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1章 抵達加拿大

可親可愛的天使娜塔莎呀!還在當天晚上,儘管她十分痛苦,她還是極力設身處地關心我所關心的事,我看到她多少平靜下來了,或者不如說哭累了,我想替她排遣一下愁緒,便把內莉的近況告訴了她……這天晚上我們分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是等她睡着以後才走的,臨走時,我請瑪夫拉整夜都守着患病的女主人,千萬不要離開她。

“噢,快,快點!”回家途中,我不勝感慨地想,“讓這些苦難快點結束吧!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怎樣了結,只要能夠快點,快點就好!”

第二天上午十時整,我已經在她那兒了。跟我同時到達的還有阿廖沙……他是來告別的。關於告別的場面,我就不去說它了,我也不想去回憶。娜塔莎似乎下定決心要剋制自己,裝出一副開心和隨便的樣子,但是她又辦不到。她像抽風似的緊緊擁抱阿廖沙。她很少同他說話,但卻用她那痛苦的、近似瘋狂的目光長時間地注視着他。她貪婪地聽着他的每句話,但又好像什麼也沒聽懂似的,根本不明白他向她說了些什麼。我記得,他請她原諒他的另覓新歡以及他在這段時間內使她受到的一切委屈,原諒他的變心、他對卡佳的愛,以及他的離去……他說得額三倒四,眼淚哽咽得使他說不出話來了。有時候,他又忽然想安慰她,說什麼他就去一個月,或者,最多五星期,夏天就回來,回來後他們就結婚,他父親肯定會同意的,此外,最主要的,他後天不就從莫斯科回來啦,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待整整四天,因此現在分別,也不過分別一天罷了…

說來也怪;他自己完全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而且後天一定會從莫斯科回來……他這麼痛苦,哭得這麼傷心,又何必呢?

突然房門開了,娜塔莎戴着帽子,披着斗篷,從屋裡跑了出來,衝到樓梯上。

最後時鐘敲了十一點。我好不容易纔說服了他,讓他快走。去莫斯科的火車十二點整開。只剩下一小時了。娜塔莎後來自己告訴我,她也不記得怎麼瞧了他最後一眼的。我記得,她給他畫了個十字,親吻了他一下,就用雙手捂住臉,跑回了房間。而我必須把阿廖沙一直送到馬車旁,要不然,他一定會回來,那就永遠也下不了樓啦。

“一切都拜託您了,”他下樓時對我說道,“萬尼亞,我的朋友!我對不起你,我永遠也不值得你愛,但是希望你好人做到底,做我的哥哥:愛她,不要離開她,把一切情形都寫信告訴我,要寫得儘可能詳細,字也寫得儘可能小些,這樣可以多寫些。後天我就又在這裡了,一定,一定的!但是我走之後,你要常常來信!”

我離開後還沒過一刻鐘,公爵就走了進來。他剛把自己的那幾個人送走,就直接從火車站跑來找娜塔莎。這次拜訪很可能是他早就決定和周密策劃好了的!

我扶他坐上了馬車。

“後天見!”馬車動身後,他向我叫道。“一定!”

我提心吊膽地回到樓上去看娜塔莎。她抱着雙臂,站在房間中央,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她的頭髮披散到一邊;目光渾濁而又迷們。瑪夫拉像丟了魂似的站在門口,害怕地看着她。

驀地,娜塔莎的眼睛亮了起來:

“啊!你呀!是你呀!”她向我叫道,“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恨過他!因爲我愛上了他,你永遠也不能原諒他……現在你又在我身邊了!怎麼?你又來安慰我。勸我,讓我回到曾經拋棄我、詛咒我的父親那裡去。還在昨天,還在兩個月前,我就知道肯定會這樣的!……我不願意,不願意!我也詛咒他們!……滾,我不願意見到你!滾,滾!”

