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紹看來,相識之初的太平公主的性格就如同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任性之極毫無顧忌。可是成親已後的太平公主,早已收斂了她絕大部分的任性,她的睿智聰慧與超乎同齡之人的成熟理智就更多的展現了出來。
這讓太平公主,分外的迷人。
這樣的太平公主,也絕對不會在任性與相思的趨使之下,派楊思勖到聞喜鄉村來尋夫。否則,當初她就不會在二聖面前說那一番話,代薛紹去肯求二聖准許他出徵了。
所以,雖然楊思勖傳來的只是一句夫妻之間的肉麻情話。但是薛紹完全能夠體會,其中的深意太平公主希望薛紹能夠儘快去洛陽,那麼,一定是洛陽要出大事了
既然是薛紹的斥侯都偵察不到的大事,除了皇帝李治即將駕崩,再無其他
是時候,回去了。
數月來,薛紹第一次脫下了那一身布衣麻服,換上了他的公子行頭騎上了威龍神駒。然後,他帶着吳銘月奴牛奔與郭安等人,一同到了裴行儉的故居來請庫狄氏等人,同去洛陽。
薛公子要回去了嗎庫狄氏看到薛紹這一身行頭,就當場眼睛一亮。
正是。薛紹微然一笑,我特意前來,恭請夫人與小公子們與我一同前往洛陽,與我同住。這樣,也方便我來照顧。
多有叨擾,還是不必了。庫狄氏婉拒,我還年輕,能夠照顧得了三個孩兒。
不行。薛紹的態度很堅決,我必須照顧夫人和令公子的一切。這既是朝廷給我的差事,這是裴公留給我的責任於公於私,無可推卸還請夫人成全
我只是擔心,我們這一大家子搬了過去和薛公子同住,小孩子們吵吵鬧鬧的,太平公主殿下身懷六甲,於她不利。庫狄氏說出了她的擔憂。
薛紹笑了一笑,夫人多慮了。太平公主府極其廣大,縱然你們想見到公主一面,也是不易。再說了,若是夫人覺得同住一宅多有不便,我可以另爲夫人擇室而居。總之,夫人和小公子必須待在我隨時可以探望得到的地方。
既如此只好勞煩薛公子了庫狄氏拜謝。
郭安,帶你的人幫夫人打點行裝,即刻搬遷洛陽薛紹下了令。
是
半日之後,薛紹與庫狄氏一家子在裴行儉的墓前拜別,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小山村,望洛陽而去。
這樣一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妖兒了,她歡天喜地的與月奴同乘一駒,時不時的摸一把月奴的美胸,聲稱好想吃大肉饅饅了。
薛紹看到她這副樣子都覺得有點窘,這丫頭,怎麼老是長不大呢身體不長也就罷了,心志也一直都是這樣
楊思勖先行一步,把薛紹即將去洛陽的消息,報知太平公主了。
薛紹知道,這個消息或許也是二聖現在想知道的。以太平公主現在的智慧與覺悟再加上她與武則天的親密程度,若非是二聖表露出這樣的心跡,太平公主不會私自派楊思勖到鄉村來尋夫的。
公子,我仍想提醒一句,你現在奉命在長安留守。吳銘好心提醒道,如此這般私去洛陽,似乎有些不妥
放心,不會。薛紹微然一笑,說道,我只是護送裴夫人一家子去洛陽定居而已。這是朝廷交給我的使命之一,不屬違制。
裴炎若是知道了,終會不悅。吳銘說道,或許,他又要搬弄是非說三道四了。
這一回,由得他說。薛紹無所謂的笑了一笑,說道:裴炎容不得薛氏子弟在軍隊擴張勢力在朝中形成氣候。因此裴公故去之後,他馬上就拆散了我們的這一套軍武班子,讓我們各奔東西難以彼此呼應。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但這不代表,二聖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當時二聖之所以順着裴炎,是因爲還要依靠他主持西京的局面,對他有着很大的仰仗與需要。可是二聖絕對不會放任何人去拆毀大唐軍隊的筋骨,哪怕他是首席宰相,也不行
吳銘眼睛一亮,公子睿智朝廷現在缺的就是公子這種在貴族當中有名望在軍隊裡也能有號召的能征慣戰之將。陛下龍體欠安隨時可能駕崩,值此多事之秋,裴炎對公子越忌憚,或許就意味着二聖對公子越器重,朝廷和軍隊對公子也越加需要和倚仗
知我者,老吳也薛紹笑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結束歸隱,復出前往洛陽。說白了,這既是太平公主的個人意願,也是中宮二聖的需要。
薛紹一行人行抵洛陽之時,正當午時。
相比於古都長安的蒼勁雄渾大氣磅礴,身爲水陸交通樞紐的東都洛陽,顯得更加繁華瑰麗妖嬈秀美。就如同,長安是一位睥睨天下的霸氣王者,而洛陽則是一位母儀天下儀態萬方的王后。
