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時,天空依舊灰濛濛的,不見陽光,也不見要落雨的意思。
從早到現在,冷曦舞就沒有停下來歇息過一下,不是在煎藥就是在照顧病人。
一夜未眠,又忙了一早上,但她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的倦意,反而是更加的精神了。
慕容漣奇與夜無憂兩人,看着她忙綠的身影,心裡都不覺佩服,當然後者心裡的心疼更多點。
“小大夫,你先吃點東西吧,你都已經忙了大半天了,一口水沒喝,一口飯也沒吃,你再這樣下去,我怕我們還沒倒下,你就先倒下了!”村長看冷曦舞如此單薄的身子,不由擔心道。
其餘的村民也都紛紛點頭。
不管這些村民是因爲想要依靠冷曦舞,還是別的原因,在這個時候,他們還能分出心思來關心冷曦舞,就算不是出於真心,冷曦舞也覺得這趟來的值了。
冷曦舞剛想說不餓的時候,慕容漣奇也開口道:“村長說的沒錯,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吧,就算不吃東西也要喝點水歇一下!”
要不是礙於身份,否則夜無憂早就想親自把飯捧過來,逼冷曦舞吃了,哪還用得到這幾人多言。
冷曦舞目光若有似無的朝着慕容漣奇身後的夜無憂看了一眼,夜無憂眸光輕柔,隱約有着淡淡擔憂。
“好”看衆人都如此堅定,若是她再不答應的話,恐怕只會讓他們更加不安心。
村長帶着冷曦舞去吃飯,剩下的人則繼續照顧那些情況越來越差的病人。
“太子殿下與戰王爺還真是大善人啊,要不是他們,我們就算沒有染病,也都要快被餓死了!”村長一邊幫冷曦舞將飯菜端上來,一邊感嘆道。
冷曦舞淺淺一笑,應和道:“是啊,兩位殿下的確心善!”
“山上村民的飯菜,也要你們送上去嗎?”冷曦舞莞爾問道。
村長搖頭道:“我們昨夜已經將糧食都送上去了,山上有間小木屋,裡面可以簡單的做些飯菜,我老婆子和媳婦會照顧好他們的!”
聽了這話,冷曦舞輕點頭,脫口道:“那村長你兒子呢?”
一問出這話,冷曦舞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說錯話了。
果然,再擡眼看向村長的時候,他老人家眼中的淡淡哀傷慢慢浮現而上,斑白的兩鬢,更顯滄桑。
“我那兒子是第一個犯病的!”村長雙眼泛紅,嘆聲說道。
第一個?
那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他的結局了。
看村長這樣,冷曦舞嘴中剛吃下去的白飯,頃刻間就好似石頭粒一樣難以下嚥了。
“對不起!”
村長忙搖手道:“沒關係,沒關係,小大夫你不用放在心上,生死有命,只能說他無福了,好在他有兩個兒子,也算是有後!”
說是這麼說,孫子畢竟是孫子,唯一的兒子去了,村長肯定是非常傷心的,但他還依然在這兒幫助別的病人,讓冷曦舞對他也不禁多了幾分的敬佩。
“山上的四十多人,都沒有什麼異樣嗎?”冷曦舞轉變話題道。
村長很是肯定道:“沒有,孩子們也都是好好的!”
在村長說這句話的時候,冷曦舞手中的筷子猛然一頓,腦子裡忽然間好像閃過一道靈光,讓她很是想抓住。
今天在祠堂前前後後的奔走之時,冷曦舞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又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現在卻是終於有些頭緒了。
“怎麼了,飯菜不好吃嗎?”村長看到冷曦舞這副樣子,有些不解的問道。
冷曦舞搖頭,放下碗筷,隨即問道:“現在在山上有多少孩子?”
村長雖然不明白冷曦舞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即刻回道:“少說也有個三十個,不過也有幾個已經快成年了!”
“那之前犯病而亡的二十多人中,有孩子嗎?”冷曦舞再次肅聲問道。
“沒有!”村長也開始有些困惑了。
按理來說,鬧瘟疫的時候,孩子是抵抗力最弱的,可是村裡的那些個小孩卻是一個比一個健康,真的是一點染病的跡象也沒有,這真的是有些違常理。
冷曦舞越想越不對,“那女子呢?”
