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傷,從死神手裡搶奪生命的急救室,在這一分一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猝然變成了他們拯救生命的絆腳石。
岑汗青面目全非,從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成功者,變成了一個親孃都不認識的醜八怪,跟受了滿清十大酷刑一樣,滿地打滾,鬼哭狼嚎,兩三個護士都按不住!
一項無往而不勝的陳大神棍,陰溝裡翻船,此時躺在手術檯上,肌肉裡安裝了電動馬達一樣劇烈顫動,體溫急劇升高,汗水如雨漿般流淌出來,將潔白的牀單浸溼出一圈圈的陰暗水紋。更恐怖的是,他的嘴中不斷往外溢出那種堪比硫酸的污血,將周邊位置的牀單灼燒出陣陣濃煙!
“砰砰砰……”
護士長抱着一個紅彤彤大蘿蔔樣的滅火器,狠砸門鎖。
她感覺自己快瘋了,什麼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啊,人家不讓救治岑汗青非得剃頭挑子一頭熱,關鍵沒把人救好,還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不是自作自受害人害己嗎?
最讓人想不明白的是,搶救室的大門怎麼在這個時候壞了,鎖住打不開,裡面的機簧估計是斷了,鎖鈕轉了一百八十圈,鎖舌就是卡在裡面跟個大爺似的,一動不動。
哪有醫生護士把自己鎖在急救室出不去的啊?
“這,這該怎麼辦啊!”
幾個小護士站在那裡不敢動彈,她們沒有護士長那種大無畏精神,不敢冒着毀容的危險去控制岑汗青,剛纔的馬屁拍完想,眨眼就變成不想幹的人。
已經通過搶救室裡的報警設備緊急聯繫到了外面,可外面的人想要趕過來也需要時間,等到他們趕來的時候,這岑汗青恐怕就徹底毀容瞎目。
可最讓她們擔心的卻是那個病人,如果他真的死在這裡,絕對是一起能上人民日報頭條的重大醫療事故!
她們幾個剛剛通過各種關係,走後門送紅包,才進了這所三甲醫院,可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是她們在這裡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天!
“砰!”
就在幾人各有心思的時候,見鬼般鎖住的房門終於開了,不是護士長砸開的,而是外面的人踹開的!
門外站了一羣人,爲首的有兩人,一個是穿着一聲長袍,面色陰沉的滑柏骨,一個是滿頭銀髮精神矍鑠的老者,他們的副院長卓池秋。
在他們兩人身後,還跟着不久之前剛剛被帶走,眼睛紅腫的韓聞雪,鼻青臉腫鼻子都歪到一邊去的項翔,以及十幾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狼狽不堪的警察,醫院保安人員……
“卓副院長?”
護士長眼裡只有卓池秋,一見到他跟見到主心骨一般,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握住他的手,道:“卓副院長,卓副院長,您快點看看岑主任,還有那個病人,他們不行了!”
“病人不行了?”
卓副院長本來肝火就旺盛的能把六十歲老臉鼓出青春痘來,大半夜聽說醫院裡出了這檔子爛事兒,趕來之後正巧遇到韓聞雪項翔等人跟自家安保人
員火併完畢,差點沒兩腿一蹬見閻王,此時聽到這護士長的話,腿肚子都抖了起來。
三步並作兩步, 卓副院長以完全不符合六十歲的速度,急衝衝跑到了手術檯前,雙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
看着陳易的每一次痙攣顫動,他的心臟似乎也跟着顫動不停!
這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禍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惹這個麻煩幹什麼?
他不知道陳易是什麼人,但他卻知道鳳凰是什麼人,那天鳳凰過來用陰陽蝶救治那些中了蠱術的患者時,軍區司令還專門給他這個老同學打過招呼,讓他千萬別怠慢了她。
他對鳳凰很重視,但沒有想到那位連省長面子都愛賣不賣的老同學會專門打電話提醒他,瞭解了一番情況之後,卓副院長才知道那個漂亮姑娘可不是滑柏骨在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江湖流浪漢,人家是有組織有靠山的,背景大到驚人,可以隨意調動一千人以下的部隊!
所以他求賢若渴人,一個勁兒地聘請滑柏骨,卻對鳳凰沒有半點想法,自己這所拱着三五泥胎石塑的小破廟,可容不下那尊大神。
他不知道陳易是不是也屬於那個神秘組織,但他知道陳易跟鳳凰的關係極近,十有八九就是一對鴛鴦。
如果,在岑汗青的違規操作之下,陳易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鳳凰會有什麼反應?別說岑汗青了,就是他們這些不知情的領導也要一竿子擼到底!永無翻身之日!
