥!老子喜歡!”
流曦強忍着面孔肌肉變形,扭過頭,不再看郝瑟一眼。
文京墨扶額翻白眼。
“哇!太厲害了!”
“牛!真是牛!簡直就是古往今來第一牛!”
“好美的劍法!”
“天哪,簡直就和仙人一樣!”
“屍大哥!果然是屍大哥!”
“師姐、師姐,那位就是梨兒說的屍大哥!”
“哎呦,俺的乖乖,那位就是屍大俠!”
“我的媽呀!俺可算見到真人了!”
突然,郝瑟身後傳來一陣男女聲夾雜的雀躍歡呼大叫,震得整座翠燦峰都爲之一抖。
郝瑟背後一個哆嗦,回頭一看,頓時瞠目結舌。
但一羣男男女女不知何時站在了練武場邊際,個個神情激昂,鼓掌高叫。
女的那隊,皆是妙齡少女,面若春花,聲如百靈,身着緗色花裙,腰環綰玉海棠綢帶;男的一隊則全都是身穿藍靛中衫的粗莽漢子,面容黝黑,身形魁梧。
竟然是蓬萊和龍行兩派之人。
就見這兩隊人,你追我趕步履如風奔至練武臺旁,蓬萊姑娘們身如楊柳,瞬時插進九青派弟子之中,飛上石臺;龍形派一衆大漢,吵吵嚷嚷將梅山一派推搡至一邊,咚咚咚也蹦上了上去,呼啦一下將屍天清圍在中央,兩派人齊聲高嚷,震耳欲聾。
“屍大哥,是我啊,我是冥靈啊!”
“還有我,我是紫梨!屍大哥你還記得梨兒嗎?”
蓬萊派最先衝上來的兩個少女,在屍天清身側連蹦帶跳,驚喜大喊。
屍天清一臉詫異,望了眼前二人一眼,隨即顯出笑意,抱拳道:“冥靈姑娘,紫梨姑娘,多日不見,可還好?”
這一笑,宛若霞雲出岫,釀風醉人。
圍站一圈的蓬萊派衆位姑娘,霎時雙頰羞紅,一臉扭捏。
就連龍行派的一衆漢子,也不禁老臉通紅,可仍不忘上前套近乎。
“屍大俠,俺們龍行派真是對大俠您久仰久仰啊!”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屍大俠當真是劍法超羣,堪比天人!”
“屍大俠,有空和俺們兄弟切磋切磋!”
“是啊是啊,俺們兄弟可都是慕名而來的!”
屍天清雙目微圓,清眸轉向左邊,一衆嬌羞少女步步緊逼,眼波流轉,懷春含笑;再看向右側,一幫糙漢子滿臉崇拜,簇擁緊貼……
屍天清乾嚥了一口口水,清絕容顏之上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慌亂之色。
阿瑟……千竹……
仿若聽到了屍天清的無聲吶喊,電光火石之間,援兵已經扯着大嗓門呼嘯而至。
“讓讓!讓讓!這是啥子情況!粉絲見面會要有秩序!秩序懂嗎!”一道紫色身形呼呼喝喝撥開人羣衝到屍天清身側,雙臂一橫,三白眼一豎,提聲大喝,“所有人、深呼吸——淡定——!”
這一喊,聲震九州,迴音震耳,頗有效果,立時令周遭嘈亂喊聲一靜。
“咳,諸位,失敬失敬。”文京墨冥步遊走擠到屍天清另一側,連連抱拳,鹿眼彎彎,顯出無害笑容。
流曦硬邦邦立在屍天清身後,一雙琉璃眼珠射出兇光,狠掃欲撲上前幾個龍行大漢,還真成功嚇退了幾個。
人羣中冥靈和紫梨一見郝瑟,更是驚喜過望,閃身衝到郝瑟身側,一邊一個抱住了郝瑟的胳膊:“郝大哥!”
郝瑟兩邊一瞄,不禁喜笑顏開:“原來是冥靈姑娘和紫梨姑娘啊,你們也來九青山玩啊!”
“是啊,郝大哥,我們可想你了!”紫梨小臉紅紅道,“郝大哥有沒有想我們啊?”
“想!郝大哥天天都想去蓬萊探望你們兩個小仙女呢!”郝瑟一臉紈絝子弟笑意。
紫梨立時咯咯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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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天清、文京墨同時暗歎一口氣,流曦一臉鄙夷之色。
“師姐、師姐,這位就是我們常提起的郝大哥!”冥靈墊腳向後方揮手。
但見一個年過二旬,容貌端莊的女子費力擠入人羣,朝着屍天清、郝瑟、文京墨抱拳施了一個大禮,定聲道:“在下蓬萊派江琇,見過屍大俠、郝大俠、文大俠!”