“好像也就只有三個!”
“年紀多大?”
“大概都只有三十左右!”村長回想道。
說到這,冷曦舞也再坐不住,匆忙起身,又往着屋內跑去。
“小大夫,你還沒吃飯呢!”村長話還沒有喊完,那一襲青衣早已不見了任何蹤影,只徒留了那隻被挖了一口的飯。
村長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也起身往屋裡而去。
當冷曦舞跑到最裡面的屋子的時候,正好又一個病人犯起了病,渾身顫抖,痛苦非常,喝藥點穴也都是於事無補,夜無憂與慕容漣奇只能先壓制他,其他也是束手無策。
一見到這種情況,冷曦舞就從袖口中拿去銀針軟包,再從腰間拿出一個小藥瓶,急速上前,倒出一顆藥丸便塞入了那人的嘴內,喉間一順,那藥丸就被吞入了那人的肚中,緊接着分別將金針刺入了那人的中指,鮮血隨之那銀針而落滴滴落下,本應鮮紅的血漸漸地變成了暗紅色,而那人的情況似乎平穩了些。
“怎麼會這樣?”慕容漣奇皺眉問道。
之前冷曦舞明明給這些個病人驗過,他們應該沒有中毒纔對,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呢?
夜無憂則問道:“你剛纔給他吃的是什麼?”
冷曦舞回道:“暫時能壓制毒性在體內蔓延的藥丸!”
村長剛剛纔跑了進來,一聽到冷曦舞的話,就不可思議道:“中毒?”
冷曦舞點頭,“原先我也是不確定,也只想試上一試,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效果!”
“你說他們是中毒?”慕容漣奇也瞪大眼問道。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冷曦舞反問道。
衆人不明白道:“奇怪什麼?”
夜無憂脣角一扯道:“這兒的病人大都都是男的,而且年紀都在二十出頭到五十左右。”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們村子裡本來就是男的多,女的少!”有一個村民出聲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十幾歲以下的孩子!”夜無憂再次補充道。
冷曦舞則對着夜無憂輕笑道:“看來夜公子是心細之人啊!”
“你們的意思是?”慕容漣奇也有些恍然。
“這村裡的用水,都已經檢查過,並無問題,對嗎?”冷曦舞對着衆人問道。
衆人點頭。
冷曦舞卻是搖頭,神色毅然道:“現在沒有問題,不代表之前沒有問題!”
“小大夫你的意思是?”村長疑惑問道。
“一切等我去溪泉上游探個究竟再與你們詳說!”冷曦舞將銀針收回,然後便想動身。
慕容漣奇出口道:“我與你一起去!”
冷曦舞並沒有拒絕。
夜無憂拉上了慕容漣奇的衣袖道:“你好歹也懂點醫術,這大夫走了,你應該留下才是,還是由我跟着小兄弟去吧!”
雖然心有不悅,但是夜無憂的話確實在理,慕容漣奇想了想,就只好收回步子,留在這兒了。
轉眼間,冷曦舞已走出了屋子,夜無憂這才慵懶的跟了上。
村民們皆是一頭的霧水,一切只能等小大夫回來了再說了。
溪泉的最上游,說高也不高,說低也不低,不過以冷曦舞與夜無憂兩人的腳程,沒過多久就到了。
“你想到了什麼?”
到了上游之後,夜無憂便柔聲問道。
冷曦舞低頭一邊走一邊回道:“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曾經聽爹爹說過一種奇草,那種草長得猶如蘭花葉,而且到了春天,也會開出比蘭花小卻微有相似的花,花期可以整整持續半月有餘。”
“那草有毒?”夜無憂聽了冷曦舞這番描述,也開始低頭尋找了。
“沒有!”
“那是花有毒嗎?”
