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原來是他
歌舞昇平的宴會上,容貌豔麗身材婀娜的舞女翩翩起舞,嫋嫋的絲竹聲帶着能勾起人內心悸動的音調響起,像是連綿起伏的山丘,有着它獨特的伏線和柔美的轉折。
雖然皇帝和皇后在涼亭裡坐着,但宴席上的人並不拘謹,三三兩兩湊成一個小團體,竊竊私語,除了千琉璃和濮陽逸這桌外,衆人都有各自能消磨時間的樂子和話題。
濮陽逸應該不能喝酒,本來毒發的身體在飲下烈酒後,幾乎有不堪重負的趨勢,千琉璃看着他忍着痛苦的模樣,束手無策,難怪他說這宴會並不危險,因爲這只是針對他的聚會,其他人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只要慢慢熬着時間,就足夠讓濮陽逸痛不欲生了。
瓜娃子沒出現,濮陽墨要宣泄怒氣的對象自然轉移到了濮陽逸身上,千琉璃有些明白了,如果不下猛藥,若是瓜娃子來參加宴會,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受到的傷害都遠遠不止這些。
其他人都看到了濮陽逸蒼白的不似正常人的臉色,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視而不見,依舊飲酒作樂,親密交談,千琉璃看到這一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大臨皇室的情況也太蹊蹺了。
千琉璃一邊暗暗着急,一邊想着辦法,能大過皇帝直接發號施令的人有誰?不就是那位皇太后麼?
“王爺,你等等,我去找太后娘娘來救你。”千琉璃附在他耳畔小聲道。
濮陽逸頓時搖搖頭,顯然對她的決定很不認同。
“你不用多說了,我就要去。”千琉璃的驢脾氣也上來了,她固執的看着他的雙眼,“反正來也來了,有些人的目的也得逞了,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只不過想讓你早些回府,你現在這樣的情況真的很不妙,隨時都會有暈厥的可能。”
濮陽逸無奈的點點頭,既然無法阻止讓她去碰碰壁也好,皇祖母每月十五身體有恙,不過是爲了避開這個尷尬的場合罷了。
千琉璃站起來,對着一旁伺候的小宮娥小聲的表達人有三急,她要去放水,小宮娥點點頭,帶着她悄悄的出了御花園。
爲了避免出現上次在皇宮裡迷路的狀況,千琉璃看準了一處偏僻的場合,然後很是利落的一個兔子蹬鷹,用手捂住小宮娥的嘴,裝出一副兇惡的模樣惡狠狠的道,“帶我去永康宮,本妃有事找太后。”
小宮娥嗚嗚的叫了兩聲,一雙大眼滿是驚恐,身子如篩糠似的顫抖了不停。
“命是自己的,情報是可以出賣的,如果你答應,就點個頭,如果你不答應,嘿嘿…”千琉璃笑的猙獰,威脅道,可她話音剛落地,被捂住嘴的小宮娥突然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千琉璃這才發現,她方纔行兇太過心慌意亂把人家的鼻子也給堵上了,小宮娥受驚過度加上不能呼吸,居然直接昏迷了。
第一次綁架竟然如此收場,千琉璃滿頭黑線的看着倒在她懷裡的小宮女,呆了半響,才伸手去搖她,“喂,宮女姐姐,你快醒醒啊,沒有你的帶路我怎麼回去啊?”
“不然我帶琉璃妹妹回去可好?”一道低而婉轉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
千琉璃轉頭去看,高挑秀雅的身材,他穿着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繫玉帶,手持象牙的摺扇,烏黑茂密的頭髮用上號的玉冠束了起來,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這時卻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
他站在一簇盛開的芙蓉花叢前,芙蓉月下妖嬈,淺紅色的新蕊,多情又風流天成的少年,一景一物皆可入畫。
她隱隱覺得面熟,想了半天,才恍然記起他就是原主的姦夫,她第一天穿來異世見到的第一個人,蘇公子,蘇清絕,據說他家是大臨的皇商,有京城首富,甚至大臨首富的名頭。
“這才幾日?琉璃妹妹就不認識我了?”蘇清絕一雙桃花目流轉着瀲灩的光芒,眼波輕泛之間,俱是濃濃的風情,“這幾天我可是對琉璃妹妹日思夜想呢,卻不知琉璃妹妹早就把我忘記了,當真令人酸楚。”
“我認識你。”千琉璃認真的打量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就是那個掉進糞坑,被人救起後邊跑邊笑還邊打嗝的少年。”
蘇清絕面色一怔,眼底的怒色一閃而過,他搖了搖幾下扇子,倜儻般的風流,“琉璃妹妹如此待我,是打算將我們往日的情分都煙消雲散麼?”
