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的頂端永遠只有少數的幾個人。上面的人高處不勝寒,拼命的維持來之不易的成果。下面的人擠破頭的往上爬,踩着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
一將功成萬骨枯。
沒有了對手寂寞,有了對手還沒來得及享受對戰的快感,恐懼感又遍佈全身。唯一的選擇,只能封堵向上的通道,保持絕對的威勢。
樑東的老闆屬於前者,大腦袋無疑是後者。
蘇勁倒臺後,他倒也清楚自己的實力,想要和老丁一爭高下那是癡人說夢,可要說擴張幾條街的地盤,他還是有實力的。
只是老丁給青山所有的人江湖人出了一個難題,老丁不爭霸了,其他的江湖大哥既想爭霸,又內心忐忑。有人選擇和老丁打好關係,譬如大金鍊子,也有人暗自揣測老丁搬到蘇勁有退隱的心,便又蠢蠢欲動起來。
大腦袋屬於後者。
只是老丁遠遠達不到安然隱退的能力,或者他沒有足夠的話語權能使得那些新上位的小輩們對他有足夠的敬畏。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
老丁不懂柳以青口中告訴他,譬如退隱的士內閣首輔徐階,對張居正更是一竅不通,但有一點老丁明白了,就連催着他隱退的曼麗也明白了那句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一但在這個時候激流勇退,等待他的便是更多的秋後算賬。
所以他不能退,卻又更不能進。
洗白看似簡單的兩個字,真正的操作起來與擠金字塔的難度幾乎一樣。商業名流的看不上,不信任,以及來自諸如大腦袋之類,想要出頭的威脅等等諸如之類的麻煩,一樁樁一件件如影隨形。
大腦袋這樣的人柳以青見得多了,原本可以一笑了之。可眼下這種時候,他需要殺雞給猴看。
之前老丁打算請江湖的大哥好好吃頓意味深長的飯,柳以青一直壓着。無非是沒有尋着一個合適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柳爺,這麼做不合適吧?”
柳以青想做什麼,樑東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個時候他不能丟卒保車。做他們這行業的,少不了要和江湖人物打交道。要是幹出違背江湖道義的事,以後江湖上也不好混。
“合適不合適,那得看什麼情況。”柳以青沉下臉,陰晴不定道:“這麼個跳樑小醜成天在面前噁心我,我吃不下飯。”
無數次鏡子面前練習的臉部表情,使他變臉的速度一點都不比那些老江湖的慢。夜晚燈光的投影下,柳以青的臉色一點都不好看,陰沉的可怕。
樑東驚奇的發現,柳以青的氣勢每一天都在增強,甚至從他的身上,隱隱感覺到了老闆那種不怒而威,讓人從內心裡產生恐懼的威勢。
現在他明白老闆當初爲什麼會盯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吊絲了,他的成長是可怕的,遠遠超過那些他熟知的狠人。
“東爺,這事您甭管。”大腦袋冷笑兩聲,這兩人的對話渾然有點不拿他當回事的意思。
出來混的,錢和麪子哪樣都不能丟,丟一樣就得落個人死燈滅的下場。柳以青提出挑戰,大腦袋要想繼續混下去,只能硬接。
“行了,你閉嘴。”
樑東瞪他一眼
,大腦袋噤若寒蟬。他敢和柳以青耍恨,卻不敢在樑東面前稍有違抗的意思。
“柳爺。話我已經說過了,您要是覺得丟臉,明天和老闆談過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何必爲了一點小事雙方大動干戈,封住了和談的通道呢?”
樑東話裡的意思和明顯,他不準備放棄大腦袋。如果柳以青一定要動手,那麼他們也就沒有談和的必要了,工廠的地一定要拿回來。
柳以青掃了一眼手下的人,張志勇這個悍匪自不用多說,向來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貨。
要是他還是之前的柳以青,多半就會等着見見幕後的老闆,然後或談或和再作打算。但是現在幾十雙眼睛看着他,他不能後退,也沒理由後退。
他可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調動士氣,也可以說些勵志的話來百忍成金。
話到嘴邊,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兩個字:“動手。”
樑東人聰明,擁有比普通人凌厲的身手。帶着的兩個手下也算是專業的人才。只是更專業的灰狼面前,三個人幾乎都沒有一招還手。
灰狼下手的時候留了力,只是讓他們三個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大腦袋的人雖多,可上了百人的對戰並不是捉對廝殺,而是團隊與團隊的配合。相對於大腦袋的烏合之衆,以張志勇爲箭頭的保安們,反而更具有默契的配合和下手的分寸掌握。
一時間,百廢待興的場門口提前發生了本不該屬於它的熱鬧。
喊叫的聲音劃破長空,傳的很遠。
戰場上,逃兵的出現就像病毒一樣會蔓延人的神經,徹底擊潰人類最後的意志。一但有一個逃兵出現,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逃兵。
十幾分鍾之後,大腦袋近兩百人的烏合之衆,除了最初跟着大腦袋的幾個人,逃的四散無蹤。
“大腦袋,你不是挺狂嗎?怎麼這會沒屁了。”
張志勇的表情有點小人得志。只是他身上掛了好幾處彩,活脫脫像個地獄來的惡魔。
“媽的,有種你廢了老子,賣嘴皮之有什麼用?”大腦袋被幾個保安制服,可還是不停的掙扎,聲色俱厲的要與張志勇拼命。
“爲什麼要廢了你?就爲了你這麼一個渣渣留下污點,隨時睡不着覺擔心有人舉報,擔心被人要挾?”