冷曦舞耐心回道:“可以說有毒,也可以說無毒,你就算是觸碰到花,甚至是吃了它也是沒關係的,頂多暈眩幾日,最多對體質非常弱的人才會有威脅效果,但若是這花遇到酒的話,就會變成一種會置人於死地的慢性毒藥。”
夜無憂隨即就明瞭道:“春天花開,花粉落入溪水中,那時候飲用這些溪水並無大礙,但這裡的村民自家都有釀酒的習俗,正好是那般時節,村們中將混有花粉的溪水用來釀酒,在酒水發酵的過程中,花粉的毒性慢慢被激發了出來,半年過去,村們們開始飲用這些春日所釀的酒,從那刻開始,他們也就已經中毒了!”
對於夜無憂的聰慧,冷曦舞也不覺有異,她的夫君,腦袋瓜子當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兒雖然飲酒是民風,但長輩們都是不允許未成年的孩子喝酒的,而婦女、老人以及那些身子較弱的人,也是鮮少飲酒,所以這類人中毒的機率不大,就算是偶爾喝一口,症狀也不會明顯!”冷曦舞接着說道。
那些喝酒喝得最多的年輕男子,毒性自然是最先發作的。
要是隻有一個人是這樣的症狀,太醫自是會有所探究。
但一下子,一個接着一個的村民,出現了相同的症狀,他們就會惶恐的認爲這是傳染病,心驚之餘,也就再沒有心思多加思考了。
“找到了,你看!”
夜無憂指着一大片猶如蘭花葉的‘草’,朝着冷曦舞喊道。
冷曦舞神色淡然的指了指她那邊,都是一樣的‘草’。
“我是爲你高興麼!”
殿下一激動就被鄙視了。
冷曦舞蹲下,仔細看了看這些草。
夜無憂忙飛身到了她的身邊,生怕她有個萬一。
“不用擔心,沒事的!”冷曦舞安撫道。
換了是以前,冷曦舞肯定是懶得多解釋的,現在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對於身旁那人的想法,她是越老越在乎了。
“你看,這草的葉子中間呈現紫紅色,正是爹爹所說過的玩意!”冷曦舞眉眼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夜無憂轉而問道:“那這毒,要怎麼解?”
“將這些草根帶回去煮了就行了!”冷曦舞轉頭說道。
啊?
“就這麼簡單?”
冷曦舞撇嘴道:“不簡單,要保證草根完好無損才行,而且不能有衰敗的痕跡,中毒的人那麼多,所需要的解藥也很多,我看我還是出去讓無殺多派些人來幫忙好了,反正現在都知道是中毒,不是會傳染的病,也就沒什麼好顧慮了!”
說到這,某人的眼眸中突然間多了一分幽怨的感覺。
“你又怎麼了?”冷曦舞不明白的問道。
“沈天傲認出你了?”
不用說,肯定是無殺稟告的。
冷曦舞淡而無謂道:“認不認出來,於我來說,都無謂,現在也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吧!”
有了冷曦舞這句話,夜無憂臉上的笑容就立刻恢復了正常。
事情已經明瞭,那處理起來也就簡單的多了。
兩人很快就下了山,將事情告訴了衆人,衆人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一個個都跟傻了似的呆愣住了。
還是村長第一個有了反應,只是嘆息道:“沒想到,竟然是中毒!”
要是有人及時發現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無辜喪命了。
不過,轉念一想,活下來的人更多不是麼?
慕容漣奇也是一臉的詫異,怪不得他也總覺得怪怪,但也一直都說不出究竟是哪裡怪了,聽冷曦舞這一說,總算是恍然大悟了。
當冷曦舞幾人正打算去村門口的時候,村門口卻是迎來了一羣‘不速之客’!
一身華服的離君煦,輕騎駿馬,姿態高傲的帶着數百人來到了這流溪村。
無殺與莫霖兩人遠遠就看到了這一羣人,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多了一分警惕之意。
這兩天的相處,無殺與莫霖兩人也曾淺聊幾句,都是性情男兒,聊着聊着倒是覺得愈發的投緣了。
現在看到離君煦一行人,兩人倒有了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了。
“參見離世子殿下!”衆人跪地行禮道。
孫謀與陳亮兩人是欲哭無淚啊,這兩天究竟是怎麼了,這些個大人物一個兩個沒事都往這裡跑,讓他們這些個小人物哪裡吃得消啊!