剛纔護士長感覺快要崩潰了,現在卓池秋也感覺快要崩潰了!
“卓副院長,卓副院長,他,他……”
正在這個時候,護士長好死不死走走過來一句話點燃了炸藥桶,卓副院長那一肚子火劈頭蓋臉就發泄到了她身上。
“他什麼他,你們做下的好事兒還有臉說?”
“黃靜啊黃靜,你一個骨幹成員腦子裡灌了漿糊嗎,病人家屬不同意治療,你還強買強賣起來了?”
“還有你們,誰給你們的膽子,誰給你們的權利?我們這裡是醫院,不是土匪窩,是讓你們來救人的,不是讓你們來拉壯丁的!”
……
這通夏日奔雷般的咆哮怒號,把正在快速給陳易做着檢查的滑柏骨都嚇了一大跳,那個馬上一直咬牙堅持沒有崩潰的護士長,更是呆若木雞,木頭人般愣在那裡,被罵傻了!
那幾個小護士瑟瑟縮縮在一邊,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這位卓副院長可是出了名的好人,極少見他會發火,像這般火大到快點着屋子,她們更是頭一次見。
可是她們心裡委屈,這根本就沒她們多少事兒啊,純粹是岑汗青找死,她們背鍋!
“卓副院長,卓副院長,這,都是岑主任要求我們這麼做的,我們也勸了,可他不聽啊!”
一個剛纔馬屁拍得最響的護士,也關係撇得最快,轉眼間就把岑汗青賣了,聲音如蚊子哼哼般,可偏偏又能準確無誤地傳到卓副院長的耳
朵裡。
“勸不了?勸不了就配合啊?警察也勸不了搶劫犯,難道要跟着他們一起搶劫?從明天起,都別上班了,回家反省,等着院裡做處分!”
卓池秋把那個推卸責任的護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幾個小護士面面相覷,一副被秋雨淋過的痩雞模樣,失魂落魄無精打采,害怕什麼就來什麼,這份工作即便能保住,背了處分,日後升值也是個大麻煩事兒。
“岑汗青呢,岑汗青哪去了?”
怒髮衝冠熱血撞頂,卓池秋罵了這麼一半天,這纔想起那個罪魁禍首,虎目掃視整個手術室,終於在地上發現了捂着臉的岑汗青。
岑汗青自從副院長進來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心中悔恨的痛苦勝過了臉上,這次醫療事故絕對不簡單,他是過失最大的,肯定首當其衝。
卓池秋卻是沒有跟對待那幾個小護士一樣訓斥他,而是愣在那裡,與這些護士們之前生出的念頭一樣,驚恐而不敢置信!
這,還是那個,目高於頂,滿身傲氣,對領導都滿心不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岑汗青岑主任嗎?
徹底的毀了容,一道道蚯蚓般的黑色傷口爬滿臉頰,大片水泡浮起活似《天龍八部》中那個被阿紫套了鐵頭罩的莊聚賢,一雙眼睛變得血淋淋一片,創傷嚴重,幾乎沒有復原的可能……
“他,他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卓池秋顫顫巍巍地指着岑汗青,問向護士長。
護士長她們被連累的不輕,心中委屈無比,但院長髮話,還是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卓池秋見他這幅悽慘模樣,也沒了心思再去訓斥喝罵,揮了揮手,說道:“把他帶出去,打電話叫小胡過來加班處理!”
幾個護士們不敢再多說什麼,把岑汗青從地上扶起來,駕着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護士長又看了眼正在陳易身上點穴般拍打的滑柏骨,氣度沉穩,手法老道,遇事不驚,再看看此時的岑汗青,不由搖頭苦笑,不說別的,光是這份氣度與沉着就遠勝於他!自己當初怎麼就跟他一起胡來呢,這下倒好,也跟着沾了一身腥!
最後悔莫及的恐怕就是岑汗青了,他沒有像那些護士們一樣被冷言呵斥,但心中卻更加難受。
卓院長已經放棄他了!
卓院長是院裡面最好的外科醫生,無論是技術還是經驗,都不是他們這些後輩能比的,可他竟然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指派了另一位新生代的胡醫生給自己治療,這不是放棄是什麼?
而更讓他感到難受與恐懼的是日後的麻煩,臉毀了,眼瞎了,又因爲一己之私造成這等醫療事故,他的職位不用滑柏骨來搶也沒有了!
他不相信那個年輕病人還有生還的機會,同樣也不相信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還羨慕陳易,至少他可以一了百了,而他只能暗淡度日,如他的眼前一般,無比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