我明白她處在一種迷狂狀態,我站在她面前,只會激起她的憤恨,乃至瘋狂,這是勢所必然的,於是我決定,還不如出去好。我坐在樓梯的第一級——等待着。有時候,我站起身來,推開門,把瑪夫拉叫出來,問她;瑪夫拉只是哭。

這樣過去了一個半小時。我無法描述我在這段時間裡的心情。我的心在不斷往下沉,感到無限痛苦。突然房門開了,娜塔莎戴着帽子,披着斗篷,從屋裡跑了出來,衝到樓梯上。她彷彿迷迷糊糊,失去了知覺,後來她自己也對我說,這事她記不大清了,也不知道她想跑到哪兒去,去幹什麼。

說罷又用一種異樣的目光,仔細地、長久地看了看我;這目光裡有一種類似責備的神態,我在自己心裡感覺到了這點。

我還沒來得及從我坐的地方跳起來,躲到什麼地方去,不讓她看見,她突然看到了我,並吃了一驚,她在我面前一動不動地站住了、“我突然想到,”後來她告訴我,“可能是我這個狠心的瘋子把你,把你,把我的朋友,我的哥哥,我的救命恩人給攆出去了吧!我一看見你,怪可憐見的,受到我的侮辱後,一個人坐在我家的樓梯上,也不走開,而是等着我把你再叫回去——上帝啊!你不知道,萬尼亞,我當時心裡是什麼滋味啊!好像有人把什麼刺進了我的心……”

“萬尼亞!萬尼亞!”她叫道,向我伸出手來,“你在這兒!……”說罷便倒在我的懷裡。

我把她就勢抱了起來,送回房裡。她暈過去了!“怎麼辦呢?”我想。“她八成會得熱病的!”

我決定去請大夫;必須防患於未然。坐車去跑一趟很快;直到下午兩點,我認識的那位德國老大夫通常都坐在家裡。我急忙跑去找他,同時又懇求瑪夫拉一分鐘、一秒鐘也不要離開娜塔莎,也不要讓她跑到任何地方去。總算上帝保佑:只要稍微晚一點兒,我就碰不到這位老先生了。我碰到他的時候他正從家裡出來,上了大街。我馬上讓他坐上我僱來的那輛出租馬車,他還沒來得及表示詫異,我們就驅車往回走,向娜塔莎的住所駛去。

是的,總算上帝保佑!我才離開半小時,娜塔莎就出了一件大事,如果不是我和大夫及時趕到,差點沒要了她的命。我離開後還沒過一刻鐘,公爵就走了進來。他剛把自己的那幾個人送走,就直接從火車站跑來找娜塔莎。這次拜訪很可能是他早就決定和周密策劃好了的。後來娜塔莎親自告訴我,剛看到公爵,她甚至一點也不感到驚奇。“我的腦子都亂了,”她說。

他坐在她對面,用一種親切而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我的寶貝兒,”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瞭解您的痛苦;我也知道這一刻對您有多難受,因此我覺得,我責無旁貸,理應前來看望您。如果可能的話,您還是可以聊以自慰的,起碼您放棄了阿廖沙,從而促成了他的幸福。但是,您對這點了解得比我清楚,因爲您當機立斷,採取了這一捨己爲人、功德無量的措施……”

“我坐在那裡聽着,”娜塔莎後來告訴我,“但是,說真的,起先我都好像沒聽懂他的意思。只記得我定睛看着他。他拿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他手裡捏來捏去。他似乎覺得這樣做很舒服。我心亂如麻,都沒顧上把手從他手裡掙脫出來。”

“您是明白人,”他繼續道,“您懂得,您真要做了阿廖沙的妻子,到後來就會引起他對您的憎惡,而您有顆高尚的自尊心,所以您意識到了這一點,並採取了斷然措施……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並不是來誇您的。我來此的目的只是想告訴您,您任何時候和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朋友了。我同情您而且可憐您。這整個事,我身不由己地都參加了,但是——我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您那顆美好的心一定會懂得這點並跟我言歸於好的……而且,請相信,我比您更難過!”

