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書記,董燦開車在路上撞了人,恰好被楊縣長碰到。楊書記把電話直接打到中隊來了,現在我們馬上要趕往出事地點,你趕緊跟楊縣長協商一下,求個情,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交警三中隊打來的電話,讓正在家裡跟幾個沿嶺鄉老闆打牌的董震陡然色變。
臉色陰晴不定的掛斷電話後,旁邊的三個老闆見狀問道:“董書記,出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董燦那混小子又在外面給我惹禍了!”董震沒有細說,解釋一句後,說道:“看來今天這牌是打不下去了,抱歉!我先去處理一下犬子的事情,不送幾位了!”
坐在董震家的三名老闆知道董燦是什麼貨色,隔三岔五的在沿嶺鄉惹事,如果不是有一個好爹,他早就被打死了。衆人也沒有多想,各自把自己的錢裝進包裡,告辭離開了董震家。
董震等衆人離開後,這纔拿起電話,先是給自己在縣裡的靠山打過去,說明一下情況,得到對方的授意後,這纔給鄉里的司機打電話,讓司機馬上到他家來接他。
打完兩個電話,董震心中仍舊隱隱不安,楊傑上任當天,五山鄉撞到他的槍口上,結果才過了多久,五山鄉整個班子都被雙規了,等待路春祥和孫宇等人的將會是法律的嚴懲。
這些年來他董震做過的惡事不比路春祥他們少,甚至在某些層面上來說,董震纔是真正的惡人。現在董燦撞到了楊傑的槍口上,可想而之想要和平解決此事。很難很難!
想到路春祥等人的結局,董震有些不寒而慄,最後又鬼使神差的給幾個村去了電話,做了一翻安排佈置後,這才換上衣服,然後從家裡帶上兩萬塊錢現金。破天荒的先出家門等鄉里的司機開車來接他。
交警三中隊位於浯河鄉,雖然浯河鄉和沿嶺鄉緊鄰着,但是因爲通往沿嶺鄉的道路是砂石路,加上道路狹窄山路居多,因此交警從隊裡出發趕過來,起碼得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留給董震的時間雖然不多,但是心有僥倖的董震。仍舊想到出事地點去看看。一是確定一下董燦到底惹了多大的事,能不能用錢解決。二是看看楊傑身邊都有什麼人。這樣他心中就有數了。
坐在鄉里的吉普車上,一路趕往董燦肇事的地點,路上董震沒有理會鄉黨政辦主任的討好,只是不斷催促自己的司機,讓司機開快一點,結果只是花了十幾分鍾就趕到了車禍現場。
遙遙看見董燦的捷達車停在路邊,旁邊並沒有看到其他車輛,附近雖然有幾個村民在守着。可是董震並沒有看到楊傑的身影,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以爲楊傑已經離開了。
等到吉普車在捷達車旁邊停下後,董震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慌不忙的滿臉威嚴的走下車,對着圍住捷達車手臂上纏着白紗的村民喝聲問道:“你們是哪個村的?爲什麼圍住這輛車?”
