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裡一聽,心下不由得一個凝神,經過王樹的動員,對於人事變動現在他特別上心,朱至剛是副廳級幹部,南疆交流回來肯定要向上提一提,提到正廳不是問題,但問題現在就卡在這裡,明年省委將會對地市班子調整,按朱至剛的年齡和資歷,要不就在省直廳局任職,要不就要放到地方做大員,這兩種可能,無論哪一種,對於他現在主政南山的位置來說,都會有些許幫助!
當然,如能到地方任職,最好是到清安來,這無異與是一件利好消息!
“噢,彭處有什麼見解,賜教賜教!”張裡笑着又端起酒杯,道。
彭超凡端起酒杯一碰,嘿嘿一笑道:“張兄這話就外行了!放着菩薩問三清,要罰酒!”彭超凡開着玩笑,把眼瞄向了對面的胡松林,後者一臉的笑眯眯無癢狀。
張裡恍然,痛快地說“認罰認罰”喝了杯中酒,重倒了杯酒,接着端杯敬胡、彭二人,
“老彭你——”胡松林無奈端起杯,笑指了指,但張裡已然亮杯,於是他只好也一口飲盡,嚥下酒才接笑說道:“提拔幹部是省委領導們考慮的大事,我一個小小的部門負責人算哪棵蔥?”
話說得玩笑,看得出胡松林有組工幹部的特點,這倒不是自恃身架,實在是工作性質而言。
三人打趣,這時王樹又笑着插話道:“胡領導,你是我們這些人的孃家人,就體諒下我們對孃家的渴望,就算畫個餅也是好的嘛!”
桌上衆人一齊齊哈哈大笑起來,張裡明白,王樹來省城的目的便在於此!
胡松林還是有些推委,雖然衆人都笑看他,但顯然他不想就這個話題敘下去,但袁亮就笑着喝說:“老胡,你再不畫,我們就一人敬你一大杯!”於是衆人轟然響應,連現任秘書周書海等人也起了哄。
胡松林眼看有些招架不住,便有些投降狀道:“各位領導,都高擡貴手,畫畫是藝術,要說這方面的特長,還是袁廳長最拿手!”
這話說得有些胡攪了,但衆人心底都有數,論背景,當然還是袁副廳長最牛,聽上去不通,但事實上卻還是有道理的!
袁亮一聽,便哈哈大笑,說:“老胡,你水平高!嚴守組織紀律,看來給你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也沒用!厲害厲害!”
衆人又是鬨然大笑,齊齊喝了一杯。周書海倒是有些鬼精,喝了酒笑說:“老胡,我們都在省裡,老王跟張老弟他們都在下面,有些情況他們還真不是太瞭解,你就原則上聊聊!”
“就是就是——”桌上幾人都不自覺點頭附合。
胡松林見狀,也只好開腔道:“其實也沒什麼,組織工作都有一定程序,嗯,反正交流回來的幹部一般都會離開原崗位,有一定變動,至於具體去向嗎,說真的,我這小小的處級位置還真不敢揣測上意!再說了,交流乾部這塊不是我們處裡範圍,我可不敢亂畫餅!”
最後的一句玩笑話,讓桌人衆人又是一陣開心大笑,屋裡氣氛達到了□□。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話說到這個份上,只能是點到爲止,畢竟工作有規定,沒聽說哪個大嘴巴的人能在組織部門工作,對於胡松林如此透露,大家也理解。
不過,張裡可是有些上了心,他老婆黃詩韻就是組織部門工作的,其中有些門門繞他還是多少知道點的!爲了儘快掌握心中的好奇,他想以後還得好好和這位胡處攀攀交情!
飯後散場,張裡把車上還剩下的一些禮品,專門又給剛接識的胡、彭二人分別送上一份,胡松林倒是客氣道謝也沒多說什麼,彭超丹反倒很熱情親切,兩人握着手,彭超凡叮囑說張老弟,有空約好朱廳長,我們一定好好敘敘!
