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多年行走在生死邊緣並且轉瞬間跨越了千年鴻溝的薛紹來說,生死都已看透,所謂的命運的安排不可更改這種事情更是一紙荒堂言。我命有由我不由天,這纔是他一慣信奉的座佑之銘。
小生先去沐浴更衣,少時哎呀
一聲慘叫,李仙緣慌亂之下踢到了門檻,五體投地摔翻在地。額頭直接撞上了一個擺放花盆的高几,待他落地那個花盆就掉了下來,直接砸中他的後腦勺。
天機不可泄露
李仙緣暈了過去。
薛紹不由得愣了一下神:真有這麼邪門
公子,休要聽他胡說八道,何來這許多的磨難月奴沒好氣的道,不管是誰敢要爲難公子,月奴必要取他項上人頭
薛紹搖頭笑了笑,我們先把那個遭了天譴的半調子神棍擡起來,扔到牀上去吧
料理妥當後,月奴侷促的垂手立於一旁,低着頭,一副準備挨訓的表情。
薛紹淡淡的道:皇宮裡好玩嗎
月奴突然一下就單膝跪倒在地,月奴魯莽,請公子治罪
薛紹雙手捧住她的柔肩將她扶起來。月奴身材高挑僅比薛紹稍矮,兩人臉對着臉形成一個暖昧的貼面相擁姿勢。
月奴頓時雙頰菲紅低下了美人螓首,大氣都不敢喘,更不用說正眼去瞧薛紹。
月奴,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向我。薛紹說道,但是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鷹立如睡,虎行似病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月奴擡起頭來眨了眨她那雙寶石一般的混血兒深邃美眸,眼神之中靈氣奕奕,月奴明白了公子是在教導月奴,凡事需得低調謹慎,不可張揚跋扈
孺子可教。薛紹微然一笑,點頭讚許,奪命的鷹食人的虎,從來都不會張揚跋扈的耀武揚威,只有等死的老鼠和兔子,才喜歡上躥下跳。
月奴慚愧以後定會謹慎藏拙月奴羞慚的紅了臉,低下頭。
聰明。薛紹微笑的點點頭,輕吁了一口氣,月奴,現在你就是我身邊最爲信任與得力之人了,莫要讓我失望
公子,我月奴凝眸看向薛紹,一時語塞不知做何措辭,眼神之中似有萬般意味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不必說了。薛紹微然一笑,我明白。
後半夜裡,李仙緣纔算悠悠醒來,薛紹和月奴都留在他這個光棍的房間裡照顧。
醒了薛紹笑道,餓嗎,喝點肉粥吧
沒胃口李仙緣哼哼唧唧的躺着,有氣無力。
那吃一點時鮮的水果潤潤腸胃
吃不下
薛紹坐到了他身邊,要不,我給你安排兩個漂亮姑娘來暖牀
先扶扶我起來。
薛紹雙手捉住他的衣襟將他一把提起,然後往他後背塞了個大枕頭,好了,別要死要活的。醫師給你看過了並無大礙我跟你說件事情,你給些建議。
說,說吧。李仙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要喝粥。
賤人薛紹將一碗粥塞到他手裡,說道,我想尋個職事來做,不想再整天遊手好閒了。
職事李仙緣拿着粥碗意外的怔了一怔,薛兄的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
薛紹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說道:總之,這是我深思熟慮以後的想法。我不想一輩子混吃等死碌碌無爲。
不對呀李仙緣急忙道,眼下薛兄不正有一份頂天的職事等着去做麼,因何還要另謀他就
什麼職事
做駙馬啊
薛紹雙手一攤,那我還不如混吃等死碌碌無爲。
李仙緣連輪了幾下眼珠子,無語以對。其實他心裡也有數,娶公主做駙馬,在如今這個時代來說未必就是件多麼光鮮和值得炫耀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望姓門閥和仕族名門的人,對於和李姓皇室結親,更有一種敬而遠之的心態。
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但是大唐的公主絕對不好娶。所以,藍田公子薛紹有這樣的心態,李仙緣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那薛兄心裡,可有什麼打算李仙緣很自然的問道。
薛紹答道:我想從戎。
啊李仙緣像是聽到了天書一樣,嗤的一聲就笑了,薛兄,你可安好
什麼意思
李仙緣將粥碗放下,一本正經的道:薛兄想要步入仕途,一點也不難。但官也有清濁之分你可是身負皇室血脈,更兼出身於河東薛氏大族西祖一脈。似你這般高貴的出身,豈能自甘墮落去從戎,落入濁流的下乘
薛紹這才恍然。
沒錯,在眼下的仕紳貴族們看來,就算是爲官,也得分個清濁。清官大概是指文官一類,濁官,自然就是武將了。雖然大唐的社會風氣是尚武的,武將的社會地位也並不低。但是在仕族圈子尤其是社會地位顯赫的老牌貴族們看來,當個濁官卻是件挺丟人的事情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句俗語大意就是從現在開始流傳開來的。