他自己完全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而且後天一定會從莫斯科回來……他這麼痛苦,哭得這麼傷心,又何必呢。

“得啦,公爵,”娜塔莎說,“讓我安靜一下吧。”

跟她說話的時候,我淚流滿面。她怯怯地不時擡起頭來看我。我的天使!”我說,“你願意救我們嗎?你願意救救我們大家嗎。

“一定,我很快就走,”他答道,“但是我愛您,把您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請您允許我常常來看您。現在,您可以把我當成您的父親了,有事儘管找我,我一定幫忙。”

“我什麼也不需要,您走吧,”娜塔莎又打斷道。

臨走時,我請瑪夫拉整夜都守着患病的女主人,千萬不要離開她。我懇求大夫陪着娜塔莎,再待兩。

“我知道,您很傲氣……但是,我說的是真心話。您現在打算做什麼呢?跟兩位高堂言歸於好?這倒是件大好事,但是令尊不講道理,既驕橫又一意孤行;請恕我直言,但是事實如此。您現在回去,遇到的肯定將是責備和新的折磨。不過,話又說回來,您應當獨立自主,而我的責任,我的神聖天職,就是現在來關心您,幫助您。阿廖沙求我不要置您於不顧,要做您的朋友。但是,除我以外,還有某些對您非常真誠的人。您大概會允許我給您介紹N伯爵吧。他的心非常好,是我們的親戚,甚至可以說是我們全家的恩人;他幫過阿廖沙很多忙。阿廖沙非常尊敬他和愛他。他是個很有權勢的人,影響頗大,但已經是老頭了,可是像您這樣一個姑娘還是會覺得他蠻可心的。我已經向他提起過您。您願意的話,他可以給您安排個工作,給您在他的一位親戚那兒……找一個非常好的位置……我早已坦率而又直截了當地把我們這事統統告訴他了,他這人心好,感情也高尚,一聽就深受感動,甚至親自求我現在就儘快把他介紹給您……他這人同情一切美好的事物,請相信我——他是一個慷慨大度而又可敬的老人,能珍視他人的優點,甚至前不久他還以一種非常高尚的方式爲令尊解決了一場糾紛。”

娜塔莎好像被刺傷了似的微微擡起身子。現在她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瑪夫拉像丟了魂似的站在門口,害怕地看着她。我站起身來,推開門,把瑪夫拉叫出來,問她;瑪夫拉只是哭。帶着您的臭錢滾!

“離開我,立刻離開我!”她叫道。

“但是,我的朋友,您忘啦:伯爵還可以幫幫令尊的忙呢……”

你在這兒!……”說罷便倒在我的懷裡。讓我安靜一下吧。”我好不容易纔說服了他,讓他快走。去莫斯科的火車十二點整開。

“我父親什麼東西也不會要您的。您到底給我走不走呀!”娜塔茨再一次叫道。

這目光裡有一種類似責備的神態,我在自己心裡感覺到了這點。站在房間中央,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

“噢,上帝,您多性急,疑心病又多重啊!我什麼地方對不住您了,”公爵略顯不安地環顧四周,說道,“不過無論如何請您允許我,”’他繼續道,說時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很大的紙包,“請您允許我給您留下這個證據,藉以證明我對您的同情,特別是N伯爵對您的關注,因爲是他給我出了這個主意,讓我這麼做的。這裡,在這個信封裡,共有一萬盧布。且慢,我的朋友,”公爵看見娜塔莎憤怒地從牀上坐起來,連忙接口道,‘請您耐心地聽我把話說完:您知道嗎,令尊的官司輸給了我,這一萬盧布是對他的補償,這……”

“滾,”娜塔莎叫道,“帶着您的臭錢滾!我看透了您……噢,卑鄙,卑鄙,這人多卑鄙啊!”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這時,我跟大夫走了進去。還在廚房裡我就聽見屋裡有人說話,我讓大夫停了一忽兒。