董震在沿嶺鄉當了十年的鄉黨委書記,對鄉里每一個村都很熟悉,認識他的村民也有不少,這五個送殯的村民沒想到董震來的這麼快,被楊傑一腳踢暈的董燦還沒醒過來,他老子就先一步趕到了。
“怎麼不說話?問你們話呢!你們是哪個村哪個組的?”沿嶺鄉黨政辦主任鍾徐匯見幾人面面相窺不回答董震的問話,頓時揚眉厲聲問道。
這會董震的司機也從車上下來了,當兵退伍的司機長得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茬,往董震身後那麼一站,頓時給幾名村民帶來不小的壓力。
“我們是大劉家村的,董書記,您兒子開車撞傷了我們村三個人,現在我們正在等交警過來處理。”一個人抵不住壓力,當即老老實實的對董震解釋道。
“撞傷的人在哪?”董震聞言皺眉盯着那個農民問道。
“已經被楊領導的車送到二院去了。”那人不敢隱瞞,把實情告訴了董震。
聽完那農民的話後,董震不由鬆了一口氣,看來楊傑是已經離開了,剛纔他打電話到縣裡,從自己的靠山那得悉今天下午縣裡要召開常委會,楊傑估計是順路把傷者送去醫院了。
只要楊傑不在,那董震就放心了,理也不理剛纔回話的村民,走到捷達車旁,見董燦跟死去了一樣,縮卷在副駕駛位上,頓時急了。
“董燦,董燦,你怎麼了?你不要嚇爹啊!”董震手忙腳亂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看着隨着車門開啓而倒下的董燦,董震老眼頓時一紅,哪還顧得上楊傑這會到底去哪了,一門心思的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兒子身上。
站在一旁的鐘徐匯和司機見狀急忙快步上前,幫着董震把董燦扶着坐好後,三人這才察覺到董燦只是昏睡過去了,並沒有生命危險。
看着自己兒子肚子上那個大腳印,以及被楊傑一巴掌打腫的臉,董震怒不可赦的擡頭看向那幾個大劉家村的村民,喝問道:“你們誰打的人?給老子站出來!老子今天非得把他的皮給剝下來不可!”
“董書記,你改行做屠夫了嗎?張口閉口就要剝皮抽筋的,還有沒有一個領導幹部的樣子?”楊傑剛纔尿急離開了一會,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就地解決問題後,剛回到路邊就聽到董震那霸氣十足的話。
董震聞言轉頭對楊傑怒目而視,曾經見過楊傑一面的董震,見楊傑竟然沒有離開,頓時有些意外,狠厲的目光微微一收,把董燦交給司機攙扶着後,董震站起身來,“楊縣長,您怎麼在這裡?”
“董書記你這是質問我嗎?”楊傑盯着董震,挑釁着問了一句後,又譏諷說道:“我到哪裡去。需要向董書記你請示彙報嗎?”
“楊縣長您誤會了,我只是奇怪您怎麼會在這裡。”董震被楊傑當衆譏諷。也不敢發怒,而是尷尬的笑了笑後,解釋了一句。
“我爲什麼在這裡?這我倒是要問問董書記你了,你兒子開車撞人不說,而且還當衆動手要打我,我迫於無奈自衛之下。才踢了你兒子一腳,結果你兒子人高馬大卻不禁揍,只是一腳就暈了過去。
董書記,剛纔你兒子可是當衆威脅,說要把我的屎給打出來,你現在帶着人過來,是不是想幫你兒子履行諾言?”楊傑挑釁的話語。讓董震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看着旁邊五個村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董震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董燦剛纔摔了一下,這會又被司機攙扶起來,人也漸漸甦醒過來了,看到自己的老爹後,董燦頓時忍不住哭了,“爸,這些刁民擋道不說,還有個楊家村的小子動手打我……”
“啪~!”
董燦話還沒說完。頓時感覺眼前一花,一記響亮的耳光,實實在在的抽在了他另外一邊臉上,頓時把他給打蒙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董震,一下子歇斯底里的叫道:“爸!你竟然打我!從小到大你都沒打過我,現在竟然爲了幾個刁民打你獨生兒子?”
“董書記,你兒子已經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闖了禍惹了事,教訓一下賠點錢就能糊弄過去的做法已經行不通了!他必須爲他的行爲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該賠錢賠錢,該坐牢坐牢!”楊傑這話說出來後,頓時讓董燦傻眼了。
打他的楊傑竟然敢這樣跟他父親說話,而且看他父親的樣子,似乎還有些唯唯諾諾,頓時心頭一涼,想到一個在他認爲不可能的情況,膛目結舌的盯着楊傑,脫口問道:“你是楊家村的楊傑?”