當夜,王樹沒有離開,和張裡一起,兩人躺在□□深聊。也許是很久沒有這樣聚過了,王樹談興大發,聊起幾人當年的工作情況,對於這些張裡倒真是不熟,他認識這幾人還都拜託王樹牽頭,可謂只知現在不知過去。
王樹說當初他們這幾人幾乎是前後進入省直機關工作,從普通辦事員幹起,由於學歷高出身名校,工作在一起,共同語言也多,年青意氣風發,都抱着幾乎相同的信念踏入社會工作,當時很是相處得來。那時的機關裡還比較清爽,沒有那麼多的複雜關係,再加之很快他們都各有際遇,被領導挑爲秘書,出身與經歷上的相仿,更讓他們來往得密切些,雖然後來大家都相對思想成熟了,看上去漸漸的好像比原來疏遠些,但是私下裡,他們走得一直很近,不過那是真的很累,整天戰戰兢兢,直到離開秘書崗位,這才漸漸恢得到正常狀態。
王樹說真是很慶幸,我們一直能保持關係到今天,換到現在的機關裡,這份交情絕對是鳳毛麟角的,老弟你沒在大機關呆過,有些東西還真不是用語言能表達清楚的!
張裡點頭,心悅誠服說我理解,雖然我沒這些經歷,但在基層,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一樣沒少見,想想也能想像得出來,省直機關這樣大地方是多麼複雜!
王樹聞言笑說你別看今天老胡推三阻四的不漏半點口風,其實這是最常見的,都說人多嘴雜,照我說人多不但嘴雜,眼也雜心也雜,總之什麼都複雜,包括道德在內!按道理我們這麼多年了彼此算是很瞭解也信得過,但是有一條原則大家都心底不自覺中在遵守着,那就是從不勉強誰,當衆聊什麼根據自己把握,說不說都沒什麼關係!
張裡嘴裡噢了聲,心中卻有些疑惑,那憑什麼關係能維持這麼久呢?
王樹看出來他心中的疑惑,笑着接道其實這也沒什麼秘密,當衆不說並不代表私下不說!
張裡恍然,不由得點頭心下暗自佩服!同時也理解,人數超過三個,也就意味着有了很多不確定性,私下裡單對單,說的和聽得是單線,出了問題肯定是兩者之一,這是最容易區別的,三個以上,這就難說了,三人皆有可能卻無法確定!
單對單,這個圈子裡的人就是用這樣一條近乎鐵的法則,相互維持着他們之間的關係,只在合適的地點合適的時間告知自己的朋友關係他自身利益的訊息,這個方法太妙了!張裡心中禁不住有些暗自歎服,由此他想到了革命年代裡的地下黨員接頭建立情報網,這種做法與之是多麼的驚人相似!更準確點說,這或許就是一種深入骨子裡的光榮傳統,今天被繼承和發揚!
張裡心中浮想聯翩,突然他心中一滯,王樹這樣對自己交心,說出這樣一條維持他們圈子存在的關鍵所在,是不是也有着單對單的意思,自己是不是也無形中踏入了這個法則之內,如果算的話,那也應該是一種光榮傳統的繼承和發揚吧?
張裡眯着眼抽菸,旁邊的王樹倒沒想到他的腦子裡一瞬間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自顧着接說下去。
“老胡這個人嘴很緊,沒進組織部門時也是這樣,以後你跟他相處熟了,自然就瞭解!”王樹吐了口煙,接道:“清安的情況要是他不吐口,你到時找找老彭,老彭這個人相比之下容易些!”
張裡快速回過神來,笑接道:“嘴緊恐怕不是對一個人吧?”
“哎~!你說錯了!”王樹笑着欠身撣了下菸灰道:“老胡還就跟老彭兩人對眼!有些事老胡半點口風沒有,但是老彭嘴裡就能多少撒點出來!”
張裡聞言,不由得失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