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這座大廈的時候,林怡雪似乎意識到陳安要做些什麼了。
大廈前臺的服務員一臉好奇的盯着這兩人,似乎也有點想不通,兩人爲什麼臉色各不相同,而且,那女士眼睛裡似乎有些其他什麼的意思在閃動。
馬上要下班了,她才懶得管這些,只是路人而已。
打包好了自己的東西,服務員們一個個離開,保安懶散的站在外面,似乎也不管事的樣子。
夜幕又要降臨了。
陳安和林怡雪進了電梯,陳安按動了頂樓的按鈕。
林怡雪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然後緩聲說道:“如果他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是準備開槍打死我,還是把我從頂樓推下去。”
“你確定他不會答應我的要求麼?”陳安皺眉問道。
林怡雪搖搖頭,開口道:“他不是你,他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陳安突然心裡有種強烈的不舒服感覺,這種被輕視的感覺,讓他的憤怒更加的熾烈,也讓他心裡更加難受。
很快便到了頂樓,那悠長的甬道盡處,有一扇不大的木門,沒有看守,門上掛着一把不知多少年沒有打開的破鎖。
陳安便邁步向着那裡走去。
林怡雪亦步亦趨的跟着。
然後陳安從懷裡掏出了槍。
槍身是漆黑的,林怡雪已經見過一次,但再見還是忍不住的害怕。
女人天生就不喜歡這種有強大破壞力量的東西,尤其是這種破壞的力量極有可能作用在自己身上時。
已經生了鐵鏽的鎖,在低微的槍聲中破碎開來,陳安一把拉掉鎖鏈,打開木門。
迎面的,已經是那黑沉的夜色,夾雜着萬家的霓虹,變化成一種昏黃而近乎紅的顏色。
林怡雪看了遠處一眼,然後邁步走出木門。
這裡很高,遠處閃爍的燈光,在黑夜之中,看不分明。
“過來吧。”陳安向着高樓的邊緣走去。
風真的很大,尤其是在這幾十層樓的高處。
風呼嘯而過,發出颯颯的響聲,林怡雪的髮絲被吹的高高揚起。
她把自己的頭髮撫平,然後緩緩走到了高樓邊緣。
站在這裡都忍不住發抖,地面上的人影如同螞蟻一般來回攢動,一切都變得極爲藐小,風吹來,似乎要將她拋落半空。
林怡雪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害怕了?”陳安嘴角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低聲的問道。
“沒有,風有些冷。”林怡雪靜靜的說道,然後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陳安冷笑一聲,大聲道:“我知道你在害怕,爲什麼不說呢,你說出來我會很高興。”
林怡雪搖搖頭,沒有理他。
陳安哈哈大笑,看着四處空曠,只有幾處略微突起的樓頂,大聲吼道:“我做錯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錯,可是爲什麼會這樣,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腿!”
林怡雪並沒有轉過頭來,她知道他那條腿。
“你看啊,我什麼都沒有做錯,爲什麼會這樣!”陳安用力的握着林怡雪的肩膀,不斷的
搖晃着。
從他的眼神中,只能看到瘋狂,暴虐,仇恨,以及其餘的、無窮的負面情緒。
林怡雪便更不敢作聲,感受着肩膀處傳來的疼痛,她也只能緊緊的皺着眉頭。
“都是因爲你,因爲你,你知道麼!”陳安放開林怡雪,拖着疼痛的腿在房頂上漫無目的的走着,嘴裡大聲叫喊。
喊聲隨着風,向着四面刮開,卻無法遠遠散開。
林怡雪再退開幾步,離牆邊遠了幾分,站在邊緣,會讓他有一種眩暈感,會很害怕。
“我一切都是那麼優秀,可是因爲你,我變成了這樣,我恨啊。”陳安大聲的吼道,擡起了手,黑漆漆的槍口,再次對準了林怡雪美麗的臉頰。
“如果我們從來不認識,那葉知秋怎麼會恨我,如果他不恨我,我現在就可以很輕鬆的對付他,而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像一條狗一樣,拖着斷腿,四處求憐。”陳安恨恨的抓着自己的頭髮,把頭髮弄得一團糟。
看到槍口離開了自己,林怡雪才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可是求憐都沒有人要,我的一切,都被你們兩個人毀了,我的美好,我的未來,都被你們毀了啊。”陳安憤怒的大吼,這一個月,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宣泄出來。
