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宋甜兒終於醒來,望見李賢就在身邊,她不經露出了一絲笑容。
“公子,這是哪兒?”
李賢聞言面色一喜,不由分說的便爲其再次把脈,確認其一切正常之後,這才鬆了口氣道:“林康城外。”
宋甜兒不解道:“那公子爲何不直接入城休息,反而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打坐?”
公子可不是個小氣的人,有客棧他絕不會睡大街,有馬車他也絕不會走路,現在馬車沒了,但客棧可就在眼前,他可從來沒有在乎過銀子。
李賢笑道:“只因前路有道牆,我也沒把握能夠躍過去。”
宋甜兒有些迷糊,就算天下有再高的牆,也不可能攔得住自家公子不是?
李賢正待解釋,卻驀然瞳孔微縮,只因他正見着個腰間纏着柄無鞘劍器的老人。
老人個子不高,但劍卻極長,讓人見之就感覺有些滑稽,但李賢卻一點也不覺得滑稽,只因老人不但閒庭若步的來到這裡,而且看樣子,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前輩,請等等。”
老人聞言,還真的停下的腳步,扭頭望向李賢二人,先是一愣,而後又露出了一絲笑意,道:“哦?小娃娃,就你這樣不會也想進去瞧瞧吧?”
李賢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不能幫上什麼忙,但總比什麼事兒也不做的強。”
現在還拼死往永安城裡去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沒能參與四洲計劃但卻與慧院有仇的傢伙,一種便是前去支援慧院的幫手,前者實力一定不怎麼樣,而且絕對不多,但後者就不一樣了,所以李賢才敢大膽如此說來。
果然,老人聞言眼睛微亮,於是笑道:“不錯,不錯,你是想讓我帶着你們進去?”
李賢笑着抱拳作揖,道:“還請前輩成全。”
老人也不多言,只是衝其點了點頭,便再次前行。
李賢面色一喜,一把將宋甜兒背在背上,便追了上去。
他這是怕這丫頭待會兒跟不上,卻不想這一下子可讓宋甜兒成了個大紅臉,她不好意思的小聲,道:“公子,要不,還是我自己走吧。”
雙手握住溫軟的腿,李賢如無其事的搖頭道:“這是我們難得的機會,況且,都背了你好幾天,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
他雖然說的自然,但其實自己的心裡也在打顫,一個是昏迷了的人,一個卻是活生生的人,這怎麼能一樣?
宋甜兒雖然不知道李賢口中的牆到底指的是什麼,但想來一定很危險,現在有個強大的老人願意開路,自然難得之極,況且,這感覺,真的很踏實,想到此處,她不經往李賢的背部更靠近了些......
數十名歸元境圓滿強者很難纏,但那是對於李賢,而在老人面前,他甚至都不用動用自己的長劍,便輕鬆的走了過去,動靜不大,但只要見着他的人,都會平靜的死去。
這樣的情況,李賢見過,那是符舒陽曾經用過的法子,顯然這老人同樣強的嚇人。
宋甜兒抿着脣,現在她終於知道了李賢口中的牆是爲何物,但饒是已見慣了生死的她,此時都不免小臉微白,只因這樣無聲無息的便結束別人的生命,實在太可怕了。
或許在老人眼裡,時間大多數人只是一具提線木偶,他只需一眼,便可看斷那根線,讓木偶從此都不能再蹦蹦跳跳。
第八關是清虛境,而且是十個圓滿境界的清虛境,這些人一心想致慧院於死地,老人自然沒有絲毫心慈手軟。
望見背後躺着的十具屍體,李賢暗自爲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當初自己想要獨闖,實在有些可笑,同時與老人搭訕,又實在可怕。要知道,萬一自己站錯了隊列,自己現在怕也已經成了死人了吧?
他的身體突然有些冷,好在,背上有些溫度,讓他得到了些慰藉。
第九關,是五個人,李賢已經看不出他們的修爲境界了,但老人這次,終於抽出了自己的長劍。
頓時,場中平地起風,塵土肆意飛揚,李賢只能模糊的見着數次人影交錯,立時,風停止,待煙塵散盡,老人的劍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腰間,像是從來都沒有動過一般。
不過,他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還有地上的五具屍體,無不在明示着,方纔並不是幻覺。
老人扭頭望向李賢道:“小子,方纔你見着了什麼?”
李賢回過神來,認真道:“我見着了一道筆直的軌跡。”
老人讚許的望了李賢一眼,笑道:“看來你對劍的理解不錯,可惜我不做教習已經很多年。”說着,他繼續向前走去,竟不打算休息。
是的,李賢見到了一條明確的軌跡,從始至終,老人都只用了一劍,而這一劍卻要了五個強大修士的命,只因這道軌跡很快很長。
李賢像是看到了一扇門,那是沉劍更深層次的體現,空間像是褶皺起伏的幕布,順着紋路自然很快,但直接隔斷幕布卻更快,只是那需要強大的劍,還要強大的人。
不容多想,李賢再次跟了上去。
第十關只有一個人,他同樣蒼老,但卻沒有老人的樸實無華,他盤坐在道旁,就像是一柄早已出鞘的寶劍,磅礴、大氣,讓人不敢直視。
“梅花劍是劍中神器第一,但卻不知,這許多年後,梅天逸還有沒有這個資格做這第一?”
