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中,飛機離開了地面,努力地向雲層深處攀爬。張子健靜靜的坐在座位上,看着迅速變小的地面景物,看着無限擴大的天空,不知道爲什一種無法排解的情緒,漸漸淹沒過來,沒過他的心頭。
“爬升速度將我推向椅背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飛出我的視線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證明飛機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遠離地面快接近三萬英尺的距離思念像粘着身體的引力還拉着淚不停地往下滴逃開了你我躲在三萬英尺的雲底每一次穿過亂流的突襲緊緊地靠在椅背上的我以爲還擁你在懷裡……”
那個老男人激情而略帶沙啞的歌喉,在他的心底反覆吟唱着,往昔的種種,如電影中常用的蒙太奇手法,在腦海中如閃電一般,又如慢動作一般,一幕幕滑過。
慢慢他的手握得越來越緊,臉部柔和的線條逐漸被堅硬所代替,勾勒出他那張猶如古希臘雕塑家手中彰顯陽剛的臉龐,那個坐在他側面的中年的婦女看着李柏言的側臉,竟然有些癡了。
“先生你是否有事情?”耳邊傳來帶着關切的問話。
張子健轉過頭看見長相甜美的空姐,正用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那臉上的棱角分明的線條又被柔和所代替,“沒什麼,有些不習慣!”
“哦,先生可能是第一次坐飛機,如果緊張的話,可以看看椅背上的電視,或者聽聽音樂!”
“好,謝謝你!”張子健笑着點點頭,空姐走了。
將座上專門預備的毛巾被打開,前面的吳遠征笑着扭過頭說道,“呵呵,張老弟第一次坐飛機啊!說實話我當初坐飛機的時候,比你還要緊張,不過時間一長了,也就習慣了!”
“呵呵,謝謝吳老哥的關心!”張子健笑着迴應道。
“其實睡上一覺也不錯,一睜眼就到了!”吳遠征笑着繼續說道。
兩個人扯了幾句閒話,張子健拉起毛巾被蓋住,在飛機微微的顛簸裡,緩緩合上了眼簾。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子健被空姐叫醒,原來快到了,在感受重歸地面的震動之後,飛機緩緩停在了跑道。
走下飛機,一股不同與北方的溫度迎面而來,空氣中帶着潮溼,悶熱,還有海水那股腥澀的味道。
“這邊走!”王守國招呼了一聲,徑直向前走去,身後張子健他們緊緊跟隨。
坐上一輛商務車,汽車快速地向着市區開去,說實話張子健還是頭一次來香港,看慣了香港的電影,對香港始終抱着一種神秘,可車開在街道上,卻又覺得就是那麼回事。
人來人往,街道擁擠,高樓林立,還有巨幅的廣告牌,總是這是一個城市,一個現代化程度很高的城市,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稀奇。
來接他們的是個女人,將近三十歲,一個剪髮頭,古銅色的皮膚,一看就是經過日頭常曬的效果,緊身衣服,看起來很乾練。
上車後這個女人介紹自己叫阿眉,儘管舌頭有些大,但普通話還算標準,所以交流起來並不是很困難。
阿眉很健談,跟誰都有股自來熟的意思,不一會的功夫,就跟車裡的人有說有笑,不過王守國就像雕塑一般,靜靜地坐在那裡,似乎眼前的熱鬧跟他沒有關係。
張子健愛你很奇怪這個人,跟衆人聊着天,一邊暗暗觀察着對方,當張子健眼角餘光瞟了一眼的時候,王守國也看向他,儘管兩個人眼神只是微微接觸,但張子健知道這個傢伙也在暗中觀察他。
車駛進市區,又駛出市區,很快到了碼頭。
衆人從車上下來,看了看周圍,吳遠征笑着說道,“呵呵,其實我最喜歡海,只要聞着海風的味道,我就能安然入睡,就像睡在母親的懷抱!”
旁邊的馬躍騰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爲什麼,吳遠征和馬躍騰兩個人總是看對方不對勁。
“阿眉姑娘,我們現在就出海嗎?”鄭振國笑着問道。
阿眉正要說話,旁邊的王守國沉聲說了兩個字,“走吧!”說完向着碼頭而去。阿眉緊緊跟在後面走了,鄭振國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這表情羅在張子健眼中,從上了車,鄭振國的視線就在阿眉身上轉來轉去。
說實話阿眉的身上帶着一股健康和活力的氣息。看慣了整天坐在辦公室不見陽光的OL,用化妝品對扯出來的病態美,阿眉確實給人帶來眼前一亮的風景。
不光鄭振國看上去對阿眉有點動心,就連馬躍騰似乎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阿爸,阿爸!”阿眉喊起來,從一艘船上站起個六十左右的男人,笑着站起來,乾脆利索的從船上跳下碼頭,張開雙手,阿眉笑着跑過去,父女兩個人緊緊摟在一起。
衆人快步走了過去,王守國向前走了幾步,神情恭敬的微微低下頭,嘴裡喊了一聲何叔。
何叔笑着看了看王守國,“臭小子還知道回來看我!”