“你根本不懂的,你不懂,我的生活,根本不應該和你們這些人一樣,我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受所有人羨慕的。”陳安走到林怡雪面前,咬着牙說道。
林怡雪咬咬嘴脣,沒有說話。
“爲什麼不回答,你說啊,爲什麼不回答!”陳安憤怒的彎下了腰,歇斯底里的大喊。
“告訴我,你錯了。”陳安吼着。
林怡雪搖搖頭,下意識的遠離了陳安幾步。
“你不認錯,好啊,好啊,真的太好了,不認錯,你就去死吧!”陳安擡起了手槍,眼睛中一片赤紅。
林怡雪很害怕,但她只能在這狂風之中,蹲下身子,蜷縮起來。
“不,不,你還不能死。”陳安又放下了手槍。
淚珠兒晶瑩無比的從眼眶中滾落出來,這簡直就是折磨,林怡雪把淚水都抹在了衣服上。
“你死了,誰來給我道歉。”陳安站在她的身邊,冷聲說道。
林怡雪只是搖着頭,她知道,葉知秋有尊嚴,而自己,不能因爲生命,便扔下他的尊嚴。
“我說,讓你道歉啊。”陳安大聲吼叫着,終於忍不住,一腳踹在林怡雪身上。
林怡雪的身子被踹倒在一旁,潔白的衣衫上,沾染了地面的污泥,卻如一朵出淤泥的荷花。
陳安此時已經神智有些不清了,他瘋狂的在這露天的臺上叫嚷。
林怡雪只是躲在一旁,儘可能的不要讓他把怒火發泄在自己的身上。
“全毀了,全毀了,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陳安大聲的叫,揚着手臂的叫,發泄着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不滿。
此時,葉知秋的車已經到了清風大廈前。
他擡頭向上看,上面只有黑暗的天,和一旁閃爍的霓虹招牌。
沒有人影。
他皺皺眉,
正要向裡面走。
突然他眉頭一皺,再次擡頭看天。
那裡,有隱約的聲音傳來,聲音中的不甘和瘋狂,他聽的很是清楚。
於是他便更是着急,心中像是有一團火一樣,燒灼着他的一切。
“喂,先生,你要幹什麼?”保安正要上來攔。
“滾開!”葉知秋一聲怒吼,一掌劈在保安的脖頸上,保安低哼一聲暈了過去。
走進大廳,黑沉沉,沒有一絲生氣,顯得有些可怖。
他用略略顫抖的手指,按動了頂樓的按鈕。
電梯遲遲不下來。
葉知秋狠狠一拳砸在電梯門上,然後轉身向着樓梯跑去。
樓梯很長,曲折之間,像是一條永遠都走不完的路,一條通向恐怖的路。
葉知秋怒吼一聲,手攀在樓梯扶手上,整個人翻轉過來,向上不斷跳躍。
這樣的速度已經不是人類所能發揮出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很慢,很慢。
慢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慢的可能永遠也不能再見。
這一段時間,是葉知秋所經歷過最長的一段時間,每一秒,每一次眨眼,每一下心跳,都讓葉知秋覺得世界可能隨時都崩塌。
“陳安,我要殺了你!”葉知秋赤紅着雙眼,嘴裡喃喃的說道。
終於,看到了那一扇虛掩着的木門。
葉知秋加快速度,一腳踹在門上。
早已腐朽的門,遠遠飛出,葉知秋在閃進樓頂的一剎那,四顧看去。
然後他怒火更熾,如八月太陽的炎熱。
他看到了林怡雪蜷縮在一旁,看到了她身上那沾滿了泥水的腳印。
“他好像打了她呢。”葉知秋落地的剎那,便轉向跑去,同時心裡最黑暗的一面猛然爆發出來,他的臉開始變得陰曆,變得扭曲,變得猙獰。
“停下,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話。”陳安擡手,而後槍口對準林怡雪。
葉知秋戛然而止,腳步在地上劃出好長一道印記。
葉知秋沒有看他,目光投向了林怡雪。
然後,她在這風中,微微的一笑,猶帶着淚眼。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葉知秋對着她點點頭,而後緊緊咬牙,緊緊握拳。
當走過來的時候,她就在那裡等着,帶着看到我時那安然的微笑,似乎她便一直等待在這裡,不是一小時,也不是兩小時,恍若整個世紀。
葉知秋轉頭看向了陳安,陰沉開口道:“你想要什麼?”
“把中醫協會給我,還有,挑斷你的手筋,確保以後再也不能用醫。”陳安緩步走到林怡雪身邊,然後把槍口印在林怡雪的耳邊。
葉知秋點頭道:“你放了她,我馬上會答應你要求的一切。”
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片刻思考,他就這麼淡然如雲的說出了這一切。
這世界的一切,我都可以爲你拋棄,哪怕是自己。
葉知秋只是這樣想着,他不想看到林怡雪受到任何傷害,哪怕這種傷害,會成千上萬倍的加在自己身上,他也能笑着承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