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意識有些混亂,總覺得自己的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一樣。記憶一直定格在杭州巷道深處的黑夜,自己昏死過去的那一瞬間。鐵爪、影子、黑夜,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時刻侵襲着自己的每一寸神經。恍恍惚惚之間彷彿感到有一股召喚的力量拉着自己向着地面飛了過去,而在飛到半途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股極大地力量硬生生的將自己扯了回去。伴隨着這一扯,是極爲強烈的刺痛之感,疼痛到了幾乎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而直到這個時候,段重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還沒有死。
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發現有一個人正站在旁邊淚眼朦朧的看着自己。在受傷的時候,最好的事情自然是美人相伴,送飯喂藥。只是段重看到了的是糉子而不是素兒、李嬋兒、李師師或廖佳佳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這讓段重大爲失望,而一看到糉子,段重腦子中頓時冒出一團烈火,直想將他的腦袋給搬下來拉到自己耳朵邊上吼:你他孃的滾到哪裡去了,還老子受了這麼重的傷。然而話到胸口,卻猛然感到氣息一滯,胸口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之感,一口氣頓時沒有喘上來,猛的一陣咳嗽,又咳出一大口鮮血。
糉子站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面色大變,急忙上前想要扶住段重,卻被一雙手給硬生生的攔了下來。同時,一隻手放在了段重的胸口之上,頓時,一陣暖流從手掌傳入身上,疼痛之感大減。一個聲音傳入段重的耳朵道:“小子,你胸口的肋骨被砸斷了三根,還有一根刺進了胸腔,若不是老子在這裡,你他媽早見閻王去了。所以你給我少說話,有什麼想說的也都給我憋着,等傷好了再說。”
段重聞言一愣,自己的傷勢竟然如此嚴重,擡起頭來,忽然看見坐在自己牀邊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段重看着極爲眼熟,第一印象看上去便像是一位漁民,再看到一旁的陳帥,段重終於是知道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東夷的武道大宗師。
自己年幼在蒼山之上學藝的時候,段正經爲了讓自己有所領悟,不惜千里從東夷請來了這位大宗師在蒼山第十九峰之上進行了一次驚世駭俗的比鬥,並且還在劍壁之上留下了極爲恐怖的痕跡,這場景自然是終生難忘,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又見到了這一位傳奇中的宗師人物,驚駭之情已經溢於言表了。而且自己昏死過去的時候明明已是毫無反抗,不該有存活之理,唯一的可能便是被這位東夷大宗師所救,當下忍着劇痛道:“多謝。”此刻身受重傷,胸腔又被肋骨刺破,呼吸已屬不易,更不用說說話了。說出兩個字,已是萬難之舉。
這大宗師自然知道段重的意思,當下搖了搖頭道:“你不要謝我,要謝就謝我餓徒兒。是他救了你。”說罷看了看一旁的陳帥。端正這才知道救了自己之人乃是陳帥,當下投去一個極爲感激的眼光。
陳帥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謝我,我不過是順路路過,順手幫你一把而已。”說罷看了看一旁守着的糉子,笑道,“我知道你現在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以你現在的傷勢,怎麼也要養個三五日才能開口。這幾天你便先忍一下。我師傅已經給你用過了東夷的秘製傷藥,又用真氣給你療過傷了,你這傷勢只要包養的好,不出兩個月便可以痊癒,倒也無需擔心。”
東夷的漁民大宗師接到:“既然你已經無礙,你便好好休息吧。現在這農舍之中養兩日,再讓你的兄弟將你送回南京修養。”說罷領着陳帥出了屋子,屋中只剩糉子和段重二人。