柳以青排開衆人,笑道:“你們深夜帶着武器闖入私人地方,人數超過兩百人,不說別的,告你一個非法集會你沒跑。”
“你敢?”
大腦袋怒目圓睜,愈加憤怒。他不怕死,可怕落在警方的手裡。
“敢不敢就要看看你以後能不能出來了。”
柳以青淡然的轉過身,揮揮手道:“把他連同今夜繳獲的武器一同送到警局,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不能繼續這麼硬氣。”
“張志勇,你敢不顧江湖道義。”
大腦袋急了,可內心裡還是不相信柳以青敢這麼做。江湖的事一向是按照江湖規矩處理,找人頂罪、跑路、安家費。他只當柳以青嘴上這麼說,一來嚇唬他,二來只是爲了暗地裡滅了他早個託詞。
只有樑東知道,柳以青真敢這麼幹。悍天虎不就是這麼被柳以青送進去的嗎
?驕狂不可一世欺壓了不少百姓的悍天虎,現在乖的像只貓。
“柳爺。”
樑東不得不忍着劇痛,再吃麪對柳以青。
跟着老闆到現在,他已經從一個吊絲變成了如今的東爺。十幾年沒有人敢這麼對他了。擱在往常那個人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柳爺,是我樑東得罪了您,與大腦袋無關。你要殺我抑或是送去警署,都衝着我來,我喊一句,就不算是個男人。”
柳以青笑道:“東爺,別開玩笑了。把你送去,您還不是喝着咖啡和警員聊天打屁,第二天一早回家舒舒服服的洗澡睡覺?抓你,能抓住什麼?非常集會?你腦子這麼聰明,出來打醬油也難不住您呀。你看你這麼把責任懶上身,大腦袋對你肯定是感激涕零,這收買人心的功夫用的不錯。”
“柳爺,你話這麼說未免太誅心了。”樑東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神情疲倦,語調略帶歉意道:“柳爺,我十幾年沒服過軟了。您說,您要怎麼做才肯放過大腦袋?”
“你不打算死磕?”柳以青奇道。
“柳爺巴不得我這樣做呢,我怎麼會這麼蠢。”
柳以青皺了皺眉,嘆口氣道:“你看,你這麼一來,我還真不好意思辦你。”柳以青過去扶他起來,又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行了,這事算是揭過了。”
“謝柳爺。”
樑東倒也硬氣,一聲不吭的蹣跚着腳步,帶着僅剩下的十幾個人慢慢走出工廠的視線。
反倒是張志勇心有不甘的盯着這些人的背影,道:“柳哥,就這麼放了他們?”
“不然又能怎麼樣?”柳以青無奈道:“地的合同怕是真的出了問題,我們落入了別人的陷進,人家這是要拿捏我們呢。動手也是迫不得已,總得告訴他們,咱不是那種守財奴,臨時也得把錢帶進棺材。不管咱到了什麼地位,該拼命的時候就得拼命,這樣你的對手纔會掂量掂量,纔會考慮他的人生安全,那我們也就相對少了許多麻煩。”
張志勇似懂非懂。
阿耀卻明白。在青山的江湖上,悍匪張志勇的名頭能嚇唬住一些人,動他的時候就得考慮悍匪拼命所付出的代價,而柳以青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青山這個地方,越來越多的頭面人物浮出水面。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爲一個吊絲闖入了青山的江湖。
快要落下去的月亮還在黑黝黝的森林邊緣絕望地徘徊,人工湖的湖水不時地向上泛着銀光,沒有一絲風息,然而樹梢微微擺動,林蔭道旁的樹木和恍如幽靈的雕像在其間投下長長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噴泉吐水,沙沙聲十分奇妙地穿過廣闊寂靜的夜。
當大地剛從薄明的晨嫩中甦醒過來的時候,在肅穆的清涼的公園裡,便飄蕩着清朗的笑聲。濃密的樹葉在伸展開去的枝條上微微蠕動,卻隱藏不住那累累的碩果。
老人們站在樹下,一邊晨練,一邊和老夥伴們暢談昨日發生的趣事。
人工湖的湖邊晨練的老人不太多,那些更願意守在健身器材旁的老人們會覺得湖面應該是年輕人花前月下的場所。偶有幾個跑步過來的人也只是與它擦肩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