“你真是一語道破天機,我就是如此想的。”千琉璃誠懇的點點頭,她對這種騷包又風流的公子哥實在沒什麼好感,“我是已經結婚的良家婦女,蘇公子以後還是和我保持距離比較好。”就算她想要爬牆,選擇的對象也不會是他這種類型。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清絕以前辜負了琉璃妹妹的情意,輾轉反側之下,才恍然大悟我對琉璃妹妹早已情根深種。”蘇清絕溫柔多情的眸子盪漾着水光濛濛的惑亂風情,天底下就有這麼一種人,不用表現的多明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是渾然媚骨,禍水之姿。
千琉璃一直以爲她現在的容貌已經足可以禍國殃民了,但一站在蘇清絕面前,立馬失色好幾分,最起碼,他身上的魅惑和誘人不是她能比擬的,一個男子,長的比女子還要好看,風情也比女子更甚,難怪原主要死皮賴臉的勾搭他了。
原主的長相是尤物級別,她的姦夫是禍水,這樣兩個人要是在一起,還不得天雷勾地火?震壞幾張牀?他們兩人受的了,牀受不了啊。
幸好她代替千琉璃活了下來,不然蘇清絕早晚會精盡人亡的。
“我救了你一命你知道嗎?”千琉璃眼神怪異的看着他如桃花般豔麗的面容,他背後盛開的芙蓉勝過百花,卻不及他三分顏色,“做人要學會知恩圖報,既然我救了你,你就行行好,別再糾纏我了。”
蘇清絕挑了挑眉,“你何時救過我?”
“腦子轉不過彎是大病,你還是進醫院治療比較好。”千琉璃嘆息道,“估計你已經是晚期了,還是把牀位留給別人吧。”
“琉璃妹妹如今說話越來越有意思了。”蘇清絕眼中的興味之色瞬間升騰,他饒有興趣的掃了她一眼,明明是一樣的臉蛋,卻讓他有一種眼前的她不是她的感覺,似乎自那天開始,她像是換了一個人,脫胎換骨,如出了淤泥的荷花,妖嬈的容顏混合着清麗的脫俗,矛盾又和諧,很吸引人的視線。
“別裝出你一副很瞭解我的樣子。”千琉璃嗤笑了一聲,目光挑剔的從頭到尾在他身上流連了一遍,“你不是我的菜,所以我不想吃,能勾引我出牆的紅杏有很多,卻獨獨不是你這種。”
“難道琉璃妹妹對我的情意都是裝出來的麼?”蘇清絕臉色有些傷感,長長的睫毛垂下,臉上的表情很能勾起愛心氾濫的女人的憐惜。
千琉璃眼神越發怪異,“有沒有人說過你有做小受的潛質?”
“嗯?”蘇清絕眨了眨眼,“小受?”
“這樣吧,好歹我們以前有過一腿,雖然沒發生什麼,但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把你拋棄了的確有些不近人情。”千琉璃摸了摸下巴,真誠的給出建議,“不然我把我家王爺介紹給你怎麼樣?夫妻一體,王爺也能代表我,你換個新鮮的味道不是更好?我家王爺長得好,又有權有勢,而且說不定哪天就翹辮子了,你嫁給他後,等他剛進棺材,你立即就能繼承一大筆遺產,何樂而不爲?”
“我不缺錢。”蘇清絕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你忘了蘇府是大臨的首富麼?”
“誰會嫌錢多呢。”千琉璃撓了撓頭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說,你跟在王爺身邊,吃香的喝辣的,總比做個商人要好吧?雖然皇商這個名頭挺好聽,但大臨重農抑商,商人的地位並不怎麼好。”
“我不是斷袖。”蘇清絕笑着搖搖頭。
“管你是不是。”千琉璃突然想起她偷溜出來的原因是要去永康宮,不能再耽擱時間了,她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她臂彎的小宮女,不由頭疼,擡起另一隻空閒的手,使勁的掐了掐她的人中,“我要去永康宮,蘇公子能帶我去嗎?”