王守國嘿嘿的笑了幾聲,何叔親暱地用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看到這一幕鄭振國臉上露出幾分失望,看來王守國跟阿眉早就認識了,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呢!
“阿爸,這些就是我的說的客人!”阿眉笑着將衆人介紹了一遍,何叔笑着跟衆人打着招呼。
張子健發現何叔說的普通話非常標準,不想南邊的人說普通話的時候,狠不得將舌頭剪小一圈。
“好了,我們上船吧!”王守國衝衆人說道,此刻悶不做聲的王守國,似乎成了衆人的頭,鄭振國不滿的看了一眼,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拿起自己的行李,徑直走上了船。
張子健笑了笑,看來只要又漂亮異性的地方,就有戰爭,這可能就是生物進化的標準。
衆人上了船將東西安排好,又走上甲板透透氣,畢竟是夏天,下面實在有些發悶。
“何叔抽顆煙吧!”張子健走過去,遞過一顆煙,何叔接過來點着吸了一口,看了看張子健說道,“你是第一次出海?”
張子健微微吃了一驚,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跑船幾十年,誰出過海,誰沒出過海,絕對逃不過我的眼睛!”何叔抽了口煙笑眯眯的說道。
“呵呵,何叔可是火眼金睛老海船了!”張子健恭維着。
“呵呵,如果你在船上呆上幾十年,你也和我一樣!”何叔笑着說道,接着又搖搖頭,“不過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現在很少願意吃着這碗飯了!”
“海上討生活的人不容易啊,苦還不說,還要冒着很大的危險,難怪現在年輕人不願意幹這個!”張子健笑着說道。
“是啊現在的年輕人,不想吃苦只想享受,嗨,可是他們忘了,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這片海給他們的,如果有一天這片海不再給他們,我看他們怎麼辦!”何叔的話語裡帶着氣惱,不過裡面卻有更多的苦澀。
“呵呵,何叔沒有必要多愁善感,人們不都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沒想過有天上岸嗎?”
“呵呵,我生在這片海,活在這片海,就算有天死了,也死在這片海里!”何叔看着波光粼粼一望無盡的大海,慢慢的說道。
“爸,你說什麼呢!”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兩個人轉過頭,看見阿眉嗔怪的眼神。
因爲大海反覆無常,人力在自然的面前又是那麼渺小無力,所以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都比較迷信,最忌諱說什麼生死之類的話題。
“呵呵,這個丫頭!”何叔豁達的笑了笑,而阿眉有狠狠瞪了張子健,張子健聳了聳肩膀,這事情真不賴我,我只是隨便說兩句,你老爸直接扯上這麼玄妙的話題,你沒聽見我沒回應他嗎?
“爸,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阿眉說道。
“好,咱們起航!”何叔大喝了一聲,儘管海上生活,在臉上留給他太多的烙印,不過喊出那一嗓子,竟然讓人感到龍嘯大海的威風。
起錨了,這艘漁船緩緩駛出港口,向着大海進發,張子健站在船甲板上,看着逐漸遠去的陸地,心中忽然有種不捨的感覺,也許在陸地上生活的人,在下意識不知不覺中,早把大地看成了母親。
現在要離開母親的懷抱,踏上未知的旅程,心中總有幾分不捨,總有幾分對前途未卜的茫然。
靠在船舷上抽着煙,嘴裡吐出的青煙被海風撕扯的七零八落,很快消散了,就像船行駛,在海面留下痕跡,消失的太快,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子健你在這裡啊!”吳遠征走過來打着招呼。
“呵呵,老吳也出來透透氣啊!”張子健笑着打着招呼。
“呵呵,這鬼天氣,往年還真沒有這麼熱。”吳遠征用力扇着手上的涼帽說道。
“呵呵,我這也算到了赤道的邊上,這麼熱不足爲奇!”張子健遞過一支菸,吳遠征笑着接過來,就這樣兩個人聊了一會兒。
“你說也真奇怪,什麼也不說就讓咱們上了這條船,要不是報酬給的豐厚,我說什麼也不出來!”吳遠征嘴裡抱怨了一句。
張子健笑了笑說道,“我們大老遠來這一趟,不就是爲了這個東西,算了,該讓我們知道肯定會讓我們知道,我到船艙裡收拾一下!”
說完這句話,張子健打了個招呼,向着船艙走去,而吳遠征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