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化工廠仍舊像往常一樣門口停着幾輛班車，隨着鐵製的大門緩緩打開，下班的員工紛紛坐上班車回家或者回宿舍。
“來的有點早了吧？”看着人們投過來的目光，蘇宛素有點不自在。
“很早嗎？人家換班的人早已經進去了。”
說話的功夫，門口出來的員工越來越少，柳以青拉了拉蘇宛素的衣服，二人便往裡面走。
“站住，幹什麼呢？”
門口執勤的保安走過來攔住兩人。保安掃了柳以青一眼，便放在了蘇宛素身上。她今天沒有穿職業裝，換了一身休閒裝，看上去格外的顯眼。
蘇宛素皺皺眉，沒說話。
柳以青道：“我們來找你們總經理。”
“找我們總經理？”保安怔了怔，態度客氣了許多：“總經理還沒有來，兩位要先登記才能進去。”
門衛登記的功夫，一條肥胖的人影出現在人們面前。胖子實在太胖了，跑兩步便額頭見汗。
“真是不好意思，胖子我有眼不識泰山，昨天看到兩位竟然沒有認出來，一定要罰酒。”胖子一邊說，一邊掏煙給柳以青和蘇宛素。
蘇宛素不抽菸沒接，柳以青抽菸，也沒接，只說自己不抽菸。
胖子一邊煙扔給保安，一邊還替兩人化解尷尬：“不抽菸好，不抽菸身體健康。我這也是工作需要，不然我也想要戒菸。”
蘇宛素硬擠出一個笑，算是回答了胖子。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客人搬來把椅子來。”胖子在蘇宛素面前裝的和三孫子一樣，可在保安面前，這傢伙立馬變成了老虎。
“不用了，我是來找你們總經理的。”
“這個您看，總經理平日裡也就這會來，今天估計有點什麼事耽誤了，兩位要是不嫌棄，我請兩位在我們的食堂先吃個早飯，邊吃邊等怎麼樣？”
“我吃過了。”在別人面前，蘇宛素惜字如金。
胖子可不管她會不會說，能不能說，一定要請兩人去吃早點。
“咦，這不是你們老總的車嗎？”
衛門室裡左右兩面看的比較清楚，胖子拉扯柳以青的時候就讓他看到馬路上拐過來一輛A6，做足功課的兩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是誰的車。
胖子也是明顯愣住了，疑惑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即又笑道：“看來老總也是感覺到今天有貴客臨門，特意早來了半個小時。”
A6在門口的時候胖子迎了過來：“安總，今天怎麼早來了。”他體積也大，又是背對着兩人，兩人看不到胖子的表情，只能聽到胖子的聲音。
“怎麼了？”
後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一米七個頭的四十歲中年人，穿着一身筆挺的高檔西裝，皮鞋亮的能當鏡子用。他下車的時候，柳以青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的皮鞋。
“臨海的原料公司來找我們結賬呢，這不，就是這兩位。”胖子回過頭，臉上又掛着笑容介紹兩人。
老總繃緊的臉在聽到要賬兩個人變得更緊，掃了兩人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帶着兩位用個早飯，我這邊有點事要談，回頭給你電話。”
安經理走過來和兩個人握了個手便上了他的A6。
“這個你看，安總就是這麼個脾氣，兩位不要見怪，我去和安總說下。”胖子走到A6邊鬱悶道：“老安，你鬧哪一套，這不是給我添麻煩嗎？”
安經理瞪他一眼：“你以爲我願意，還不是有人要找麻煩。一會盡量拖着點，別讓他們見到這兩人。”
“怎麼，要拿我們開刀？”胖子問道。
安經理點了一下頭：“你知道就行了，記住，別讓他們見到這兩人，不然出了亂子我們可吃不了兜着走。對了，昨天晚上怎麼樣？”
“來了一個別開生面的玩笑，算是讓她們先失個眠，省的破壞了規矩還沾沾自喜。”
目送安經理的A6進了廠子，胖子拖着他巍峨的身軀走過來道：“兩位吃過早飯也好，食堂的東西怎麼能招待貴客，等中午的時候我在五星級酒店定一桌給兩位接風。”胖子語氣一頓，婉轉道：“這個你看，老總這邊有個安全會議要開，也不能讓您二位陪着等不是，不如由我帶着二位在我們廠區轉一轉，也請兩位指導一下我們的生產線。”
“客氣。怎麼會呢。”柳以青還在這邊客氣，蘇宛素已經拉下臉道：“不用了，我們就是來要錢的，給錢我們就走了。”
柳以青狠狠的在心裡給蘇宛素豎起了大拇指。也就是蘇宛素人長的漂亮，職位又高說這句話才正常，顯得美女有脾氣，胖子也不好說話。要是換了他或者別人，只能接着胖子客氣下去，一不小心就要上了胖子的套。
