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入夜,花鎮把穆慧抱入懷中,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可以說說話了。不過,他實在不是好的知心大哥人選,雖說想開解一下老婆,但實在不知道怎麼做,縱是一付溫情款款的樣子,配上他的大臉,實在不搭得很。
於是穆慧笑了,此時說這話的,若是清雅的少年書生,長得跟哥哥似的,忽閃着大眼睛,還能露出小酒窩來,那來能溫暖少女之心好不。不過算了,她也不是少女。
“伯母今天遞話來,說明天來看小寶。”穆慧笑完了,才終於把晚上自己的快說出來了。
花鎮覺得自己又想抓頭了,端木太太來看小寶,這位有什麼可難過的?這不是常事嗎?不過他不敢說,只能呵呵的陪笑,“是不是她想說啥?”
“她說鄭太太要跟她一塊過來。”穆慧把臉埋進了花鎮的肩窩裡,心情太壞,她不想讓花鎮看到。
上午跟吳先生談完了事,本來心情不錯的,午飯還讓人給吳先生加了一道菜,讓他下酒。她和小寶在上房吃飯也很愉快的,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被端木太太的口訊把大好的心情給扇沒了。
端木家是審慎的人,他們既然決定帶鄭太太過來,肯定在家裡已經商量過無數回,除了兩家的關係之外。更重要的應該是避無可避吧!
有心思把女兒送到宮中,然後生下孩子的人家,其勢力一定是超過端木家的。想想孃家二嫂之前張狂的樣子,她不過是鄭家的旁枝罷了。可見鄭家是心大的,非要這會在內衛的注視之下來看小寶,她也不知道是他們有那個把握,還是真的人傻膽肥。可是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伯母的面子她還真不能不給,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但這時,她實在裝不下去了,只能在花鎮看不見的地方,自己氣悶了。
穆慧覺得自己是說清了,但她也不看看她老公是啥人。就一句鄭太太,花鎮想得到就有鬼了。但看穆慧整個臉都埋進自己的肩窩裡了,顯然是很生氣的,這讓他怎麼辦?他現在好想死一死啊。
穆慧自己攢完勁,卻沒聽到安慰的聲音,有點鬱悶了,擡起頭,憤憤的看着花鎮。
“沒話說?”
“鄭太太是誰?”花鎮糾結了一下,覺得自己若是亂安慰,可能會出事,可是不安慰,更會出事,還是先問清楚好了。
穆慧再次把自己的頭埋進了他的肩窩裡,順便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這個大笨蛋,自己更笨,還嫁給他了。
好在花鎮皮糙肉厚,這點真不算啥,忙輕輕的安撫着老婆,之前是覺得她兇,但性子卻厚道。現在成親了,越處越覺得,這姑娘真是越來越像小野貓了,一會不安慰,就得炸毛。
“好了好了,別跟自己嘔氣,不管正太太還是副太太,你告訴我名字,我現在就穿衣服去找她,讓她明天一定不能來咱們家。”土匪的思路,真不能指望誰能來改變。
就像之前他讓小強去水泡李家的書房,小強就直接把書都扔地上,然後打開窗子,還掀了房頂,於是李家那些珍版古籍全成了紙漿,連宮裡的宏陽帝都心疼了,就算此時有了活字印刷術,但是古籍因爲稀少而珍貴,李大人做官這麼多年,爲什麼日子過得那麼緊,就是因爲愛書,結果一次泡完,他沒那天早上一下子氣撅過去,那算是他身體素質不錯,還年輕。再老十年,一定就得被氣死。
不過這些後果,小強和花鎮一點也沒去想,他們還覺得自己實在進京之後,脾氣好多了呢。不然,現在也不會想着,既然這個鄭太太讓穆慧這麼難受,他就讓那個鄭太太更難受一點好了。
穆慧噴笑了,也就只有這時,花鎮讓她最開心了。對穆慧這種想法太多的人,其實很多事,只敢想,不敢做的。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裡,說是死了一次,變得豁達了,但是豁達卻不是傻大膽,若真的膽子大,她也不會除了每週一次進宮請安之外,門都不出了。就是知道,這世上能不守規矩的只有兩種人,那就是上位者,他們就是規矩,所以他們可以無法無天;還有一種人就是一無所有的,他都一無所有了,於是他沒什麼可怕的。
她現在既不是上位者,又不是一無所有,於是她就得老老實實的守規矩。上輩子,她就是這麼過來的,她一向知道界線在哪,她啥時候都不會越界的。