長安是關隴軍事貴族的聚集之地,充滿更多的熱血豪邁與張揚雄勁。洛陽,隱約之間與武則天的氣質不謀而合。薛紹心想,這難道就是武則天選擇洛陽的原因或者說,正是武則天開始經營洛陽之後,才使得這座城池的氣質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二聖剛剛遷都不久,洛陽的治安管制很嚴,出入城池的盤查都很嚴密。薛紹一行人在入城之時,將那一冊大唐從三品右羽林衛將軍的官憑告身一現,立馬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守城的小卒就算是再眼瞎,不認得薛紹也終究是認得字。他們慌忙列隊下拜,並且馬上有人奔向上峰官將通報去了。
裴公的學生當朝駙馬與羽林衛將軍薛紹迴歸了,這對朝廷來說當然是一件大事。
原本薛紹可以隱蔽行藏低調行事,這也一向符合他的行爲風範。但是這一次他沒有這樣做,他就是想讓整個朝廷和軍隊還有長安的裴炎知道,我薛紹來洛陽了。
你們怎麼着吧
第一個給出反應的,仍是太平公主。至從派出楊思勖之後,她每日倚門而盼派人守等,希望等來丈夫的歸家。薛紹一行人剛剛通過了定鼎門的盤查入城,就有雙騎如風電掣的對着城門飛奔而來,嚇得沿途的過往百姓倉皇逃避,好一陣雞飛狗跳。
敢在洛陽的主街道上如此馳馬飛奔的,定非尋常之人。那些守城的將士一時都傻了眼,不敢相阻。
兩騎飛奔到薛紹面前,雙雙落馬下拜,琳琅拜見公子
誰準你們在鬧市大街縱馬飛奔的薛紹騎在馬上,表情不善,自行去往縣府衙門認罪受罰,出付賠償
公子息怒,琳琅甘願受罰琳琅姐妹跪地應諾,雖是受罰仍是難掩狂喜之色。
你二人這般跪着已經阻擋了大道,還不起來薛紹聲色俱厲,但是心中仍是難免暗暗歡喜。
久別重逢,人之常情。
是琳琅歡喜應諾起了身,其中一人去和縣衙小吏交涉認罰,另一人上前牽住了薛紹的馬繮,引路前行。
公主好麼薛紹小聲問道。
殿下甚好。只是日夜思念駙馬,難免有所傷感。
走了不出百步,前面跑來了一羣軍士,又是引得一片塵土飛揚雞飛狗跳。薛紹還沒有看清迎面是誰來了,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傻笑聲音,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郭元振
薛紹跳下了馬,郭元振也已跑到了他面前。薛紹定睛一看,這廝身後帶着一整隊的兵卒滿滿齊齊五十人。看那情形像是在進行巡邏
薛紹暗自嘆息了一聲,之前早有斥侯回報消息說,至從遷都洛陽之後,朝廷對北衙禁軍的班底再一次進行了調整。千騎的隊伍被擴允了兵員增至兩千人,而且增設了一位將軍。新上任的將軍不是別人,就是此前的千騎郎將武攸歸。隨後,郭元振與薛楚玉就都離開了千騎,調任他處。
你怎麼搞成了這副鬼樣子看到郭元振滿身灰土不修邊副而且邋里邋遢,薛紹劈頭蓋臉的就喝問。
嗨,一言難盡郭元振滿不在乎的咧嘴笑了起來,反正,我現在是右金吾衛的翊府左郎將了,每天都要親自帶兵在城中巡邏治安,有些灰土邋遢再所難免嘛這些兄弟和我一樣都離開了千騎,到了左金吾衛當差。
薛紹往他身後一看,都是曾經一起征討過白鐵餘的千騎兄弟。
少帥回來了
少帥總算回來了
少帥回來,我們就好過了
他們全都在看着薛紹一頓傻笑,好不歡喜。
薛紹笑着點頭和他們打過了招呼,又問郭元振,楚玉兄弟,最近如何
二竿子傻人有傻福,當然過得好了。他離開千騎就到了右衛和李多祚一起共事,整天在洛水大營裡逍遙自在呢郭元振左右看了看,大街上不好說話,以後再談總之,你回來了就好
行。回頭方便的時候你叫上楚玉和其他兄弟,我們聚上一聚。薛紹說道。
好,好。郭元振笑得嘴都歪了,反正你回來了,什麼都好說。咱們這些兄弟,也就都有主心骨了。
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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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洛陽之前薛紹就早已把這裡的情形打聽得不離十。裴公故去之後自己歸隱,當初和自己關係最爲密切的郭元振與薛楚玉等人,就紛紛離開了北衙禁軍不再侍奉陛下御前。
這既有可能是裴炎的意思,也有可能是天后的安排。
總之,樹倒猢猻散,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場之上歷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