“有何不可?”蘇清絕挑眉,“剛好我和許多話想和琉璃妹妹說說。”
千琉璃翻了一個白眼,垂眸見小宮娥悠悠的轉醒,一看到下意識的就想大叫,千琉璃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笑語嫣然的道,“本妃不過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怎的如此不經嚇?”
小宮娥見她面色和煦,笑意溫暖,又聽到她的解釋,這才放下心,紅着臉從她懷裡退出來,行禮道,“都是奴婢不好,請寧王妃恕罪。”
“沒事,倒是本妃唐突了。”千琉璃擺擺手,“你先回去吧,等本妃如廁完畢自己會去御花園的。”
小宮娥不疑有他,點點頭,“前面就是茅房,奴婢先行告退了。”說完,她腳步輕緩的離開了此地。
千琉璃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纔對着那一團花叢招了招手,“蘇公子可以出來了。”
蘇清絕搖着摺扇無比風流的走了出來,嘴角掛着一抹輕佻的笑意,眸光溫柔的似乎能滴出水來,千琉璃被他這樣的視線一看,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全部復甦,她搓了搓胳膊,齜牙咧嘴的道,“蘇公子,你口水流下來了,就算我是美味佳餚,你也不要如此的看着我,晚上會做惡夢的。”
蘇清絕風流無匹的一笑,“琉璃妹妹若是能夢到我,就自然是好夢。”
“你這話真矛盾。”千琉璃撇嘴。
蘇清絕一怔,隨即明悟了她的話,不由無奈,和着夢到他就不是好夢了?
“快走,否則來不及了。”千琉璃掛念着濮陽逸的傷勢,忍不住的催促道,“我家王爺現在很不好,你動作快點。”
“你很擔心寧王爺?”蘇清絕桃花眸微微眯了一下,意味不明的問道,“我記得你以前很不待見寧王爺的,怎麼才幾日,你也學會開始擔心他了?”
“他畢竟是我夫君。”千琉璃不欲多說,去扯他的衣袖,“你別像個女人一樣的磨磨唧唧好不好?你不願意帶路就直說。”
“不然我用輕功帶你可好?”蘇清絕淺笑着道,“不用半刻就能到太后的永康宮。”
千琉璃點點頭。
蘇清絕眸光閃了閃,突然伸手要去抱她,千琉璃嚇了一跳,連忙躲開,怒聲道,“你做什麼?”
“不抱你如何施展輕功?”蘇清絕無辜的道。
“我拉住你的手就行了。”千琉璃隔着寬大的水袖握住他的手腕,避免兩人皮膚相觸,“快點!”
蘇清絕邪魅一笑,身體一縱,足尖在旁邊的一顆石頭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就飛了起來,千琉璃抓着他的手,感覺自己像一隻風箏,被高高的揚起,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勉強捏緊他的手腕,免得不慎掉了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古代的武功也太匪夷所思了,不用藉助任何外力,就能凌空飛行。
蘇清絕並沒有信口雌黃,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她就從半空中降落,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呢喃道,“幸好我不暈飛機。”
“往直走再轉個彎就到了。”蘇清絕選擇停留的地點是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他環顧了四周一圈,柔聲道,“今天我幫了琉璃妹妹,不知琉璃妹妹要怎麼答謝我?”
“改日請你吃飯。”千琉璃腦子還未完全清醒,隨口說了一句。
“好,這可是琉璃妹妹親口應承的。”蘇清絕低笑了一聲,“那我先走了,你離開宴會後,我也跟着走了,若是被人察覺了,可就不妙了。”說着,他身形一閃,人影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我草。”等他走了,千琉璃纔想起這裡是封建的古代,女子請男子吃飯是不合適的,尤其她還是有夫之婦。
“你真是笨死了。”千琉璃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惱怒的道,“都怪蘇清絕那個人渣,趁人之危!”
她憤憤的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宮裝,按照他指示的路線,果然很快便到了永康宮。
還沒走近宮門,就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嬤嬤認出了她,立即上前行禮,“老奴給寧王妃請安,寧王妃怎麼會來此地?”