楊傑聞言對董燦一笑,“沒想到你也聽過我的名字,不錯!我就是楊家村的楊傑。”
董燦聽完楊傑的話後,頓時一翻白眼,再次暈了過去。這次不是因爲被打而暈過去了,而是實實在在被楊傑給嚇暈過去了。
董震沒想到董燦竟然又暈過去了,心中又是悲切又是心痛,轉頭看向楊傑,上前客氣低聲說道:“楊縣長,都是我管教不嚴,才讓犬子衝撞了您,真是萬分抱歉。至於董燦開車撞人一事,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配合好交警同志的調查取證,無論治傷花多少錢,無論對方需要我們賠償多少,我們都一定會讓傷者及家屬滿意。”
“董書記,你這是想私了了?”楊傑聽董震這麼說,頓時一揚眉,不客氣的質問道。
車禍事故別說是九十年代中期了,就算是十年後,只要沒有肇事逃逸和死人,一般也都是賠錢了事。交警方面也都是做居中協調的工作,儘量讓雙方私下協商解決,很少因此而鬧上法院走司法程序。
如果這事情不是被楊傑碰到了,只怕董震都不會來這一趟,大不了讓鄉里的人出面,賠償傷者一筆錢就行了,而且還不會陪太多,最多隻是意思一下。現在董震看在楊傑的面子上,決定大出血了,卻沒想到楊傑竟然沒想過讓他私了,頓時急了。
“楊縣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董震盯着楊傑,“發生交通意外誰都不想,我們積極配合交警同志的處理,願意支付傷者的治療費、營養費、誤工費等相關費用,還願意賠傷者一筆錢,跟他們達成諒解協議,這是皆大歡喜的情況。”
楊傑聞言搖頭說道:“董書記,你兒子董燦可不是簡單的交通肇事,而是肇事之後企圖逃逸,在再次撞倒兩人之後,才被幾十個村民截停車輛。而且董燦被截住後,不僅沒有第一時間救治傷者,甚至還威脅傷者家屬親友讓他離開,如果不是我湊巧路過,那名大腿被壓斷的村民,估計撐不到被送去醫院。
現在你董書記一出面,把原本肇事逃逸的惡性案件,當成普通的交通事故來解決,甚至都不問問具體情況,也不瞭解一下傷者的情況和意見就想私了。你以爲自己是沿嶺鄉的鄉黨委書記就能一手遮天?
董燦爲禍鄉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這個做父親的不尋思着管教兒子。反而藉着自己身爲沿嶺鄉鄉黨委書記的身份,利用職權爲董燦擦屁股解決麻煩。其中做了多少違法違紀的事情你自己心中清楚。
本來好好的浯南就是被你們這些人給弄的烏煙瘴氣,老百姓對你們這些凌駕在他們脖子上拉屎拉尿的幹部敢怒不敢言,爲什麼?誰給你們凌駕於老百姓之上權力?”
董震聽完楊傑的話後,心中是徹底的怒了。
楊傑這是要往死裡整董燦和他的節奏啊!
縱橫沿嶺鄉十餘年,過着跟土皇帝一樣生活的董震,竟然被楊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連番指責。陪着笑臉想楊傑賣個人情,卻沒想到臉被楊傑打的嘩嘩響,人家根本就沒有放過董燦的意思,甚至還話裡話外有要追究董震的想法。
怒意凜然的董震,一時之間惡向膽邊生,雙目瞪大盯着楊傑,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楊傑見董震目光陰狠。整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陰沉下來,知道董震這會是徹底被他激怒了。心中提高了警惕,但是臉上卻仍舊裝作沒有察覺董震的心理變化。
其實楊傑之所以會如此不給董震面子,全是因爲董震在出門前,給幾個村打去的電話。已經監控了沿嶺鄉所有電話和尋呼信息的小六,截聽到了董震給幾個心腹村幹部打的電話,知道董震竟然喪心病狂的做了協商不成就武力脅迫的準備。
如果董震出門前不打那幾個電話,楊傑或許會批評董震對兒子管教不嚴;或許會讓董震當衆認錯,賠償傷者一筆錢。並藉機敲打敲打董震;或許會私下裡讓公安局查查董燦,調查一些董燦這些年來有什麼違法行爲;但是絕不會公開的當衆針對董震,激怒他讓他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楊縣長,你這是想小題大做借題發揮。想通過董燦的事情向我動手!”董震低沉的帶有威脅的聲音,讓站在一旁對董震極其熟悉的鐘徐匯心中一驚。
楊傑好整以暇的看着董震,說道:“董書記,我只是實事求是,爲老百姓主持公道。”
“好!很好!非常好!”董震桀然一笑,“楊縣長,難道你就沒有發現,爲什麼我們在路上站了這麼久,兩邊都沒有車子過來嗎?”