不管是什麼武器,品質最高的便只有是聖器極品,但之所以會有神器之說,不但是因爲武器本身已是聖器,還因爲用他的人更是強人,而神器的排名也因此而來。
想到自己一直跟隨的老人居然就是曾經神劍榜第一的梅花劍,李賢心裡兀自一震,同時心裡有些期待,這個第十關的守關人又會是誰,竟然此時此刻都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要知道,這老人也用劍,在第一神劍面前卻不露絲毫崇拜之意,反而生出一爭高下之心,定然也是個用劍高手。
這是劍道一途,數千年都難遇到的聖戰,其可貴程度不言而喻。
只是缺少了見證,發生的也太過突然,未免有些遺憾。
梅姓老人笑道:“貌似每處第十關的守關人都是兩個,怎麼到了這裡卻只有一個?”
那盤坐的老人,生硬道:“只因我把她給殺了。”
老人聞言一驚,道:“就是爲了那個神劍第一?”
盤坐着的老人森然道:“沒錯。”他頓了頓,接着道:“你連闖九關,本就消耗巨大,我將無涯也不會佔你便宜,拼掉一個聖境,這樣豈不是很公平?”
不是不公平,簡直是太佔便宜了,宋甜兒此時都不經有些佩服這將姓老頭的死腦經了。
不過,李賢卻並不這麼想,聞言他反而面色一凝,只因這將姓老頭說的雖是事實,卻不免有攻心之嫌。
這擺明了將姓老頭消耗更爲巨大,說不得此時身上還有傷,但他卻擺出一副自信與公平的樣子,就像一位用劍高手自費修爲,但卻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自然而然的便心生壓力。
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人心、氣勢、環境,這三樣反而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此地無疑是將姓老人的主場,現在更是氣勢鼎盛,再加上這攻心一擊,實在用心險惡之極。
這一戰顯然對梅姓老人來說極不公平,但只要是高手就要有懂得營造對自己有利條件的素質,這本來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所以他沒有出聲阻止的意思,他想看看,梅姓老人是如何應對。
梅姓老人點頭笑道:“的確很公平,那麼,請吧。”
李賢嘆了口氣,他至少已經想到數種搬回局勢的方法,梅老頭不會想不到,但他卻一種也沒用,可惜。
將姓老頭低聲一笑,也不答話,但他身邊原本躺着的金色長劍卻驀然憑空而起,在其身前兀自旋轉起來。
李賢不得不退後三百餘丈,實在是無法承受場中此時的威壓,將姓老頭只是起劍便達到如此威勢,實在驚人之極。
那兀自旋轉的金色長劍越來越快,彷彿是一個漩渦,此時它依然沒有離開將姓老人的身前,但李賢已捕捉不到它的影子了。
梅老頭取出梅花劍,而後直了直背,頓時,漩渦旁像是出現了一根直衝霄漢的柱子,那是一道頂天立地的劍意,任你風雨欲來,我自巋然不動。
李賢胸口一悶,不得不一退再退,只因他驀然背後的宋甜兒此時小臉已經蒼白如紙。
宋甜兒道:“公子,你說他們到底誰更厲害?”
李賢確定安全後,這才道:“自然是梅老頭,要知道,守永遠都比攻擊更難。”
宋甜兒似懂非懂道:“但看樣子,梅老先生的氣勢沒有將老先生的強。”
李賢望着遠處,出神道:“曾經那個死駝子,出手之時不過方圓一丈,但這天下又有誰能在他那一丈之內活下來?”
宋甜兒訝然道:“你是說,他們在儘量縮減自己的力場,使之更爲凝練,而想將老先生這樣,雖然大氣磅礴,但其實威力並不是如何大是嗎?”
李賢點頭道:“至少在現在看來是這樣的。”
驀然,大地一震,金色長劍此時已化作一道金光,攜帶着狂暴的龍捲襲向光柱,它就像一個犁地的鑽頭,更像是個吸收萬物的漩渦,很快便成了黑色,那裡面有龐大的靈氣,有樹木的枝葉,有殘瓦斷磚,有沙塵土石......
梅老頭舉劍,頓時整個光柱消失,而他的梅花劍此時卻變成了純白色,此時正散發着光明,而後他像是隨意的一揮手,劍便直直的斬下。
頓時,天空像是被一道白光分割,在他身前的地面更是出現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黑線。
黑色的龍捲很強,白光在它的面前顯得是那麼弱小,宋甜兒不經握起了拳頭,只因要是黑色龍捲勝了,他們自然也會因此而死了。
李賢同樣面色凝重,只因梅老頭還是用的方纔第九關之時出的那一劍,不過此時更強,強了很多很多。只是,現在可不是傳授劍術的時候,你這樣隨隨便便的一
劍,難道就真的可以強大到戰勝那黑色的龍捲?