屍天清抱拳頷首。
“江姑娘不必多禮。”郝瑟笑眯眯看着蓬萊派一衆少女,整張臉都在散發“美人、美人!好多美人,老子好幸福!”的詭異光芒。
“江姑娘有禮。”文京墨彬彬回禮,腳尖不着痕跡旁移,狠狠跺腳踩在了郝瑟腳背上。
郝瑟笑容立時一滯。
“讓開、讓開!俺是龍行派的靳覺途,特來拜見屍大俠!”
一個黑臉大漢噼裡啪啦拍開一衆龍行派大漢的腦袋瓜子,橫衝直撞衝到了屍天清身前,朝着屍天清四人一抱拳,“俺是方璞絡的師兄,見過三位大俠!”
方璞絡這個名字一出,郝瑟、屍天清、文京墨的面色立時一黯,不由正色向此人抱拳回禮。
豈料這一下,立時讓龍行派一堆漢子炸了窩,所有人都彪開嗓門自報名號。
“俺是龍行派的黃大山!”
“俺是劉飛龍!”
“俺是趙大寶!”
“俺是王老新!”
“俺是週三令——”
“俺是……”
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這一激動,可比蓬萊派的軟萌萌的妹子殺傷力大多了,一個個就好似人形炮彈,爆炸力十足。
郝瑟只覺自己視線迅速被一堆五大三粗的黑臉佔領,視覺衝擊十分劇烈。
“冷靜!大家冷靜啊!”郝瑟扯着嗓門大叫,竭盡全力維持秩序,奈何效果甚微,眼看就要被這兩派人給逼到石臺之下。
“咳咳,諸位若是不棄,不妨尋個地方,坐下詳談如何?”文京墨迅速替補上位,攔在郝瑟身前,盪出溫潤親和的笑顏。
身若修竹的纖瘦公子往這兒一站,一雙水靈靈的無辜小鹿眼這麼唰唰一掃,蓬萊姑娘們立時母性氾濫,龍行大老粗頓升憐香惜玉之心,紛紛表示贊同。
“好好好!”
“就按文公子說的辦!”
“是啊,這麼推推搡搡的成何體統?”
“姐妹們,快讓讓!”
“是是是,俺們找地方坐下說!”
“是啊,這陽光這麼大,若是把人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屍大哥,你們在何處落腳啊?”
龍行派和蓬萊派七嘴八舌問道。
“這個……”文京墨輕籲一口氣,挑眉望向已經被遠遠擠到石臺邊緣的薛槿之,一抱拳,“不知薛女俠作何安排?”
薛槿之面色蒼白,死盯屍天清良久,才啓脣問道:“閣下就是——奉澤莊中幫意遊公子擒住挖心妖物的——屍天清?”
屍天清定定回望,抱拳:“正是屍某。”
薛槿之脣瓣微顫,吸了口氣,猛一閉眼,再睜眼之時,又是那個沉穩英姿的九青女俠。
“屍大俠、郝大俠、文公子,還有這位流曦大俠,九青派早已爲四位備好房間,請隨我來。”
說着,就向四人一抱拳,率先躍下擂臺,向擂臺下的九青弟子低聲交待了幾句,就領路向東南方向走去。
“諸位,請。”文京墨朝蓬萊和龍行兩派人輕輕一笑,做出請的手勢。
“三位大俠請!”
兩派齊齊抱拳。
“郝大哥,你們這一個多月都去哪玩了?”
“對啊,對啊,快說來聽聽。”
“屍大俠,適才你對付武騰飛的那一招,是什麼招式,太牛了!”
“是啊是啊,俺從來沒見過那麼厲害的劍法!”
“俺們有機會一定要打一架……咳,俺是說,切磋、切磋!”
蓬萊一衆少女在冥靈和紫梨的率領下,綴在郝瑟身後,可目光卻是時不時瞥向被龍行一衆漢子圍在中央的屍天清,個個暗送秋波。
可惜,屍天清被一堆漢子圍在中間,根本接收不到這些羞羞答答的信號,倒是周遭幾個龍行漢子不慎被誤傷,立時面紅耳赤,害臊起來。
文京墨和流曦被擠在隊伍最末尾,一位挑眉眯眼,一個一臉陰沉。
這一幫人就這般嘰嘰喳喳、熱熱鬧鬧、前呼後擁從九青派和梅山派的眼前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九青弟子一臉嚮往望着人羣遠去,不由看向了對面的梅山派,露出嘲弄之色。
梅山一衆則是個個面色陰沉,宛若幽鬼。
武騰飛滿面戾氣死死盯着屍天清一衆的背影,突然嘴角裂開一刀嗜血殘笑,猛一轉身:“我們走!”
“是,大師兄!”林邑率一衆梅山弟子畢恭畢敬隨之撤離。
葉英招定望梅山一派離去的背影,眉頭緊蹙,心頭卻好似一團陰雲籠罩,十分不詳。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擼九青副本的大綱
擼的頭暈腦脹四肢發軟
以上!
墨兔已經沒啥力氣話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