離君煦神色漠然,視線落到了無殺與莫霖兩人之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冷哼一聲,轉即便挪開了。
“這裡的負責人是誰?”離君煦未曾開口,他身邊的屬下高聲問道。
孫謀擡頭恭聲道:“是下官!”
離君煦眸眼都沒有多擡一下,伸手讓下屬將手中之物捧給了孫謀,冷聲道:“本世子奉皇上之命前來!”
那人給孫謀的東西,不是其它,正是一道金黃的聖旨。
聖旨中的內容,與孫謀預想的相差無幾,這燒村的旨意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這道聖旨前日晚上,沈靖逸就已傳了給了離君煦,要是他知道自己那兩個兒子參與到了這件事中,說不定也就不會派離君煦前來了。
“殿下,這……”孫謀面有難色。
那個太子殿下派來的大夫還在裡面呢,沒有動靜就說明情況還沒差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畢竟是上百條性命,孫謀心底也是希望那個小大夫能想出法子治好裡面的村民,若真的燒村的話,他也是罪過啊!
將士在戰場上殺敵,是爲了保家衛國。
而在這裡燒村,可並不是見得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離君煦挑眉道:“怎麼,你想抗旨不尊嗎?”
“不是,不是,下官豈敢!”孫謀知道眼前這個世子爺的厲害,心裡也着實有些畏懼。
此時莫霖執手上前道:“下官參見世子殿下!”
無殺在外人的眼裡,最多隻是太子府的一個護衛,離君煦自然是更加不會放在眼裡的。而莫霖不同,他雖說是戰王的下屬,可人家畢竟是三品將士,乃是這次平息邊境之亂的功臣,還被沈靖逸親自誇獎過,離君煦就算不笑臉迎人,怎麼着也得稍稍搭理一下他。
“原來是莫大副將,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呢?”離君煦明知故問道。
莫霖笑道:“王爺體恤民情,所以派在下到這兒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對於沈天傲的心思,離君煦不知道,也不想猜,在他眼裡,身爲皇子的沈天傲出身也爲未必比他尊貴,不過,沈天傲的戰神之威,離君煦嘴上不肯承認,心底還是有幾分欽佩的。
離君煦嘴角一扯,冷笑道:“戰王爺還真是關心民情,真還是辛苦莫大副將了!”
“這本是下官的分內事,何來辛苦一說!”平日裡這莫霖的身邊肯定多了一個能言會道的楚肖,所以有時候會顯得莫霖最有些笨,實則他也不是那種口無遮攔不會說話之人。
“等會,莫大副將就算是想辛苦,估計也是不行了!”離君煦傲然說道。
莫霖與無殺兩人同時皺了皺眉。
“不知世子殿下的意思是?”莫霖開口問道。
離君煦的對着孫謀道:“你給莫大副將說說吧!”
孫謀倍感無奈的朝着莫霖道:“皇上旨意,今日這流溪村就要變成一片廢墟了!”
即便早知道會有這番旨意下達,但無殺兩人還是難掩訝意,他們身後的那兩位爺要是知道了,絕對是不會在一邊看着的。
莫霖雖然不忍心,但也不希望自家王爺爲了這事,而違抗聖旨。
無殺卻是不同,這件事事關主子的名聲,而且夫人都還在裡面盡心盡力,要是現在燒村,豈不是浪費了她的一番苦心。
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既然都知道了,還不快點動手,難道還要本世子的人親自動手嗎?”離君煦厲聲道。
孫謀訕訕道:“可是,太子爺派來的小大夫還在裡面呢!”
離君煦溫怒道:“不過就是一個大夫而已,他都已經進去這麼久了,你還敢讓他出來嗎?”
說到這個大夫,莫霖隨即想起了自家王爺,王爺做那麼多事不就是爲了那個‘大夫’麼,要是那個‘大夫’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那第一個遭殃的人,就是他啊!
“世子爺,據聞那位小大夫醫術高超,說不定她能治好裡面的人,不如再多等些時日吧!”莫霖硬着頭皮說道。
太子殿下的人,爲何戰王爺的人也如此關心了?
