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府州最大最豪奢的園林,沒有之一。
百年之前,府州乃是寧王轄地。寧王動用數萬巧匠,耗費無數財力,一手打造了南國最大最奢侈的園林,這便是石林的來歷。
時光荏苒,天道輪迴。寧王已是化作塵煙,而石林也是破敗不堪,再無當年盛景。數年之前,河西知州重修石林,讓這座塵封已久的園子再一次出現在人們眼前。
這一次唐安選擇了石林,既是給府州七貴面子,也是彰顯自己身份。最重要的是,石林的佈局可以讓他完美的施展計劃……
今兒個天氣不錯,惠風和暢,天朗氣清。而七姓的各位家主也是心情很不錯,因爲他們都收到了一份請柬。這請柬做得是華美奢侈而不失清雅,讓衆家主都是耳目一新,原來請柬還可以這麼做的。
河西州,知州府衙。崔景仁剛剛將手中的請柬發出去,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衙門口又多了一個人。
一來二去,府衙門口的人與黃擎也是混了個面熟。看到黃擎又來,幾人都是有些頭疼。這黃擎來的未免太勤快了點,要知道他上一次來還是早上,這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個時辰啊……
“呵呵,還請通傳一聲!”
都是熟人,所以倒也不用多說什麼客氣話兒。黃擎身邊的護衛遞過禮單,隨即又對着幾人門口的衙役笑了笑。
“諸位,稍等片刻。”
衙役感覺到袖管裡又多了一錠沉甸甸的玩意,不由苦笑一聲。這黃家還真是家大業大,每次都是這麼大手筆……
這一次崔景仁沒有拒絕黃擎,只是命人將黃擎帶了進來。畢竟他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就在二人於府衙中完成骯髒的交易之時,唐安也是滿懷期待的來到了石林。說實話,當初他也想着住在這石林之中,但是又怕惹人非議,所以便沒有來石林,只是屈居於行轅之中。
“不錯,不錯……”
石林是個很不錯的地方,清雅幽靜,使人流連忘返。園中怪石嶙峋,倒也不負其名;亭臺樓閣,盡顯往日豪奢。最難得莫過於此間囚着一個妙人宛轉高歌,巧奪天工聲如天籟……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水榭之中,一個女子淺酌低吟,猶如羞澀待放的曇花一般哀怨。小船悠悠,蕩過唐安心間,蕩過吟歌的水榭……
唐安並沒有理會她,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這個女人是毒藥,是會讓人上癮的毒藥,她骨子裡的魅勁兒讓唐安很難把持住。
雖然他很想放肆,不可制自己,但是直覺告訴他,他應該遠離這個危險的女人,最起碼不能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因爲那空氣中都有春天的味道……
看着唐安緩緩經過卻並不停留,蘇鬱兒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她閱人無數,自是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也知道這些男人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是面對唐安,她就情不自禁的自卑起來,莫名的自卑……
她很想證明一些事,比如她存在的必要。她可以爲唐安暖牀,也可以爲唐安唱曲兒,她能做一個女人可以做的任何事兒!
但是唐安就是不給
她一個表現的機會,甚至連看爲不願意看她一眼。這就讓她更加懷疑自己了……
“姑娘……”
丫鬟看到蘇鬱兒滿臉憂鬱,心中也是有些悲苦。一念之差,她們就要被送上斷頭臺,而這個狠心的男子,卻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們。
“我們回去吧……”
蘇鬱兒長嘆一聲,隨即又默默走出了水榭。今日又白走了一遭,又是沒有任何收穫。又離死亡的日子近了一點。
“都準備的怎麼樣了,可有贏那蘇鬱兒的把握?”
石林的另一邊,唐安笑眯眯的走進王胡所在的院子,眼中也是多了一些期待。他很好奇這羣半路出家的叫花子會跟一個職業戲子摩擦出怎樣的火花,他更好奇三天後的盛大場景。
“參見欽差大人!”
眼看唐安到來,緊張排練的衆人不禁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們一個個上前向唐安行禮,卻是十分的拘謹。
“起來吧!”
唐安淡淡一笑,只是不經意的瞄了一眼王胡。看起來王胡跟李元御並沒有向十士多說什麼,這十士只是把自己當宇文杲對待了……
“這幾日排練的怎麼樣啊,可有信心再贏曹家班一次?”