薛紹出身於河東薛氏大族,而薛氏一族又有兩個主要的分枝,分別稱爲西祖和南祖。
其中南祖一脈是名將薛安都之後,他的後代裡出了不少將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現如今大唐天下鼎鼎有名的戰神薛仁貴
但是話說回來,薛仁貴在功成名就之前,那可是窮得飯都吃不上了。那時候除了姓氏,他跟貴族還能扯上什麼關係
雖一姓之中,高下懸隔。
如果能有選擇,相信薛仁貴當年也不會甘心去應募從軍,至少不是從一個白衣小卒幹起。
現如今,西祖一脈最爲旺盛而且清官輩出,像薛紹的大哥薛顗那樣高居刺史之位的封疆大吏可不止一個,就是在朝堂中樞爲官的也是不少,最爲著名的當屬中書令薛元超,當朝宰輔。
李仙緣見薛紹沒了言語,連忙勸道:小生以爲,此等大事,薛兄不妨和族中的長老還有令兄去商議一下。
薛紹點了點頭沒有答話,但這不代表他認可了李仙緣的意見。在他看來,什麼血統門第清官濁官,都是浮雲,他只想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而不是由世俗的價值觀和他人的眼光,來決定自己的未來。
反過來一想,李仙緣算卦說那一通宿世姻緣的話,很有爲婚事推波助瀾的嫌疑。看來他這個婚姻介紹人很有可能是得過武則天的面授機宜,算得上是一個安插在我身邊的盯梢眼線。
所以有些話,還是不當着李仙緣說的好。有些事,該瞞的還得瞞着他。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入夜後,薛紹躺在牀上端祥安小柔的雕像,心中思緒萬千。原本,薛紹以爲這一次的長安之行只是走個無聊的過場,發生的事情也可以說只是個鬧劇。但是太平公主的出現,無形之中已經影響到了他,而且還不止一點半點。
至少現在,他曾經迷茫如死灰的心境,已經不再安寧
夜色如荼,寂靜。
薛紹隱約發覺院中有人,然後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響,咕咚。
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水裡。
薛紹輕盈的翻身下牀走到窗邊一看,月奴正從院子的井眼邊走開。
月奴,到我房裡來。薛紹隔着窗戶喚了一聲。
月奴略微一驚,是
薛紹點燃了油燈,月奴推門而入侍立在旁,公子有何吩咐
薛紹深看了她兩眼,這個十八妙齡的女子,身材真是超一流。若在21世紀她足以輕鬆步入名模行列,嬌挺的美峰最是突出,那雙美腿修長而且繃直渾圓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要去做個腿模絲毫不爲過。大概因爲是漢胡混血而且自幼習武,她的漂亮與嫵媚之中透着一絲天然的野性與冷峻,氣質清冷殊豔與絕大多數的大唐女子都不相同,有着一份遠勝於實際年齡的沉寂與穩重。
但是此刻,她的神色間卻是略有一些慌張。
或許在任何人面前,月奴也會淡定得像是天下萬物都與她無關。唯獨面對薛紹,她無法隱藏任何秘密。
或者說,她不願意去隱藏。
你方纔把什麼東西扔到了井裡薛紹問道。
月奴咬了咬嘴脣,低下頭,沉默。
薛紹微皺了一下眉頭。多年的特戰軍旅生涯,早讓他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旁人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也難以逃過他的眼睛。近年從西方心理學當中流行開來的微表情觀察,也曾是他的一門必修之課,而且早已練到精熟。
月奴臉上的微表情告訴薛紹,她方纔幹了一件應該可以算作驚天動地的大事。
薛紹站起身來,走到月奴的身邊,在她耳邊細語道:跟我也不能說嗎
公子你賜我一死吧月奴突然說道。別過了臉去,不敢正視薛紹。
看着我。
是月奴壯起膽子來看着薛紹。
四目相對,月奴頓時心亂如麻臉上菲紅一片,眼神也飄忽起來。
聽着,月奴。薛紹淡淡道,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怪你。更不可能,殺你。
公子,我月奴心中悸然一蕩,眼圈突然就紅了,欲言又止。
說吧
我我方纔把太平公主頭上的金釵,扔到了井裡月奴鼓起勇氣說道。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繃着臉,咬着嘴脣。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這丫頭,的確膽大
孤身一人去往皇宮裡走了一遭,還把太平公主的頭上金釵給取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