難道說,沈天傲打算與太子連成一線!
想到這,離君煦的面色就晦暗了三分,更是無情道:“此乃皇上的旨意,莫大副將也想抗旨不尊嗎?”
“下官不敢!”莫霖有些無奈的回道。
無殺這時候卻是一句話都無法多說,這不尷不尬的身份最是麻煩了。
“孫校尉,我們找到救人的法子了!”
這個時候,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裡面傳了過來。
人未見,聲已到。
那個聲音彷彿是有魔力一般,讓所有人都朝着同一個方向看去,連離君煦也不例外。
當看到那青衣少年之時,離君煦眸眼緊縮,驚訝之色難以言表,這太子妃怎麼會在這兒,而且還是這番樣子的打扮,她就是衆人口中的‘小大夫’?
這未免,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冷王千金,是樣樣精通,但她會醫術,離君煦還真是第一次聽聞。
冷曦舞走進之後看到離君煦的身影,也是一怔,然後轉而看到孫謀手中的聖旨之後,心中就已明瞭。
沒想到這麼快,還好及時。
“小大夫,你真的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孫謀有些激動的起身問道。
冷曦舞點頭,“這兒根本就沒有什麼疫情,村民們都只是中了毒而已,只要服食解藥就會沒事的,所以你們也不必擔心被傳染了,這兒根本就不用設屏障!”
說的輕巧。
聽了這話的人,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太醫院那麼多的人來了,都查不出什麼,只當是疫病,而這個看上去最多才十七八的少年,竟然在短短一日多的時間裡就推翻了那些太醫們的話。
看跟着她身後而來的村民,衆人也倒覺得她的話是真的。
那這個小大夫,未免也太厲害了。
“你說中毒就是中毒,可有什麼證據?”離君煦已經從震驚之中緩過了神,揚眉對冷曦舞問道。
冷曦舞毫無畏懼,仰頭對着離君煦一字一句道:“只要我治好了他們,那就是證據!”
這般倔強的樣子,還真是有些莫名的可愛,即使是穿着男兒裝,即使頭髮亂糟糟的,即使衣衫看上去也有些髒亂……
離君煦笑了笑,然後指了指孫謀手中的聖旨道:“旨意已經到了,可不能違抗聖旨吧?”
跟着來的慕容漣奇,還有其他的村民都是不知道離君煦口中的旨意指的是什麼,不過前者已然察覺到了什麼。
“燒村!”離君煦原本還有些笑意的面容突然間就變得陰沉了,冷聲喊道。
他身後的官兵,即刻就有了動作。
冷曦舞輕咬紅脣,早知道這個離君煦是個瘋子,沒想到他還真是個不折不扣冷血的瘋子。
村民聽了這話,看到官兵手中的火把,一個個都驚慌了起來,忙喊道:“我們這裡沒有疫病,你們不要燒,不要燒啊!”
一個個都紛紛跪地苦求道。
可惜,他們求的人,是一個不會管別人死活的瘋子。
“住手,太子殿下親令,誰也不能動這村子一分一毫!”無殺閃身一躍護在了冷曦舞的面前,拿出沈天澈的太子金牌,對着衆人呵斥道。
無殺的威嚴,不同於沈天澈,他給人的不是壓力,而是殺氣。
看着那一雙黑眸,衆人都心有餘驚,彷彿一上前,他們就會被這個人撕成碎片的感覺,光想想就覺得恐怖。
“你覺得太子殿下的口諭,能與聖上的旨意相抗衡嗎?”離君煦冷哼道。
冷曦舞站上前,高聲喊道:“聖上是被那些個庸醫蠱惑,誤認爲這裡是疫區,纔有下那道聖旨的,而現在這兒並不是疫區,聖上若是知道的話,也定然會收回成命的。”
“陛下愛民如子,下這道旨意本就是爲了百姓們,而若是世子殿下你執意要燒村的話,那可不但會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還會讓陛下背上惡名,還望殿下您三思!”