“回大人的話,小人與手下弟兄操練許久,已是不怕曹家班,便是那秦淮第一的蘇鬱兒,我等也未曾放在心上,十幾個大男人若是比不過一個女子,當真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王胡依舊是口氣很大,站着說話不腰疼,彷彿三日後跟蘇鬱兒鬥戲的不是李元御,而是他自己。
唐安沒理他,只是把目光放到了李元御身上。他知道王胡嘴裡沒一句正經的。貧嘴的功夫有,鬥戲的功夫……真沒有。
“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等自是不怕胡家班的人,只是與未曾見識過蘇鬱兒,所以倒不敢妄下結論。”
看到唐安盯着自己,李元御嘴角一扯,卻是勉強擠出了一副笑臉。他的話說的極爲中肯,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小視對手,倒是說的唐安頗爲讚許。
畢竟是文化人,說話就是比王胡好聽,看看王胡那囂張跋扈的模樣,都想飛上天跟太陽肩並肩了……
“哈哈……”
唐安哈哈一笑,卻是沒有再多說什麼。此時身旁還有影刃在,有些話他實在是不好說,若要把影刃支出去,卻也不好,所以一切該怎麼來還怎麼來,他要的只是李元御一個肯定的回答而已。
李元御來石林要比胡家班的人早,一天的功夫他們已經將石林的佈局摸了個清清楚楚。在唐安的協助下,他們對於三天後的計劃也是有了更大的把握。現在真的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一天的功夫,府州便又寧靜下來,市坊之間再沒有流言蜚語,不好的消息僅僅一天的功夫就銷聲匿跡。這讓唐安再一次見識到了世家的力量,也讓他對於士族門閥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是世家力量的冰山一角,而唐安絕對不是頭一次見證奇蹟的人……
第二天,府州的街頭多了一條長龍,數十輛囚車在街頭緩緩行過,最後又停在了菜市口。無數囚犯被押上斷頭臺,一個個享受到了身首異處的滋味!
這一日,府州暗無天日,府州萬人空巷。所有人都密密麻麻的擠在菜市口
看劊子手行刑,要知道一次殺這麼多人可是開國以來頭一遭啊……
唐安思慮再三,最後還是選擇網開一面。畢竟殺上百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所以他只是隨便從裡面挑了一些倒黴鬼出來,至於其他人則是遠放瓊南,讓他們去天涯海角度假去了……
饒是如此,菜市口依舊是血流成河,數十人一起死的場面還是十分壯觀,讓所有圍觀者都是不寒而慄,甚至那行刑官都是快將隔夜飯吐了出來,而那儈子手也是頭暈目眩,雙手發麻。
一天時間,府州百姓對唐安的認識變得更加深刻。而黃擎的心情也是不怎麼舒暢,畢竟死的都是他黃家的人……
“看到了嗎,就因爲你,就因爲你一個人,黃家死了這麼多人,孽子!”
黃康年已被黃擎領回了家,並且在黃家的祠堂裡跪了整整一夜。反觀黃擎,他的頭髮都是白了不少。
這一次黃夫人也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恨恨的看着黃康年。不得不說,黃康年幹了一件很蠢的事兒,蠢得她都不敢認了,爲了一個不怎麼熟的女人得罪欽差,這個智商還真是……樸素到無以復加。
“好好思過!”
黃夫人瞪了一眼黃康年,隨即將心力交瘁的黃擎攙扶了出去。這幾天可真是苦了黃擎了,他一個人忙裡忙外到處求人,天命之年的老人爲了不成器的孩子東奔西走,一夜白頭……
今兒個這一刀砍下去,府州明顯平靜了許多。多嘴多舌的人也是沒有了,亂嚼舌根的無賴也是不見了蹤影。府州各處的匪患也是偃旗息鼓,不似前幾日那麼猖獗,只是府州的空氣愈發沉悶,天氣也久久不見轉晴,反倒是陰雲漸漸凝實,頗有種山雨欲來的味道。
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每次唐安想要釣魚,崔景仁就來了,每當唐安釣到魚,崔景仁就到了……
“侯爺好興致!”
崔景仁看到唐安面前垂着一根魚竿,眼中也是閃過一絲笑意。再看唐安身旁擺着的棋盤,崔景仁更是眯起了眼睛。
“呵呵,崔大人來了,請!”
唐安微一擡頭,卻見崔景仁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棋盤之上。
“哦,多謝侯爺!”
聽到唐安開口,崔景仁大夢初醒,隨即提衣坐到了唐安的身旁。他自是一個棋癡,平日最好不過讀書下棋,所以看到唐安自娛自樂,卻也是來了興趣。
“侯爺何不落子中宮星位?”
看到唐安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棋子,崔景仁不由有些好奇。這一句白子大龍已成,黑子卻是中宮氣盡,只差唐安落子中宮了便可贏了棋局!
“哦?”
唐安笑笑,隨即又玩味的看了一眼崔景仁。崔景仁的想法與半個時辰前他不謀而合,但是現在卻又截然相反了。
“侯爺只需落子星位便可贏此棋局,大龍已成,勝敗已分啊!”
崔景仁拂了拂鬍鬚,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浸淫棋道多年,也算是棋技小成,看到唐安久久難以落子,他心中更是生出輕視之心來。
“不然,不然啊……”
唐安淡淡一笑,隨即將手中白子落在了中宮星位上。而就在此時,他又抄起了一枚黑子,默默的放在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一瞬間的功夫,白方大龍土崩瓦解,攻守之勢已然逆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