雖然他知道越凝練越強,但從氣機感受老看,白線顯然不如黑色龍捲,又如何取勝?
終於,白光與黑色龍捲相遇,但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強悍的黑色龍捲變成了豆腐,而白光卻變成了刀,刀切豆腐,自然一刀兩段。
同爲聖器的金色長劍被擊的粉碎,要不是他在高速旋轉,李賢可以肯定,它會被一分爲二,就像那黑色龍捲一樣被分開。
一劍,只是隨意的一斬,勝負卻已分。
將老頭眸子有些暗淡,道:“梅花劍仍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神劍。”
梅老頭此時臉上有些病態的蒼白,他惋惜道:“你本來早已看到了大門,卻不願意進去,想要另闢蹊徑,這又是何苦呢?”
將老頭道:“劍道神聖,最終卻只成了一劍,何其不幸?”語畢,他的額頭出現了一條血線,一直蔓延至身下,而後他變成了兩半。
梅老頭矮小的身子看起來更矮了幾分,嘆息道:“我沒有你有勇氣,若我是神機先生,一定將第一神劍的名號給你。”
李賢與宋甜兒來到場中,望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官道,不經震驚道:“他的修爲竟然還要比前輩你還要強?”
梅老頭淡淡道:“當年他成名之時,我不過還是個慧院學子。”
活的越久,自然積累的深厚些,這是很多就算資質再好的天才也無法否認的事情。
不過到了梅老頭他們的境界,顯然元力的多少已並不是多麼關鍵的事情了,在沒有突破至傳奇境之時,顯然戰力的高低,更多的還是要靠個人對武學的領悟。
梅老頭望着李賢,道:“剛纔,你又看到了什麼?”
李賢恭敬道:“我看到了另外一種劍,一種氣勢磅礴的劍,它不再鋒利也不再迅速,但卻能夠以勢壓人。”
梅老頭點頭大笑起來,但笑的沒兩聲,他便不停的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自己的肺都咳出來似的,而且他每一次咳嗽都會帶有鮮血濺出,看起來好不痛苦。
李賢擔心道:“要是不介意,或許我可以幫你老減輕些痛苦。”
沒老頭擺了擺手,道:“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自然知道,我們還是走吧。”
李賢點了點頭,只因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治不好,這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傷勢了,在老人體內此時正存在着將老頭的劍意,就算你能重新讓被破壞的內臟經絡瞬間復原,但那些劍意仍然會再次繼續破壞,能夠解決此傷的唯一方法便是將這些外來劍意清除,而身爲聖境大能的身體,自然便能夠康復。
不過,顯然梅老頭還沒強到能夠清除這些劍意,現在只能強行將其壓下,但如此下去,他也離死不遠了。
搖了搖頭,他望向宋甜兒。
宋甜兒面色一紅,但還是乖巧的從背後摟住了李賢的脖子,只因他們要趕路了。
......
符舒陽望着書童的背影,道:“不用我去追?”
書童淡淡道:“要是你願意搭上你的命去與一個將死之人同歸於盡,我不會阻攔你。”
符舒陽眼中閃過一絲溫怒,新一代的神機先生看來對他並沒有多大好感,想來也是,要不是自己,他師傅也不用死,只是這新一代的神機先生雖然人老了,心卻還是太過稚嫩啊,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死得其所的。他之所以這次幫書童,主要還是這計劃實在很符合他的心意,這些老傢伙們已經平靜了太多年,很多更是早已忘記了世上還有傳奇境這樣的事情,這的確不是件好事。
年輕人需要逼迫與壓力,老一輩這些現成的苗子,自然更應該需要,時間,的確不多啊。
他平靜,道:“承國這次損失不小,那個將呆子,竟然自個兒把自個兒陣營的盟友給殺了,這可都是你們神機一脈惹下的禍事,名利累人呀。”
書童道:“所以很多真正的強大勢力,從來不願意進入天下人的視線。”
符舒陽瞳孔一縮,有些激動道:“賢侄難道想打破這樣的局勢?”
書童收回眺望的視線,轉身望着符舒陽,道:“那得看看符前輩你自己了。”
符舒陽先是一愣,書童要他看自己,不過是此次看自己出不出死力,看自己夠不夠強,能不能夠保護得了那時候的書童。被一個自己眼中的螻蟻要求,顯然滋味不會好到哪裡去,但這螻蟻提出的條件實在太過誘人,他不得不笑道:“我看我能行。”
書童笑道:“符前輩是個很有潛力的人,這話我是我師傅說的,不然也不會他選擇死,也不讓你去死,希望,你不要讓他老人家失望纔好。”
符舒陽鄭重道:“他不會失望。”
是的,他不會失望,只因這天罡界,不能沒有他符舒陽。
書童對此不置可否,也不理此時豪情壯志的符舒陽,而是靜靜的順着山道離開。
最新找到了些古書,他看的甚是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