“嬤嬤,本妃有事求見太后娘娘,還望嬤嬤去通傳一聲。”千琉璃心裡急的要死,面上卻不露半點異樣,“十萬火急,人命關天。”
那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請寧王妃稍等,老奴這就去稟報太后娘娘。”
“有勞嬤嬤了。”千琉璃道。
那嬤嬤道聲不敢,轉身進了永康宮,千琉璃耐着性子等待,雙眼中的焦急溢於言表,她差不多耽誤了接近半個小時,濮陽逸還不知道怎麼難受呢,若是濮陽墨再來尋機挑釁,他肯定會被灌酒的。
一杯酒就把他折騰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若是再喝幾杯,小命就要玩完了,千琉璃想起濮陽逸比雪還要白的臉色,頓時有些惱火,她不知道濮陽逸爲什麼要忍的如此地步,折磨自己就那麼好玩嗎?還有那個皇帝,濮陽逸是他親生的嗎?估計是充話費送的。
不然怎麼冷眼看着他被欺負還無動於衷?千琉璃突然很能理解濮陽逸那種淡涼對世間萬物都毫不放在心上的態度,人心脆弱,傷之則痛,痛的多了,麻木不仁,哪裡還有過剩的精力去面對人世間的世態炎涼?
千琉璃擡頭看着永康宮殿門口上那金碧輝煌的三個大字,皇宮如牢籠,又如虎口,染了毒藥的富貴籠子,從這裡走出去的每個人怕是早就忘掉了人性本善。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古代的皇宮,前世參觀紫禁城時的感想和今日大相徑庭,紫禁城雖然和大臨的皇宮沒什麼差別,但一個是歷史遺留下的產物,一個真真實實存在的,心境自然不同。
“寧王妃,太后娘娘已經歇息了,說讓您改日再來。”去而復返的嬤嬤一臉難色的回話。
“歇息了?”千琉璃擡頭看着天色,夜幕降臨還沒多久,太后就歇息了?找個藉口糊弄她也挑個好的啊,“嬤嬤,麻煩你轉告太后,某些人她不心疼,我心疼,她不想保護,我保護,雖然我無能,卻也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孫媳不求別的,只想早些回府,王爺身子骨不好,我若不是實在無法,也不會求到永康宮來。”
“太后就知寧王妃會如此說。”嬤嬤嘆了一聲,“太后娘娘讓老奴傳一句話,現在還不是時機,除了忍別無他法,您回去吧,每月都是如此,等您適應了,就見怪不怪了。”
千琉璃聽到這般無情的話語,只覺得想笑,她是個普通的女人,不懂得什麼忍辱負重的大道理,她只知道一碗水端平這幾個字的意思,更懂得一視同仁,濮陽逸明顯就是爲了皇室爲了濮陽灝而承受這一些,他還不夠慘嗎?
母妃早逝,雙腿殘疾,劇毒加身,在民間更是有斷袖王爺的稱號,命運對他已經很不公平了,而她要求的只是想讓他儘可能的過的稍微舒適一些,濮陽逸每月毒發,又被酒水加重傷勢,就是鐵打的身子都抵不住,更遑論他早就羸弱的體質?
太后避而不見,無非是不想看到那一幕罷了,用逃避來掩飾自己的自責,懦弱又無能!
千琉璃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那嬤嬤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看着她蕭索的背影良久無語。
“三皇嫂!”濮陽歡顏的聲音突然傳進了她的耳內,千琉璃腳步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皇嫂別惱。”手腕被拽住,千琉璃被迫停下,轉頭看向濮陽歡顏,眼中還帶着來不及褪去的諷刺,“做什麼?”
“皇祖母不陪你去,我陪你去。”濮陽歡顏嬌顏如花的臉上笑意盈盈,“我知道你擔心三皇兄,可是你能阻止這一回,卻不能永遠阻止下去。”
聞言,千琉璃抿了抿嘴,聲音忽然消沉,“是啊,我有什麼本事去阻止這個,阻止那個,我自己性命都難保,居然還有閒心去管別人。”說罷,她自嘲一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多管閒事,又似乎在譏諷自己的自不量力。
濮陽歡顏見她神色寂寥,神色昏暗,眸中被濃濃的晦澀包裹,她像是忽然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氣神,如一株極速衰敗的花朵,漸漸的蒼老下去,外貌依然年輕絕美,但她卻彷彿看到了她那顆迅速沉迷而落的心。
“皇嫂…”濮陽歡顏眼含擔憂的看着她。
“沒事。”千琉璃斂去了眸中的所有情緒,淡淡的從揮開了她的手,“你回去吧,找個宮女送我回御花園就行了。”
“皇嫂不想要早些回府了?”濮陽歡顏對這樣的千琉璃莫名的覺得害怕,她小心翼翼的覷了她一眼,試探着問,“宴會大約還有半個時辰纔會結束。”
“嗯,不想了。”千琉璃扯了扯嘴角,一抹涼薄的笑意在她脣邊打了個旋兒隨即消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今天是我魔怔了。”
她只看到濮陽逸的壓抑和忍耐,卻沒想到那是他自願的,如果他不是自願,他絕不是那種甘願受辱的人。
她也只看到濮陽逸的難受和痛苦,卻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她不過空有王妃的位置,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國家,她舉步維艱,連她自己都護不住,談何去保護別人?
