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遠去的轎車，迴轉身來，兩人相視一笑，紀國華就笑道：“這下我們真正是一家人了，張書記，從現在開始，南山一切唯你馬首是瞻，我聽你領導！”
張裡一笑道：“國華同志你太客氣了！我們共同學習共同進步吧！”對方的言語裡透着客氣，這種意思他聽得出來。
紀國華笑着擡腕看看錶，道：“這樣吧，我們現在都是一身酒氣，今天我請你體驗一下我們南山的特色好不好？”
“噢？聽你安排了！”張裡笑呵呵道。
說笑間兩人就齊動步，爲了讓兩人間更好的拉近距離，張里拉着對方上了奧迪車。紀國華笑着到車裡對秘書吩咐了下，然後才坐回來，關上車門，車便隨着前面的二號車緩緩啓動，眼瞄向窗外，路邊的警車也漸漸駛遠。
“這都是接待上面來人用的！咱們自己沒必要了！”紀國華笑着解釋道。
張裡一笑，點了點頭，對於紀國華的觀察力入微倒是有點佩服，不知道是否上午自己的神色被對方看在眼裡。
車子出了城一路直向東北方向，遠處一片蒼茫的羣山越來越近，是近仲秋，能清楚的從植物的顏色上看出來，在春夏秋，這裡肯定是翠綠欲滴！吹着涼爽入體的秋風，張裡心境大開地看向窗外的景色。
紀國華笑着介紹道：“這是南山！素有第一山之稱！在南河下游這裡是惟一處山峰，在南河上順流而下，最先入眼的便是它了！這也是咱們清安市境內惟一的山，其他都是平原了！縣城便建在山脈之上，所以叫南山或者是山城！”
“嗯——好地方啊！”張裡由衷的讚歎道。
紀國華一笑道：“說實在的，南山漂亮，但是也限制了縣裡的發展，你早上都看到了，城裡的規劃至今還談不上科學性，到處有些亂糟糟的，城市建設很難上正軌啊！”
張裡輕嗯了聲，或許是認爲老談工作有些不合適，紀國華轉而笑道：“這山上啊有一處溫泉，平時水溫能達到六十度，水質柔滑，裡面富含鍶、硫磺、鎂等原素，對人的身體很有好處！今天我請你好好泡泡澡，洗洗塵！”
“好好，多謝多謝！”張裡欣然笑言，泡溫泉這種活動他很少參加，不過這並不說明他不喜歡。
順着彎曲的山路一直向上，準確點說南山的陡峭程度不太明顯，只有主峰那邊才能看出來，大多地方還是平緩的起伏。最後車在山裡一處樓堂門前停了下來。
紀國華笑說到了，張裡一擡頭看見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南山溫泉渡假村”，或許是早有通知，裡面一人清瘦狀的男子笑着迎了出來。
紀國華介紹說這是劉老闆，是我們縣裡的知名企業家！男人便笑着連連客氣，張裡隨和地與對方握了握手，劉老闆轉身引路說，全部準備好了，二位領導裡面請！
隨着對方的帶路，進去後張裡才發現這是一個露天式的溫泉，偌大的一圈，裡面全部是一個一個的小池子，池面熱汽蒸騰，池裡傳來不時的嘩嘩撩水聲和說笑聲，有人已經在盡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賜了！
劉老闆在前腳步並未停，領着兩人徑直向裡走，穿過一個拱形的小門，一個幽雅的小院呈現在眼前，或許是有濁泉的滋潤，院裡種植些許植物全都顯得鬱鬱蔥蔥，碧綠如洗，讓人覺得格外的忘塵。
院內靠牆還有房間，那是專供客人換衣服用的，劉老闆領着二人進了房間，親自在幫服侍，張裡看着紀國華熟練的除衣換衣，也跟着如法效仿，最後兩人換衣出來向池內走去，劉老闆就笑着說兩位領導慢慢泡，我就在門口，有什麼需要招呼一聲就行！