段重看着糉子,神色有些複雜,心中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出來,偏偏自己有口難言,實在是太過憋屈。自己手上的時候糉子去了哪裡?追殺自己的人是誰,屬於哪股勢力,爲什麼要殺自己?陳帥怎麼會突然出現救了自己?東夷的大宗師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杭州城中?無數的疑問盤桓在段重的腦海之中,偏偏沒有一個答案,這種感覺實在是極爲難受。向着糉子比劃了半天,才讓他明白自己想要紙筆,只是農舍之中簡陋無比,根本沒有這些東西,讓段重極爲無奈。
糉子知道段重此刻心頭疑雲重重,當下便將自己在杭州城中遇到武道高手,相約比鬥之事給段重說了一遍。段重知道糉子的性子,比鬥這等誘惑自然死抵擋不住的,所以倒也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如此一來,段重便可以肯定這一次行動是對方有預謀、有組織的,最少集結了兩位一段的武道高手,這樣的實力實在是太爲恐怖了。更爲重要的是,段重隱隱覺得這件事牽連極其廣泛,自己來杭州一行知道的外人只有廖樟晉一人,所以這消息極有可能便是他透露出去了,但是透露給了何人,段重左思右想也離不開二皇子的影子。而陳帥和東夷的大宗師又突然出現在杭州城,還巧之又巧的救了自己,說是巧合,段重自己都難以相信。
若是如此推理下來,這件事情真的跟二皇子有關的話,東夷人一向是幫着蕭北定的,怎麼會又救了自己?這其中有太多關節想不明白,頭緒繁雜,多如亂麻。而若是順着一根繩子扒下去的話,段重此刻最想弄清楚的是和自己作對的勢力到底是何方神聖。
能夠擁有兩位乃至更多的武道高手,那麼力量肯定是強大到令人毋庸置疑的地步。整個大理國的一段武道高手,除卻自己的老爹,也就是大理的正康帝,也只有兩位而已。南樑和北樑雖然要多上一些,但是絕對不會多上太多。南樑的武道高手,其中江北大營都統楊禮傑已經自己已經見過了,宮中的禁軍統領黃城也不可能對自己不利,還有一位高手那是駐守邊疆的大將軍,又跟蕭北平交好,更加不可能來對自己行刺。所以這股勢力是南樑的可能性極低。
而東夷的勢力就屬眼前的這位大宗師的勢力一頭獨大,所教授的七位徒弟無一不是一段的武道強者,只是既然這東夷大宗師救了自己一命,自然也不會是出手之人。況且這東夷的漁民大宗師跟自己家中那位老不死的有些交情,總不可能爲了自己而惹上段正經這個大麻煩吧?所以這東夷人也可以排除在外。
思來想去,這唯一可能的便是北樑之人。
只是這北樑段重還尚未去過,更不用說跟誰有仇了。北樑的大皇子蕭崢嶸還是自己的小師弟,關係一直不錯,每月還有書信來往,怎麼着也犯不着得罪到他們,況且南樑和北樑斷絕來往已久,隔着一條長江,最多不過偶爾有些商人爲了利益不顧風險的做一些危險買賣,雙方管制極嚴,若是有大批對方人員進入國境,樑文帝和梁武帝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並作出反應。任誰也不會允許對方陣營的高手們在自己的地盤上撒潑。
所以對於這一場突如其來、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突襲,段重真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左推右推的結果竟然是沒有任何勢力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畢竟自己死了,對方所能得到的利益極爲有限,完全和耗費兩位一段武道高手出馬來殺死一人的價碼不成正比。所以段重極爲疑惑,到底自己的身價怎麼如此突然的提高的好幾番。
對於段重的疑惑,自然是沒有人解答的。至於陳帥和東夷的這一位漁民宗師爲何會出現在杭州城中,段重也並沒有得到答案。只是在這樣一連串的事件之中,段重嗅到了極爲濃重不安的氣息,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段重可以極爲肯定,南樑,肯定要不太平了。目前這樣祥和的氣氛肯定維持不了多久,或許就在年節之後,或許就在開春的時候,總有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要發生。
在農舍修養了兩日,漁民宗師來看過段重兩次,確認段重的傷勢已無大礙之後,便領着陳帥離開了。這期間段重自然是沒有問出什麼東西來,唯一讓段重頗爲感觸的是這位漁民宗師看到自己後搖頭連連,說當年蒼山上的一場架是白打了。段重自然知道這位東夷宗師指的是自己下山之後不思進取,惰於修煉,以至於修爲增長緩慢,便是悟性比自己差了不少的糉子如今修爲都已經大成。倒是白費了段正經的一番苦心。對於此,段重也是極爲內疚的,當下下了決心傷好之後每日要抽出半個不,一個時辰進行修煉。
而在這兩日,段重自然沒有忘了辦正事,交代蔣明辰跟廖敘林繼續把沒有拜訪完的商家走遍,又跟陳唯一仔仔細細的交代了清楚,這纔在糉子的小心陪同之下回了杭州,開始了極爲痛苦的年關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