“應該的，應該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應該的。”胖子說着，聲音變得沙啞了，眼淚都快下來了：“只是兩位可能不知道，前幾天廠區的庫管因爲工作失誤導致原料庫起火，燒了上千萬的東西，兩位來的正好，這還需要兩位幫忙呀。沒了原料，我們就無法生產，工人鬧事，錢也就沒法還了。”
柳以青也鬱悶了，這個死胖子不僅不還錢，居然還想着白賒賬。也就這傢伙能來這一套。
“哪裡着火了，帶我們去看看。”蘇宛素板着臉追問了一句。
“您瞧，就在那裡。”
胖子指着老遠聳立早雲端的不鏽鋼原料桶：“別看前面幾個還好好的，那是因爲發現的早，不然前面這幾個都燒了，後面的燒的一塌糊塗。”
“走，過去看看。”
胖子激動起來：“好，兩位應該去看看，這樣也能體會我們的難處。只是有點委屈兩位了，廠區內不讓開車，兩位只能隨着我步行了。”
柳以青忽然摟着胖子的肩膀道：“你們廠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呀，這種經營理念可要不得。”
“柳哥說笑了，我們都是以人爲本，怎麼會做出這麼缺德的事。車子只能開到行政部，後面便要走路了，行政部就在前面。”胖子指了指離門口最近的辦公大樓又道：“兩位還沒坐幾秒鐘就要下車也太麻煩了，而且最關鍵的是用車還要領導審批，行政部長簽字，經營部開條一大堆手續。如果兩位時間充足的話，我這就給行政部長打電話。”
柳以青哪敢讓胖子真打電話，急忙抓着胖子掏出手機的手：“不用了
，我們走着吧。”他一邊按住胖子的手，一邊嘻嘻哈哈的問：“胖哥，小弟已經很有名了？怎麼胖哥都不問我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誰了呀。”
“尼瑪。”胖子心裡罵了句。要不是昨天那個電話特意強調了兩次姓柳的，他也不會記的這麼清楚，一不小心就說禿嚕嘴。可胖子就是胖子，腦子轉的很快：“前幾次去老弟公司的時候，喬總還誇老弟是業務裡的一把好手呢，雖然只是遠遠看了兄弟一眼，可老弟的樣子我可是記在了腦子裡，一直沒有機會和老弟喝一次，這一次算是老天開眼，把老弟送來，咱哥倆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胖哥這麼說了，一定要罰酒三杯。”
“你們兩個要客氣到什麼時候？”蘇宛素輕哼一聲，當先走了出去。
“老弟，攤上這麼個老闆，你辛苦了。”胖子感同身受的說道。
“老哥，還是你體諒我。”兩人勾肩搭背的工夫，蘇宛素不耐煩的催促。兩人相視一眼，苦笑着追了過去。
“蘇總來看，這是我們最新配置的污水處理系統，爲了這套設備沒少折騰。差一點工廠就要關門。沒辦法，難呀。人們整天投訴，沒有這套設備不讓開工呀。”
每走到一個地方，胖子總會替兩人解釋一番場子裡的設備以及用途，反正就是一句話，工廠裡沒錢，都換成了一堆廢鐵。最近的這筆錢已經買了污水處理系統，還是幾家工廠一起合買的，都沒有錢來維持設備運轉，只能當個擺設。
胖子一路走一路解說，工人們乍一看還以爲某個領導來視察了。十幾分鐘的路生生被胖子弄的走了一個小時還只是走了一半。
柳以青一看再這麼走下去，就是天黑也到不了原料桶，輕輕乾咳了一聲。
一分鐘之後，蘇宛素髮難：“胖子，你別想拖延時間，快帶我們去看看。”
“瞧您這話說的，您的時間寶貴，我的時間也不能浪費不是。”胖子不軟不硬的頂了蘇宛素一句，又笑道：“前面就是了，兩位請看。”
兩人順着胖子的手勢看，這會就連柳以青都有捏死胖子的心了。一般的原料桶都是寬幾米，高十幾米，胖子指着的這個原料桶寬最多兩米，高也就兩米，雖然有被燒過的痕跡，可沒有一年也有了半年。
“胖哥，拜託你做戲也要拿點真格的東西出來行不行？這麼一點原料價值一千萬？”柳以青都不得不佩服胖子的臉皮了。
胖子看了看時間，估摸着經理那邊已經搞定了不速之客，這才舔着臉說：“兩位，貴公司家大業大，當然不在乎這麼一點小錢，可我們不一樣，我們手下還養活着幾千個工人，這些是工人的血汗錢呀。我知道你們公司有錢，有大集團在背後撐着，可你們有錢也不能看不起我們的工人，沒有我們的工人，你們怎麼有衣服穿……”
“胖哥，您還是別說了，我知道我們錯了。您再說下去我們就和千古罪人沒區別了。”不僅蘇宛素，就連自認爲臉皮厚柳以青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胡攪蠻纏的能力絕對不如胖子。
“哎，兄弟，你這麼說就對了，我代表全場的工人感謝你們。”胖子感激涕零，就差磕頭作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