在場之人,都無不覺得冷曦舞的話有理。
離君煦雙眸冷冷的直視冷曦舞,卻不多言一句。
“世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冷曦舞被這個瘋子盯的實在是受不了了,主動上前說道。
“好!”離君煦想都沒想就落了馬,走到了一旁,冷曦舞也隨之而去。
剩下的人,一個個都神色緊繃,只待最後的結果。
邊上的樹林之內,離君煦負手而立,張狂肆意。
“你想怎麼樣?”冷曦舞毫不客氣的問道。
對於瘋子,千萬不要客氣,越客氣,那瘋子就會越蹬鼻子上臉。
離君煦轉身笑道:“你不是來求我的麼,怎麼還這副態度!”
“我什麼態度是我的事,世子爺你可管不着!”
你傲,我比你更傲,哼!
“堂堂太子妃殿下,我這個小小的世子爺當然是管不了的!”離君煦諷笑道。
冷曦舞最是討厭這個瘋子如此樣子,簡直就想上去海扁他一頓,本姑娘還沒在你面前狂,你就如此囂張,真是找死。
“那世子爺你究竟想怎麼樣,才肯離開呢?”冷曦舞冷冷的問道。
離君煦毫無預兆的大笑了起來,搖頭道:“你還真是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人麼,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張嘴麼!”冷曦舞沒好氣的回說道,差點都想翻白眼了。
“我可以離開,不過那你就得欠我一個人情!”離君煦安靜下來,淡淡說道。
人情這東西,是最欠不得的,只是現在救人要緊,祠堂之中病情危急的人不在少數,冷曦舞也實在是沒有時間在這裡和這個瘋子耗了,思慮三分之後,就點頭道:“人情可以,只要是不有違天理,不讓我作奸犯科、殺人越貨、以身相許,就好了!”
聽了這話,離君煦是越發想笑了,但終究是忍住了,神情如常道:“好!”
他倒是挺想讓她以身相許的,可惜啊,她終究已經嫁人了。
每次見到她,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世子爺就不多送了!”冷曦舞忙擺手說道,
剛想轉過身的時候,又回過身道:“欠你人情的可是玉樹臨風的奚大夫!”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離君煦愣了一愣,很快就也邁起了步子。
衆人看那兩人回來了,忙嚴肅了起來。
離君煦輕躍上馬,肅然道:“既然有得治,那本世子爺就回去稟告皇上,等皇上再下定奪!”
說完,就扭轉繮繩,策馬而回,那些個官兵侍從紛紛跟上。
看到這個瘋子走了,衆人都是心安了不少。
“你和他說了什麼,他怎麼就走了?”慕容漣奇有些好奇的問道。
冷曦舞做了個鬼臉道:“我恐嚇他啊!”
慕容漣奇是知道冷曦舞的身份的,太子妃殿下的名頭可能也挺好使的吧!
“謝謝小大夫,謝謝,謝謝!”村長與別的村民都磕頭謝道,他們是不管冷曦舞與那世子爺說了些什麼,他們只知道自己現在是活了。
“要謝就謝太子殿下好了!”冷曦舞扶起村長笑道。
夜無憂還守在祠堂裡,要是聽到冷曦舞這話,一定會在心裡感動得稀里嘩啦。
夫人,就是好啊!
瘋子走了,衆人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大部分人都上山去將挖那奇草了,剩下一部分則主動留下照顧那些個病人。
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這些人沒有那什麼傳染病的話,他們也自是樂意相助的。
頃刻間,這流溪村中的氣氛就陡然變得不同了。
那令人作嘔的腐朽死亡氣息,終是一點一點的開始消逝開了。
冷曦舞卻是更忙碌了,一直都守在藥壺前沒有離開過,手中用來扇爐火的扇子也是一直都沒離手。
自從衆人進來之後,夜無憂就徹底不見了。
慕容漣奇知道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且他來去一向無影,慕容漣奇倒也不覺奇怪。
冷曦舞還是象徵性的問了幾句,慕容漣奇只笑着讓她不用多管那個傢伙。
可是啊,她這輩子恐怕是做不到不管那個傢伙了。
一個人走了,而另一個人卻是突然出現在了冷曦舞的面前。
冷曦舞驚的差點連手中剛剛拿起來的藥壺都給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