憑白的讓人覺得可笑。
“皇嫂…”濮陽歡顏不知道該說什麼,千琉璃臉上並沒有露出一絲半點的憂傷,可她就是覺得此刻皇嫂心裡一定不好受。
“不用多說了,找個宮女送我回御花園吧。”千琉璃倏地一笑,回覆成她一貫沒心沒肺的姿態,“晚上我還沒吃飯呢,餓死了,聽說皇宮的御膳盡是珍饈美味,難得南宮,我可要大快朵頤,最好把皇宮吃窮,吃垮。”
“那皇嫂可要努力才行。”濮陽歡顏應和了一句,話落,她擡手向不遠處的宮女招了招手,“綠意,過來送寧王妃去御花園。”
叫綠意的宮女立即疾步走過來,福了福身,“是,歡顏公主。”
“那皇妹就不送皇嫂了,改日皇嫂可一定要來公主府遊玩。”濮陽歡顏隱去眼底的異樣,溫聲道,“公主府的景緻可是獨一無二的,皇嫂會喜歡的。”
“那是自然,一百多男寵,想必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我怎麼會錯過?”千琉璃閒散一笑,目光曖昧的道,“如果你府裡有哪個男寵被我勾搭走了,你可別抱着我大腿哭着求我還給你。”
“只要皇嫂有本事,儘管去勾搭。”濮陽歡顏大氣的一揮手,渾不在意的道。
“這可是你說的。”千琉璃朝她拋過去一個媚眼,眸光璀璨似灑落了滿天星,“不要小看我哦,畢竟我容貌一流,身材一流。”說着,她還故意挺了挺胸。
“好平。”濮陽歡顏看着她並不挺拔的豐盈,嘀咕道。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千琉璃義正言辭。
“乳不巨,何以聚人心。”濮陽歡顏眸光一閃,曼聲接話。
千琉璃頓時石化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結結巴巴的道,“你是誰?”她猛地想起昨天濮陽歡顏說的那個老梗,古代人決計不會如此說,難道濮陽歡顏也是穿越過來的?這樣的念頭剛浮上心口,她就覺得很有可能,古代的大家閨秀哪裡能做得出府中男寵數百的事兒?而且她行事風格和古人相距甚遠。
“我是濮陽歡顏。”濮陽歡顏撇了撇嘴,“就是許你一世歡顏的意思。”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千琉璃盯着她看了一會,突然道。
“什麼土豆,什麼地瓜?”濮陽歡顏摸不着頭腦。
“讓我拉起你毛茸茸的小手,一起學會直立行走。”千琉璃又道。
“三皇嫂。”濮陽歡顏苦笑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剛纔那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從別人那裡偷學而來的。”
“嗯?”千琉璃怔了怔,連忙問道,“是誰?”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濮陽歡顏狡黠一笑,眼底的光芒亮晶晶的,“想讓我說出那人是誰也可以,除非皇嫂把我上次對你的補償一筆勾銷。”
“想得美。”千琉璃立即反對,“你就算不說我也早晚會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爲了知道一個人的名字把你這條大魚給放走。”
“我在你眼裡就是一條大魚?”濮陽歡顏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確切的說是一隻肥羊。”千琉璃嘿嘿賊笑,“我可以隨時開宰,肉多,油水多。”
濮陽歡顏一噎,被她的話氣的頓時說不出話來,須臾,她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要回永康宮。
“好妹妹快告訴我吧。”千琉璃拽住她的手,心癢癢的,如果能在這裡遇到一個老鄉,那就太幸福了,“大不了以後我儘量少找你幫忙還不行麼?除非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兒,否則我絕不找你,附和?”
