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寒冬就降臨了。
這是薛紹穿越之後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他發現,大唐時代關內的天氣並非像21世紀的北方那麼寒冷,降雪不多也不是特別的乾燥,最冷時也不過零下三四度的樣子,倒有點像現代江南的氣候。
這非常有利於冬訓的進行。
大唐的所有軍隊,都是要進行冬訓的。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冬天沒有農忙。
北衙講武近在咫尺,千騎和羽林軍都卯足了力氣在苦煉,希望在第一次舉行的北衙講武大會上取得驕人的成績。軍人都是爭強好勝的,勝利和榮譽對他們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再者,北衙講武並非只是單純的比武競技,它還關係到吏部對武將的政績考評。就算是最普通的士兵,如果他能在北衙講武的大會上一鳴驚人,那也極有可能被破格提拔爲將官。
二聖都直接關注了北衙講武,而且賦予了講武院一部份低級將官的提拔權力。雖然這個指標不多而且最高級別也只能提到旅帥,但這對普通的士卒來說,由兵到官是他們從軍一輩子也可能無法逾越的天塹。薛楚玉那樣的絕頂牛人當年從軍於西域,征戰五年立下赫赫戰功之後加入羽林軍,也只是做了一名隊正而已
北衙講武,讓其他的南衙十二衛的府兵眼紅到想要殺人。因爲目前,這一場軍中盛會規定只有北衙禁軍纔有資格參加。這也就意味着,南衙的所有將士提着腦袋在戰場上玩命纔好不容易攢到的一點軍功,還比不上北衙禁軍在講武大會當中奪得一個名次。
公平嗎
這當然不公平
但是,誰叫人家北衙禁軍是天子親軍
南衙府兵當然不敢把矛頭指向皇帝陛下,於是乎,主持這一場盛會的薛紹成了衆矢之的。
但是,他們又拿薛紹沒有半點的辦法
同樣是人,憑什麼人家薛紹就能有這樣的創意同樣以前也是帶府兵的普通將官,憑什麼薛紹就能混到天子御前去統帥禁軍同樣是投胎,憑什麼薛紹就投在了皇親國戚家同樣是男人,憑什麼人家薛紹就娶到了公主
不管是羨慕嫉妒還是恨,針對薛紹的爭議再一次瀰漫在了朝堂內外。御前紅人薛紹,又因爲北衙講武在這個冬天裡大火了一把。
眼見北衙講武還沒有正式舉行就在軍隊裡產生了如此劇烈的反響,薛紹靈機一動找到了兵部尚書岑長倩,向他提議說,是不是可以用兵部的名義發佈一份佈告,就說,目前北衙講武只是在北衙禁軍當中試行。一但這套方案得到了完善,就會在全軍推廣。到時,所有的大唐軍人都有機會參與北衙講武當然,僅限各衛各府選拔出來的精銳前來參加
岑長倩主持兵部的工作已有多年,憑他豐富的工作經驗,當下就覺得薛紹的主意絕對可行。現在,全國上下軍府無一不是府兵兵源奇缺,勉強從軍了的府兵也缺乏一股奮發向上的激情。如果有北衙講武做爲誘餌,相信會對軍隊產生極其正面的督促和刺激作用,會讓大唐的軍人在沒有戰爭的時候,也積極的投入到訓練當中來,以期待憑藉過硬的軍事技術在北衙講武當中奪魁,從而完成一次科舉及第似的鯉魚躍龍門
於是,岑長倩非常果斷的同意了薛紹的提案,並且向朝廷做出了彙報。朝廷也是立刻拍板,准許執行。就這樣,薛紹的大名和這一份朝廷的詔令一起傳遍了大唐軍隊的每一個角落。可以說,現在凡是有了大唐衛士的地方,就絕對有人知道薛紹之名
其實,薛紹在向岑長倩說出這個提案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了開創武舉的念頭。這個提案本身,也很有通過武舉來選拔人才的雛形。但薛紹也知道,目前開創武舉的環境和條件還很不成熟,先通過北衙講武在全軍全國進行一番預熱,絕對是個好主意。一但讓大唐的軍人和百姓對習練武藝提高軍事技能有了熱情和期盼,並形成一套成熟的選拔機制與操作模式,那時再要正式的開辦武舉就是水道渠成
這個時候,薛紹這顆來自21世紀的腦子發揮了巨大的超時代的作用。他記得,中國歷史上的科舉大致成型於隋朝,但是武舉卻是創辦於唐代。很巧,歷史上開辦武舉的還正是薛紹的丈母孃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則天
從武則天伊始,武舉在中國歷史上一脈相承的保留了下來,直到清朝末年才被廢止。