公爵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得臉色煞白。

她打了寒噤,臉一陣發白。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怎樣了結,只要能夠快點,快點就好!”。他似乎覺得這樣做很舒服。我心亂如麻,

很可能,他這次前來是爲了觀察一下地形,瞭解一下情況,大概滿心指望這一萬盧布會對一貧如洗、衆叛親離的娜塔莎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他這人既卑鄙又無恥,已經不止一次給那個老色鬼N伯爵拉過皮條。但是他恨娜塔莎,一看到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便立刻改變腔調,幸災樂禍地急於侮辱她,起碼,即使走開,也算沒白來。

“您發這麼大火,我的寶貝兒,這就不好啦,”他急於想盡快欣賞一下他的侮辱所產生的效果,因而聲音有點發抖地說道,“這就不好啦。人家給您找個靠山,您倒把鼻子翹得老高……您還不知道呢,您應當感激我纔是;其實,我早就可以把您送管教所①了,因爲我是被您勾引壞了的那個年輕人的父親,您騙了他的錢,可是我並沒有這麼做……嘿嘿嘿嘿!”

這時,我跟大夫走了進去。還在廚房裡我就聽見屋裡有人說話,我讓大夫停了一忽兒,聽到了公爵說的最後一句話。接着便傳來他那令人噁心的哈哈大笑,以及娜塔莎的絕望的驚呼:“噢,我的上帝!”這時我就推開門,向公爵猛撲過去。

但是她立刻又把眼睛低了下去。等待着。有時候,我站起身來,推開門,把瑪夫拉叫出來?

我向他臉上啐了口唾沫,用足力氣扇了他一個耳光。他本想反撲,但是他看到我們有兩個人,便先從桌上一把抓起他那包鈔票,然後撒腿就往外跑。是的,他就是這麼幹的;我親眼看見了……我從廚房的桌上操起一根擀麪杖,衝出去追他……等我再跑回房間的時候,我看到大夫正抓住娜塔莎,她像疾病發作似的在掙扎,想掙脫他的手,我們花了很長時間都沒能讓她平靜下來;最後,我們好不容易纔讓她躺到牀上;她彷彿熱病發作似的處於一種昏迷狀態。

用一種親切而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娜塔莎後來告訴我,“但是!

“大夫!她怎麼啦?”我差點嚇暈了,問道。

“等等,”他答道,“這病還得觀察一下,然後才能作出判斷……但是,一般說,情況很不妙。甚至可能會發展成熱病……不過,我會想辦法的……”

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她奇怪地看了着我。想必我那模樣也很奇怪。你外公怎麼不肯寬恕你媽,你媽在臨死前那一刻又怎樣打發你去找外公。

但這時我忽然另外想出了個主意。我懇求大夫陪着娜塔莎,再待兩

①俄國十八至十九世紀對一些罪行不大的犯人進行監禁和勞教的場所。

個或三個小時,我還讓他保證決不離開娜塔莎一分鐘。他向我作了保證,我便跑回家去了。

內莉坐在牆角,神態憂鬱,一副提心吊膽的模樣,她奇怪地看了着我。想必我那模樣也很奇怪。

我把她抱起來,坐到沙發上,然後讓她坐在我的兩條腿上,熱烈地親吻她。她一下子臉紅了。

以及他的離去……他說得額三倒四,眼淚哽咽得使他說不出話來了。有時候,他又忽然想安慰她!

“內莉,我的天使!”我說,“你願意救我們嗎?你願意救救我們大家嗎?”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

“內莉現在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有一個當爸爸的:你見過他,也認識他;他詛咒了自己的女兒,昨天他還來請你代替她做他的女兒。現在她,娜塔莎(你曾經說過,你愛她!),已經被她所愛的男人拋棄了,她也是爲了他才離開她父親的。這男人就是來過的那個公爵的兒子,記得嗎,他晚上來找我,正遇上你一個人在家,後來你躲開他,逃跑了,然後你就病了……你不是認識他嗎?他是個大壞蛋!”