“成交。”濮陽歡顏一錘定音,滿意的道,“那好吧,我就告訴你,說這句話的人是七皇兄。”
“濮陽睿?”千琉璃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包括昨天那個叫破喉嚨的梗也是他說的。”
“沒錯,七皇兄知道很多新鮮的事兒。”濮陽歡顏似乎對濮陽睿很是推崇,睜着一雙星星眼,“我從七皇兄那裡也學到了很多。”
“比如山陰公主?”千琉璃臉色怪異的看着她。
“你怎麼知道?”濮陽歡顏眼底浮出幾抹驚訝,拉住她的手,“七皇兄給我講了好多故事,其中就有山陰公主豢養面首,成爲淫蕩公主的事蹟。”
“那你還效仿?”千琉璃掀了掀眼皮,“山陰公主的下場可不怎麼好。”
“但父皇又不是劉子業。”濮陽歡顏得意洋洋的道,“再說,我沒有駙馬,也不打算大婚,養幾個面首算什麼?其實山陰公主有一句話說的極好,既然皇帝能佳麗三千,那公主爲何不能左擁右抱?世間上的人都是公平的,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
“說得好。”千琉璃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讚賞的道,“你被七皇子完全洗腦了,不過,我欣賞你。”
“皇嫂說話很像七皇兄。”濮陽歡顏很早就如此覺得了,忍不住的問道,“難不成皇嫂以前認識七皇兄?”
“不認識。”千琉璃閒閒的掃了一眼那個叫綠意的宮婢,她不知何時已經退離了三丈之外,想着太后宮裡的婢女果然進退得宜,見她和濮陽歡顏談話,就很識趣的走遠,“我走了,我現在對七皇子很感興趣。”
“三皇嫂可不能胡來。”濮陽歡顏有些警惕的看着她,“別忘了你可是寧王妃呢,七皇兄是你的小叔子。”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千琉璃甩開她的手,不耐煩的道,“你還是多操心自己吧,小心哪天死在男人身上。”
“不要你管。”濮陽歡顏見她不聽勸,也來了氣,“七皇兄在大臨有很高的威望,你若是敢染指他,京城裡的那些女人還不得活生生的吃了你。”
“公子榜的第一人?”千琉璃若有所思。
濮陽歡顏點點頭,“沒錯,七皇兄這幾年做的事兒福澤百姓,大臨人都對他感恩戴德,人人都很推崇他。”
千琉璃想着若是濮陽睿運用現代的知識進行改革應該也是可行的,難怪濮陽睿在十五歲那年性情大變,宛然重生,原來是換了一個靈魂,她早該想到的。
“我回宴會上去了。”千琉璃本來想多和濮陽歡顏聊聊,但皇宮不是敘話的地方,還是下次找機會吧,而且她也想試試濮陽睿是不是真的和她是同一個地方來的,“過兩日我去找你,記得把你家的男寵洗乾淨,換好丁字褲在牀上等着我飽餐一頓。”
“休想。”濮陽歡顏瞪了她一眼,氣哼哼的轉身走了。
千琉璃招呼了綠意一聲,兩人往御花園走去。
永康宮距離御花園並不是太遠,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千琉璃掃了場內一眼,依舊是賓客盡歡, 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衆人似乎不知道她的離開,男人怡然自樂的飲酒,女人則討論着京都最時令的脂粉和衣裳。
千琉璃悄悄的坐到了她的位置,濮陽逸正閉着眼睛靠在輪椅背上,臉上顯出絲絲縷縷的暈紅,不用多說,他又喝酒了,心下暗歎卻也不說話,他這副模樣回府後少不得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正常作息,千琉璃眼尾的餘光掃着涼亭內的大臨帝,見他面色熏熏然,皇后一旁給他斟酒,一杯接一杯,大有不喝個痛快不罷休的架勢。
涼亭裡的妃嬪簇擁在皇帝四周,時不時的也來勸酒,皇帝也不推辭,無論是誰端來他都接過一飲而盡。
千琉璃搖搖頭,目光瞟向對面的濮陽睿,正巧他也朝這邊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接,濮陽睿眨了眨眼,眸光閃爍着濃郁的戲謔。
“泥馬。”千琉璃無聲的用嘴型吐出了兩個字。
濮陽睿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同樣用嘴型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幸虧千琉璃一直盯着他,否則絕對看不懂他嗡嗡合合的嘴脣表達的是個什麼意思,“神經。”