薛紹心裡的想法卻是,既然我都一手創辦了講武院並立志將它建成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所正規軍事院校,又豈能讓創辦武舉這樣的事情再讓武則天去辦
先用武舉從廣大百姓和軍隊的各個角落裡廣泛的遴選人才,再將其中的精銳選入講武院來學習深造,再由講武院向軍隊裡輸送各類軍事人才這樣一套完整的超時代的軍事人才培養構想,已經在薛紹的腦子裡面逐漸成形了。
如果這個構想能夠成爲現實,薛紹知道,那用不了多少年自己真的會成爲名符其實的天下武宗。
理想是遠大的,但事情要一件件的來做。目前,薛紹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了這一次的北衙講武上。隨着大會日期的一天天臨近,薛紹越來越忙,夜不歸宿都成了常事。
有了此前的幾次爭吵與冷戰,現在太平公主更加懂事也更加理解薛紹了。
這一次薛紹連續三天三夜沒有回家了,太平公主居然親自帶上煨好的補湯來了北衙探望薛紹。她既不吵也不鬧更沒有半點慍惱的表現,但是非常固執的一口一口親自喂着薛紹,逼着把一整罐湯都喝光了。
然後,太平公主自己乖乖的回了家。
薛紹無疑是很感動,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一致來勸讓薛紹今晚回府一趟。他們說,講武院再忙也還有我們撐着,將軍千萬莫要冷落了太平公主這麼溫柔體貼的好妻子
薛紹也就不再矯情,將重要之事對屬下做了一番交待之後,他騎上威龍寶駒就直奔太平坊。
在離太平公主府不遠的裡坊街道中間,薛紹看到了一輛熟悉的太平公主府專用制式的馬車正從往對街駛去。這附近一大片全是太平公主府的地界,顯然那輛馬車是剛剛從太平公主府裡走出來的。
薛紹正準備開聲問一句是何人車馬,那馬車倒是自覺的停住了。車上下來一人,穿着一身簡約樸素的襦裙女裝戴着一頂長及腳腂的黑紗帷帽,就在街邊拜倒了下來。
賤妾拜見夫君是陳仙兒。
薛紹不禁有點好奇,這種流行於武德年間的及腳帷帽早就過時了,現在的大唐貴族女眷出行戴的帷帽最多隻遮到腰間,大多數的都是飄撫在胸前賣弄性感。陳仙兒的這一身打扮顯得極其保守,甚至可以說是古板老土。
免禮。薛紹問道,天色已晚,你穿成這樣要去哪裡
回夫君話,賤妾這是這是陳仙兒耷着頭,有些吞吞吐吐。
薛紹眉頭一擰,怎的像做賊一樣難不成你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陳仙兒頓時就慌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就磕起頭來:夫君明鑑,賤妾萬萬不敢越雷池半步
薛紹不由得咧了咧嘴,起來說話,大街上的跪什麼跪。你若有事要辦,就去辦好了。我只是出於好奇隨口問上一問。
正說着,太平公主聞聲從府裡走了出來,咦,夫君回來了仙兒你不是去見你孃舅了嗎,怎麼又跪在這裡
薛紹略微一愣,她舅舅
陳仙兒這才說道:是的,我舅舅剛到了長安,住在郭元振郭將軍家中。我表妹郭夫人派人來請,讓我過去拜見舅父大人。
薛紹眨了眨眼睛,岳丈來了,居然都沒聽郭元振說起過。
你們兩個大男人都把整個人都撲在了北衙,又哪裡還知道家中之事太平公主數落了一句,又道,仙兒你快去吧天色將晚了,你速去速回。
是,殿下。
陳仙兒剛要走,薛紹說道:仙兒,跟你舅舅說一聲。明日不妨來府裡做客。
多謝夫君,我一定轉告舅舅知道
陳仙兒再次登上馬車走了,太平公主喜出望外的上前來,夫君,你終於肯回來啦
薛紹呵呵直笑,你都親自跑到北衙去尋人了,我哪裡還敢不回來
胡說,我哪有去尋人我只是去送湯而已,嘿嘿太平公主笑得賊兮兮的,歡喜的挽住了薛紹的胳膊拉他一起進府。
薛紹頓覺婉爾,別說,太平公主幹的一些事有時候的確是蠻可愛的。她如果是咄咄逼人的跑到北衙去要人,薛紹或許也會回來,但回家後的場面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溫馨。但她只是跑去送一碗湯隻字不提要薛紹回家的事情,這既在同僚面前給薛紹留足了面子,又達到了尋夫歸家的目的。
小伎倆,其中卻蘊含了爲妻之道的大智慧。薛紹越發覺得太平公主真是冰雪聰明,非比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