“認識,”內莉答道,她打了寒噤,臉一陣發白。

說罷便倒在我的懷裡。我還讓他保證決不離開娜塔莎一分鐘。他向我作了保證,我便跑回家去了。跑回了房間。而我必須把阿廖沙一直送到馬車旁?

“對,他是個大壞蛋。他恨娜塔莎,因爲他的兒子阿廖沙想跟她結婚。今天阿廖抄走了,可是一小時後他父親已經在她那裡了,他侮辱了她,還威脅要把她送到管教所去,而且嘲笑了她。內莉,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嗎?”

她的黑眼睛倏忽一閃,但是她立刻又把眼睛低了下去。

“懂了,”她用勉強聽得出來的聲音悄聲道。

“現在娜塔莎只有一個人了,而且有病;我讓那位給你治過病的大夫陪着她,就跑來找你了。我說內莉:咱們去找娜塔莎的爸爸吧;你不喜歡他,你不願意上他家去,可是現在咱倆一塊兒去找他,咱們進去後,我就說,你現在願意代替娜塔莎做他們的女兒了。這位老人現在生着病,因爲他詛咒了娜塔莎,因爲阿廖沙的父親前不久狠狠地侮辱了他。他現在關於他女兒的情況連聽都不願意聽,但是他愛她,非常愛她,內莉,而且想跟她言歸於好;這,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就是這樣的……你聽見了嗎,內莉?”

“聽見了,”她用跟剛纔同樣的低語悄聲道。跟她說話的時候,我淚流滿面。她怯怯地不時擡起頭來看我。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相信。”

“我就這麼帶你進去,讓你坐下後,他們就會把你當女兒看待,對你親親熱熱和詢問你。到時候,我就故意把談話引到讓他們向你問長問短,問你過去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問你的母親和你的外公。你就告訴他們,內莉,把一切都告訴他們,你過去怎麼跟我講的就怎麼告訴他們。把一切,把一切都講出來,講得既簡單明瞭,又什麼事都不要隱瞞。你告訴他們,那個大壞蛋怎樣拋棄了你母親,你母親又怎樣在布勒諾娃的地下室裡漸漸死去,你跟你媽怎樣沿街乞討;你媽臨死的時候又跟你說了些什麼和要求你做什麼……說到這裡,你就說你外公。告訴他們,你外公怎麼不肯寬恕你媽,你媽在臨死前那一刻又怎樣打發你去找外公,讓他來看她,饒恕她,可是他硬不肯來……以及你媽是怎樣死的。把這一切,把一切都講給他們聽!你把這一切全說出來以後,他老人家就會在自己心裡感受到這一切。要知道,今天,阿廖沙拋棄了她,她留了下來,受盡了人間的欺凌和羞辱,孤立無助,孤苦無告,聽憑自己的仇敵對她橫加羞辱——這,他是知道的。凡此種種,他都知道……內莉,你救救娜塔莎吧!你願意跟我去嗎?”

“願意,”她深深地換了口氣,答道,說罷又用一種異樣的目光,仔細地、長久地看了看我;這目光裡有一種類似責備的神態,我在自己心裡感覺到了這點。

公爵,”娜塔莎說,“讓我安靜一下吧。”讓他來看她,饒恕她,可是他硬不肯來……以及你媽是怎樣死的。把這一切,把一切都講給他們聽。

但是我不願放棄我的這個主意。我太相信這主意了。我拉着內莉的手,走了出去。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陰雲四合。近來天氣一直很悶熱,但是現在卻從遠處的某個地方傳來早春的第一聲春雷。風過處,捲起滿街塵土。

我們上了馬車。一路上內莉都默不作聲,只是間或仍舊用她那異樣的、謎一般的目光擡起頭來看看我。她的胸部在一起一伏,我在馬車上扶着她,我感到她那顆小小的心在我的手掌裡怦怦跳動,彷彿就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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