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會,闊少和許光二人說笑着走了過來,張里正在神遊物外的感受被打斷,二人拖過小方凳一屁股坐了下來,許光掏出身上的軟中華隨意的往桌邊一丟,擺開了架式。
“行了,把你的大中華收起來吧,夜攤上擺上這麼高級的煙,生怕人不知道你有錢是不是?財不外露,老祖宗早就告訴過我們,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闊少不客氣地拿過煙,丟了支給張裡,自己嘴上叼根,一邊把煙往自己口袋裡揣,一邊譏笑着道。
“哎——”許光被搶白的直翻白眼,手指了指,最後只能無言地嘿嘿笑了笑。
一箇中年婦女手腳麻利的拿着三瓶啤酒和三個塑料杯,放在了桌上,然後從兜裡拿出開瓶扳一一打開,大概是冰過的,新開的瓶口裡冒出絲絲氤氳白汽。
“今天我們一人一瓶喝,不夠再來,一定要好好喝點,兩位哥哥你們一路辛苦了,兄弟大新年的敬你!祝願你在新的一年裡取得更大進步!”
許光一邊倒酒一邊豪氣干雲的倒滿酒,小小的塑料杯裡冒起一股白色的酒沫,溢得桌上一灘,
“操,會不會倒酒啊,應該這樣,看看我的!”闊少嚷着評頭論足起來,確實,闊少提着瓶子倒酒是很慢,幾乎是貼着杯子倒的,所以一杯倒滿,明黃色的啤酒在燭光下特別清澈,杯裡不時冒出點小汽泡,但是酒卻一點沒有溢出來。
“行,你狠!”許光無言地豎了豎大拇指,拿着酒瓶接着往杯裡添,這下倒慢了,才終於倒滿一杯。
看着兩人鬥嘴開玩笑的隨意樣子,張裡心下暗歎闊少這傢伙會裝,愣用插科打諢把氣氛搞得相當自如。
說話間,中年婦女又是麻利的端來兩盤食物,爲什麼不說是菜,實在是因爲此種燒烤夜攤上經營特點而言,菜即食物,食物即菜,反正兩樣沒什麼區別,不像大酒店裡還有菜和主食之分。
往桌上一放,張裡就聞到了一股香味,一盤油亮亮、略顯醬紅色的,正是本店的招牌產品:烤豬蹄!
這道鎮店食物,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光聞其味、觀其形,張裡就已經有些食胃微動了,更加烤得脆香的香味,外表上清晰可見撒着一些辣椒粉,點點粒粒點綴其上,端得是道特色小吃!
另一盤則是本地常見到的烤豆腐,一小塊一小塊,像麻將大小,一個一個的散堆在盤中,由於剛烤過,小塊的豆腐有些鼓漲,外表黃亮,顯得飽滿異常。
“來來,趁熱吃吧,冷了就不行了!”許光熱情的招呼着舉筷,率先夾了塊,然後用手拈住,就這麼大嚼特嚼起來,大塊的豬蹄,配上如此有些粗放的吃相,倒也是相得益彰!
張裡也伸筷夾起,三個指頭捻穩,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就出現在嘴邊,張嘴輕咬一小塊,一股脆香入鼻,嘴裡同時溢出令人開胃的美味感,外表油亮,可是入口卻一點也不覺得油膩,相反那種膠原蛋白的圓潤滑膩感被釋放得很完美,更兼鹽椒相佐,真是無上美味!
張裡嚐了第一口便被徹底激活食腸,當下不再裝雅,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吃相上很放得開,不要說他了,闊少此時也是隻顧埋頭大啃,一邊吃一邊哼哼,
“嗯,這東西還真他媽的好吃,以前怎麼沒吃到呢?——”
三個男人圍着一張小方桌,微弱的燭光上每人手捏一塊肥膩的豬蹄,大啃特嚼,兩個腮包的嚼嘰快速地在運動着,顯示出主人對美食的歡愛無遺!
不費勁,第一盤豬腳就這樣被三個男人幹掉,伸手拿過紙揩了揩手,許光笑着端起了杯道,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張裡笑着滿意的點了點頭,闊少揩了下嘴巴,大咧咧道:“你小子□□道噢,這麼好吃的地方還不早帶我來,不夠意思!”
“嘿嘿,這算什麼,春江好的地方多了去了!只要你們有時間,兄弟一定做好導遊!來,幹!”
許光得意地笑着一口乾掉了杯中酒,張裡也是一口喝完,剛纔吃了香辣的豬蹄,這會再用冰啤酒這麼一瀨口,一股舒坦從身體裡悠然溢出!