但正是這樣,她其實最羨慕的就是可以不守規矩的人。前夫就是一個不怎麼守規矩的人,所以她從小就羨慕他,於是也就容忍他了。現在花鎮卻是沒有規矩,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啥叫規矩時,他每一個處理方式都讓她無比的痛快。
“那是小寶的親外婆,子夜按貴妃禮下葬,但是卻也把棺槨擺進了帝陵裡,因爲生育之功,將來,小寶上位,追封一個皇后也是必然的。所以宏陽帝沒有爲難鄭家,給了鄭家一個子爵位。雖說是最低等的爵位,但也算是給了子夜和小寶挺大的面子了。”
穆慧輕輕的說道,她在孃家時,就已經偷偷的打聽過了,怎麼說小寶也是子夜親生的,她可以不顧別人,但是不能不顧子夜。她還是期望着有一天,小寶能在子夜的墓前認真的磕一個頭。她也想跟子夜道個歉,她最終也沒完成對她的承諾,帶小寶遠離是非的圈子。
順便也要知道子夜孃家的情況,但心境卻是與子夜完全不同的。相對於子夜那明媚笑容的懷念,她對鄭家,就只剩下深惡痛絕了。因爲他們的野心,子夜死了,一個花季少女就爲了家族,這麼失去了生命。
不要說什麼,養了她,她就該爲家族效命。十五娘也出身端木家,十五娘還是出身嫡支,長得也不醜,但端木家怎麼做的,把她藏起來,根本沒讓人動她的心思。她們這些女孩子並沒有享受到家族的榮耀,憑什麼就要爲家族犧牲。就算要犧牲,也請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的,找那有青雲之志的去。子夜明顯自己不願意,逼迫不願意的女孩,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他們也不怕半夜做惡夢。
因爲這樣,她在孃家時,幾家都有下過帖子,讓她過府做客,本就是互爲姻親,她從宮裡回來了,走動一下也無可厚非,但她哪家都沒去,她不想見鄭家人,她覺得噁心。
現在端木太太要帶鄭太太來,擺明了鄭家逼迫了端木景。若之前,鄭家是不如端木家的,他們是後起之秀,與端木家,張家這種老牌的世家還是有區別的。但人家現在是太子的外祖家,端木景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就算小寶現在更親近端木家,但誰知道人心會不會變。
別說端木景有了這樣的考慮,連穆慧都覺得對鄭家有些棘手,現在聽花鎮說了,她雖說知道,這隻能是玩笑,但是心情卻也真的好多了。
即使是這麼說了,花鎮還是愣了一下神,表情明晃晃的告訴她,他連子夜都不知道是誰。
“小寶的親外家,我們就算把孩子養大了,將來人家告訴他,我們不讓他親近親外祖家,就是爲了沷天的富貴,弄不好,還得說我害死了子夜,就爲了搶奪他。”穆慧也懶得生氣了,偎着他,輕輕的說道,心情無比的灰暗,“所以我是不是錯了,我一早就不該接手小寶,直接把他送到皇后宮裡,然後自請出宮,回家待嫁對不對。”
“那爲什麼答應娘娘?”
“不忍,她太苦了。原本以爲自己苦,少小父母雙亡,依附着伯父過活,可是出了宮才明白,伯父伯母纔是真疼我的人。像子夜,只怕生下來,就想着要爲家裡搏富貴了。那麼年青,永遠臉上都帶着燦爛笑容的她,就那麼死了。就一個願望,她要她的兒子遠離這些,快活的長大。”
“要不,現在我去鄭家,讓他們一家子折騰一下?”花鎮總算明白了,雖說穆慧最後那話他不很明白,但是知道穆慧討厭鄭家就夠了。
“怎麼折騰?”
“看看就是,天乾物燥,燒一兩個庫房應該沒什麼要緊的。”花鎮搓着下巴。
“燒到人怎麼辦?影響別家怎麼辦?”穆慧可是知道,內務府這些人家都是住一片的。雖說不知道鄭家在哪,但可不想影響了別人。
“那你就只能白氣了。”花鎮笑了,抱緊了穆慧,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要對我們的兒子有信心,我們用心養他們,他們知道的。不會爲了外人幾句話,就抹乾淨的。就算抹了也沒什麼,咱們養他們,不是爲了他們感謝咱們的。將來養大了,責任盡到了,我們回山上就是了。又不真是指着他們給我們富貴。”
“莫忘初心,是啊,我就是忘記自己的初心了,還是你清醒。”穆慧一下子清醒了,自己抱小寶出宮又不是爲了富貴,收養大寶,二寶,雖說動機不純,但是她也是立誓要好好養大他們,但她那時是沒有想過要回報的。現在果然是障了。
果然是孩子們帶給了她太多的快樂,於是她貪心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