濮陽睿笑了笑,不再開口了,千琉璃也知道眼前場合不適合交流,不甘寂寞的東張西望,這裡的人她大部分都不認識,除了坐在她對面最後的那個蘇清絕外,還有一個跟她長的有些肖似的男子,有可能是千琉羽,此刻他正和另外的兩個公子哥行酒令,不亦樂乎。
“回來了?”濮陽逸聲音暗啞的說話了。
千琉璃偏頭去看他,“對不起。”
聞言,濮陽逸笑了一聲,“爲何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本就不該去的,以後每月十五你還是莫要再來了。”
千琉璃沉默了半響,隨即嗯了一聲,“好,不來了。”
濮陽逸覺得她有些反常,她平時可不會如此的聽話,心下微慌,頓時睜開沉重的眼皮,見她面色跟平常無異,但眼神卻透着苦澀和厭煩,他有些不解的同時又有點兒明白了,她去找皇祖母求助,而皇祖母卻給了她一個現實又殘忍的答案,她接受不了,或許不能理解,所以才造就了她情緒的轉變。
是啊,這個皇宮本就不適合她,濮陽逸垂下了眼簾,掩住了眸內的幽幽之色。
“你好些了嗎?”千琉璃見他臉色着實難看,但精神似乎尚可,忍不住的問道。
“無妨,毒血吐出來後會好一些。”濮陽逸虛弱的回答。
“那就好。”千琉璃發現她就算說的再多也不能讓濮陽逸好受一些,索性也不開口了,默然的坐着,徑自轉動着思緒。
“千丞相在看你。”濮陽逸突然道。
千琉璃怔了怔。
“他也許是有話同你說吧。”濮陽逸提醒道,“你右邊第五個桌子上的那個中年男子就是你的父親,千丞相。”
“隔了那麼多人,看不到。”千琉璃偏頭朝右邊看了一眼,人影憧憧,她腦海裡又沒有千丞相的影子,自然分辨不出來。
“哪天你回一趟丞相府吧。”濮陽逸聲音低弱的道,“你有兩年不曾回丞相府了,不止相府的人,旁人也頗有微詞。”
千琉璃點點頭,“歡顏公主不是說看上我一個庶出的哥哥嗎?我答應要陪她一起去相府的,過兩日就去。”
“嗯。”濮陽逸淺淺闔首。
千琉璃埋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安靜的等着這場宴會結束,濮陽逸說的沒錯,從這場簡單卻又複雜的宴會上,她的確明白了很多東西,也讓人更加堅定了未來的人生該如何走。
濮陽逸溫雅如畫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也清楚今天只怕是把她的心越推越遠了,在昨天下午,她並不抗拒他的親吻,那一刻,他以爲有那麼一瞬間他和她的心是貼近的,他想抓住那絲虛無縹緲的感覺,讓它真真實實的存在,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
海空天空,自由自在,纔是她想要的吧?
在濮陽逸複雜的思索和千琉璃不耐的等待下,這場宴會終於拉下了帷幕,寧琪的身份不夠出席宴會,她便主動的推着濮陽逸出了御花園。
每個男人的臉上都帶着醉色,每個女人亦是歡聲笑語,每月如此,每年如此,每月十五的宮宴似乎已經成爲大臨皇室的一種傳統了。
千琉璃想着,這些參加宴會的人是否都明白這個宮宴舉行的緣由?大概是知道的吧,聰明的人自得其樂,糊塗的人稀裡糊塗的過。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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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妹子問我何時爬牆,其實女主一直在爬牆,之前那次失敗的也是,只是她能認識自己的身份,需要一個爆炸點讓她豁出去,今天這章就是一劑猛藥,促使她下決心,其實濮陽逸是喜歡她的,她對濮陽逸也有好感,而濮陽逸的忍辱負重和千琉璃現代人的思想註定他們短時間無法在一起,所以這纔是爬牆的關鍵。
接下來女主會有一次大規模的爬牆~不是失敗,而是真實的爬出去了~
關於濮陽睿~,哈哈,穿來的男二,除了男主外,他和女主的糾葛纔是最深的~
忘了問一句,昨天那四個180,親們看懂了沒有?邪惡的笑~\(^o^)/~,
發燒未好,如果漏網之蟲拜託姑娘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