楊傑聞言笑了笑,不以爲意的看着董震,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不屑笑容,“董書記,看來你來之前做好了兩手準備啊!協商不成就準備動粗了,相信你已經通知了道路兩旁的村莊,把沿途過來的車輛給截停了吧!你到底想幹嘛?”
鍾徐匯聽楊傑這麼說,頓時焦急的看向董震,他知道以董震的能量,確實能輕而易舉的做到楊傑剛纔所說的事情。這條路本就是砂石路,只要路旁的村莊出幾個人,把道路挖一個大坑,馬上就能中斷進出的交通。
這個時代通訊極其不發達,手機雖然已經出現,但是一般都還只有大城市才能使用,類似浯河縣這樣的縣城,目前還只能使用模擬網絡通信的大哥大,甚至到沿嶺鄉這樣的地方,大哥大都無法撥打電話。
因此只要道路被截斷,那麼沿嶺鄉在短時間之內就會成爲一座孤島,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外界都不會知道。董震之所以做這番準備,就是下意識的覺得楊傑可能來者不善,所以才鬼使神差的做了安排。
“書記,您真的……”鍾徐匯看向董震,見董震面帶獰笑,看着楊傑散發出陣陣森然的惡意目光後,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旁邊五個大劉家村的村民,這會也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了,先不說大家在這路上站了這麼久,前後都沒有再來一輛車,只看董震那猙獰的笑容,就感覺滲得慌。
幫董震開車的那個司機,返回剛纔他開過來的車子,在駕駛位旁耽擱片刻,找出了一把三菱軍刺,殺氣騰騰的走回董震身旁,虎視眈眈的盯着楊傑面露殺氣。
“董震,你以爲就憑你們幾個人,能動得了我?”楊傑瞥了一眼董震的司機,不屑的說道。
“浯南誰不知道楊傑是戰鬥英雄楊新華的兒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楊縣長你當然不是草包了。不過如果加上那些人,不知道能不能請楊縣長到寒舍去做一回客!”董震指了指道路遠處,只見路上塵土飛揚,十幾輛摩托車呼嘯着對着這裡衝來。
董震能在沿嶺鄉叱詫十年不倒,自然不是隻會阿諛奉承上面的領導,曾經靠着特殊時期武鬥上位的董震,在沿嶺鄉各村糾集了一幫死心忠誠於他的地痞惡霸,維護他在沿嶺鄉的統治。
俗話說的好,窮山惡水出刁民,沿嶺鄉地處嶺南山脈,交通不便經濟不發達,又跟騎嶺鄉的少數民族區域交界,解放前着實出了不少土匪強盜,在整個浯南地區都兇名赫赫,僅次於最齊心又佔有地利的浯河鄉。
董震糾集的這些人都是各村膽大妄爲好吃懶做的惡霸,平日裡什麼壞事都敢做,即使這些人惹出什麼大禍,董震也會想方設法的爲這些人善後解決麻煩。正因爲如此,董震在沿嶺鄉的威懾力才如此之大,不是因爲他是鄉黨委書記這個身份,而是他掌控着上百名散落在各村的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