沒多會,第二盤豬腳又端了上來,三個人自然是開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胃口大開,心情也就大開,邊吃邊聊,還邊喝,很快桌底扔了一小堆啤酒瓶,三個人臉上略帶了些酒色。
豬腳這種東西倒底是大葷之物,除了一開始幾人悶頭大造外,連吃了四盤才罷,到後來,張裡直接感覺到了一種飽飽的感受,胃裡充實,東西是再也吃不下了,但是酒彷彿是越來越想喝,香辣的味道刺激了腸胃,這時喝酒是最好下嚥的!
吃的速度放慢,當然就以說話喝酒爲主了,許光歡顏熱情,敘着家常說張哥,家裡情況還好吧?老人長輩們的身體還健康吧?你也真是的,上前走時也不說一聲,兄弟平時也忙沒有時間親赴江河登門拜望,你這回家過年總也要讓兄弟表表心意吧?
張裡知道這傢伙說的是漂亮話,於是也藉着酒打着哈哈說,見外見外,老弟的心情我領了!我代老人敬你一杯!主要是一年到頭纔回家這麼一兩次,東西實在太多,就是兄弟你給我禮物我也不方便拿呀!行了行了,咱們之間就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了!
三個人邊說着交心的話邊喝酒,最後周邊的桌上人漸漸少了,三個人還在喝,對於這些經常在白酒上拼殺的人來說,喝點啤酒還是覺得活動餘地很大的!所以張裡也沒藏量,跟着喝,但是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這種不斷的喝吧!
果然到最後,三個人各跑了兩趟廁所後,都有些酒醉微薰的感覺了,張裡看看腕上的表,已然指向了深夜十一點半,應該差不多了。他剛要提出結束,許光卻手一揮,有些大言道,
“哥,兄弟跟你說個事!”
張裡一愣,看看對方略帶醉意的的臉上,有些慨嘆之色,他心下一“格噔”,嘴上卻調笑着道:“什麼事,你說吧!”
“哥,你說,人能選擇出身嗎?”許光喝了口酒道,
“不能!”張裡搖搖頭,眼卻向闊少看過去。
“嘿嘿,你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對現在的出身不滿意?”闊少嘿嘿一笑,臉上有些不懷好意道。
“去!別打岔!”許光揮了了下手,繼續道:“張哥,像你我還有趙少,咱們這種身份的人生來就是要比一般人具有一定的優越感,這是現實,就算我們想普通那也是不行的,因爲別人都用有色眼光看你啊!你說是不是?”
張裡點點頭,敏銳的他覺得許光是話有所指,闊少卻不理會這茬,把手一豎道
“打住!我說光子,你是不是被你家老革命訓了?今天找我們訴苦來了吧?先申明啊,哥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遇到這種事,經驗告訴我,忍忍吧!”
言畢,闊少有些放肆的哈哈大笑。
“哼!老頭子訓我?”許光冷笑了下,道:“訓我是有的,但是像你那樣老鼠見貓似的,哼哼,暫時還不至於!”
“噢?!你小子長本事了?”闊少止住狂態,有些將信將疑道。
“那倒不是!”許光把手一擺道,
“我們家老頭子對我那是沒說的,嚴父這一說在我們家不存在!我說的是外部環境!”
“剛纔我說到哪兒了?噢,對,別人用有色眼光看我們!”許光像是酒多了有些思維遲緩樣,接道:
“張哥,我說的就是這事,其實我這人什麼樣你是知道的,平時就生怕沾染些閒言碎語,所以一貫做事我都有個分寸,但是我這人又講義氣,沒辦法,有時親戚朋友什麼的,託人費勁的找了半天找到我這兒,你說平時都玩得不錯的,我能不幫嗎?得幫!不幫人家就背後罵,說什麼眼皮高看不起人什麼的,哥,你說,我也沒辦法啊!”
許光一臉的苦惱,喝了口酒接着道:“但是一幫,這麻煩同樣來了!”
“現在就有些人四處造謠,說什麼我倚權仗勢到處伸手,什麼幫人一點點小忙,就吃拿卡要的,哥,你說,這他媽還叫不叫人活了?”
許光說得激動起來,一伸手拍了下桌子,桌上的塑料紙杯瞬間傾倒,啤酒如同水漫金山般迅速在桌上漫延!
只有那紅紅的蠟燭,因爲燃燒時間長,透明的蠟液流得多,以至在底端凝固了有火柴盒大小的面積,牢牢地,穩穩地如磐石般,只是晃了晃火頭,依然頑強的閃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