除衣下池，一股溫熱迅速□□，那種來自大地深處的溫暖讓人渾身油然放鬆，一種適意從皮膚一寸一寸開始漫延來，直滲透到骨子裡。
“噢——”浸在熱湯裡，張裡禁不住地舒服地哼了聲。
紀國華也把身體沒在水下，只留下了頭部，笑道：“怎麼樣？不錯吧？”
“嗯——，舒服！”張裡眯着眼感受適意，笑着道。
“我在南山幹了五年，別的沒撈到，這泡溫泉我算是賺着了！說真的，有時不來泡泡心裡還真癢癢的！”紀國華笑道。
“你這是泡出癮來了！”張裡也笑道，“不過這個倒是一項健康活動，應該多泡泡！”
“是啊，我自己都感覺到上癮了！要是哪天我不在南山幹了，我還真捨不得離開！”紀國華笑着道，眯着眼伸手開始在身上搓起來，外面看上去壯實，其實除卻衣物才發現這位紀縣長身上肥肉鬆馳，明顯的腰身有些下垂，張裡知道那是長期在飯局上養出來的。
“那你不能因爲愛好老呆在南山這一個地方啊，人總是要進步的嘛！”張裡也眯着眼伸手在身上亂搓，嘴裡笑道。
紀國華笑笑，頓了下才道：“張書記你知道清安流傳我們南山的一個說法嗎？”
“什麼說法？”張裡哼哼道，眼睛依舊眯着。
紀國華身體往上湊了湊，頭部枕在了後面的臺階上，任由身體自然泡在水裡，臉望藍天。
“南山南山，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終老南山！”
嗯？！
張裡心下一震，不由得睜開眼看過去，紀國華眼望如洗藍天，神情悠然，嘴角的一絲自嘲仿若餘音未消。
“你這從哪兒聽來的流言啊，南山也有好，南山不老鬆，這還說人長壽呢！”張裡笑笑，重新眯上眼道，然後眼角卻看向着對方。
“嘩啦”一聲，紀國華撩起水在臉上抹了把，笑道：“今天沒外人，就咱們當閒聊了！流言也有一定事實基礎，事實上好多年了，南山提上去的就幾乎沒有過！平調到市局的倒是有，但也不多，現在南山班子裡大多都是本地出身的，故土難離，到了縣處這一級基本上就到頂了！外面的不想來，本地的出不去，南山名符其實啊！”
張裡一笑，也把身體一直，像對方樣躺好，笑道：“幾乎沒有，並不代表全部都沒有嘛！”
也許是張裡的固執，紀國華沒有立即反駁，而是笑笑道：“你知道南拖爲什麼會成爲縣裡老大難嗎？”
張裡想了想，搖搖頭。
紀國華笑接道：“你說的對，幾乎沒有並不代表絕對沒有！在你來之前，我們南山的葉書記就高調榮升，現在是清安的副市長！”
噢？張裡有些意外地看向紀國華，後者笑笑，重新浸下了身體，微閉雙目好像在盡情亨受般。
看着對方在水溫浸泡下有些發脹的臉，張裡心下明白了！
隨後，池邊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粗粗的喘氣聲，和不斷裊裊上升的熱汽，連院內的植物好像也沉默了。
馬放南山，馬放南山——，浸在水裡，張裡的心下卻翻騰開了，在博大精深的漢語裡，這四個代表某種含蓄貶義的字眼，在他心裡如同開鍋的熱水般，不斷翻滾冒出沉下，又冒出又沉下，反覆不斷！
紀國華微閉的雙目不知什麼時候細細地開了條縫，透過蒸騰的熱汽，精準地觀察着這位剛認識兩天不到的新班長。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年輕的臉上依舊如同古井不波，看不出絲毫異樣！
好！有道行！紀國華在心下不惱，反而暗暗叫了聲好。自從聽說對方在中央黨校學習時，他心下就生出的那絲期盼，現在隱隱間更加強烈起來了！
“嘩啦——！”
突然一聲猛的水聲讓他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