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小時的空中旅途,我一直沒有閤眼,翻來覆去的看手裡的照片,把照片都捏得有點發燙。
老爸老媽要是知道我丟下程思薇跑回中國,也一定會滅了我吧?
手錶上還是布魯塞爾的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我把照片小心的收起,聽到機艙裡的提示音告訴我們飛機即將抵達中國的平海市機場。
藍天,白雲。
從高空看黎明,感覺完全不同。金色的陽光擊打着雲層,光線卻穿不透雲層,城市還是一片漆黑。
樑眠又回來了,傻乎乎的回來了。當初信誓旦旦的去歐洲,如今一個月剛過,我就回來了,就好像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我甚至能夠想象程璐看我的眼光是怎樣的。
程思薇對我失望了,程璐她們也是如此。程思薇的立場很簡單,不希望我走。當初程璐她們的立場也很簡單,同樣是不希望我走。
如今我一來一去,把自己孤立了,沒有前進的路,也沒有後退的路。
紫霞不在程思薇的陣營裡,也不在程璐的陣營裡。
飛機一層一層的下降,我收起這些雜亂的心思,等待着飛機和地面接觸的那個瞬間。
咚!飛機降落在跑道上,一陣減速,終於停穩下來。
我茫然的隨着人羣走出飛機,看到天際的一道朝陽正每升起。
找一個公用電話撥打程思薇在布魯塞爾的手機,發現她關機。而我們的臨時公寓里根本沒有安裝電話,我沒辦法聯繫到她。
此刻是中國時間的早晨六點,也就是大炳即將要給蘇蘇動手術的這天。
我不能再耽誤時間,立刻走到機場外面,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往蘇蘇的公寓。
重新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我的心裡卻沒有溫暖的感覺。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的,連朝陽都是軟弱無力。
藍橋花苑。
這四個宇進入我的眼界的時候,我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出租車司機直接把我送到蘇蘇的那座單體小公寓的門口,我看到我的那輛白色小寶馬,正停在她們公寓的門外。
而除了我的寶馬,還有唐謙的那輛卡宴,葉菲菲的那輛甲殼蟲,以及另外幾輛高級轎車。
蘇蘇的家人也在麼?我心中壓過一絲沉重,抽出一百元給出租車司機,示意他不用找,拿着行李,直接奔向蘇蘇的公寓門口。
大門虛掩着,看來蘇蘇的家人也是剛剛纔到,進去的的人很多,忘記關門。
難道……蘇蘇的手術已經完成……
我的心口突然有點發軟。
我推門走進去,果然看到一大羣人圍在蘇蘇的房間的門外。
拿着杯子滿臉愁容的靈萱,差點跟我撞個滿懷。
“樑珉?你怎麼回來了?”她看清是我,吃驚的喊道。已經戴着隱形眼鏡的靈萱,跟我印象中的靈萱有些不同。
彷彿我離開一個月,她們都有些變化了。
“蘇蘇呢?”我急忙問她。
“在房間裡,”,靈萱秋波閃動的望着我,柔柔的說道。
她好像還沒有從我忽然回來的事實裡驚醒過來。
“你回來幹嘛!”程璐從靈萱的身後出現,冷冷的盯着我。
我在人羣裡搜尋大炳的身影,卻只看到葉菲菲,問程璐,“大炳呢?”
“他要給蘇蘇做手術,在房間裡……”靈萱湊過來說道。
不等她說完,我立即衝向蘇蘇的房間。這時候,唐謙和蘇蘇的父母也看到我,轉過半個身體,略微驚奇的望着我。
“喂!你不能進去!”程璐伸手攔我。
“讓開!”我推開她的手臂,打開蘇蘇房間的門。
而走進蘇蘇房間的時候,我看到程璐揉着手臂,怨恨的看着我。
房間裡,果然只有蘇蘇和大炳。
只是蘇蘇躺在牀上,似乎在還睡覺。而大炳在牀頭櫃上擺放一些小玩意兒,好像在做手術的準備。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大炳看到我,吃驚的問我。
“出去。”我看着他。
大炳遲疑的看着我。
“出去!”我猛地加重口氣。
大炳無奈的站起來,走到房間外面。
我順手把門關上,再鎖起。他們都好像搞不懂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驚疑之中,居然沒有人阻止我。
蘇蘇的房間,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小小的,暖暖的。
她的小手捉着被子,還在睡着,彷彿還沉浸在昨晚開始的夢境裡。
房間外面,漸漸傳來程璐她們的議論聲。然而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沒有敲門。反而是我朦朦朧朧的聽到蘇蘇的父親勸他們不要進去打擾。
蘇蘇啊,外面多少人在擔心你啊。我望着寧靜的小蘇蘇,心中說道。
但是紫霞,卻只有我一個朋友。
她均勻的呼吸着,似乎沒有覺察到我在她的身邊。
她是紫霞還是蘇蘇,都只在我的一念之間。也許在很多人眼裡,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紫霞,千里迢迢從歐州跑回中國,很可笑。就算是最細心溫柔的靈萱,也未必能理解我。
“紫霞,”,我望着她精緻的小臉,輕聲喊道。
大概是聽到我熟悉的聲音,蘇蘇的眼臉顫動幾下,微微的睜開。
她靜靜的看着我,沒有我預想中的驚喜的跳起來的反應。
骨碌。她穿着她的粉色睡衣,坐起來。
她過度平靜的表現,讓我有些意外。
“珉。”她面朝我,輕輕地叫一聲。
“紫霞?”我略微試探,卻也不是非常驚訝。
聽着房間外面略微嘈雜的聲音,紫霞彎起嘴角,“他們要殺我,我知道。”
“我幫你逃?”我問她。
其實我心裡知道,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何況,他們在門外堵着,窗口又很小,我和紫霞根本逃不出去。
紫霞搖搖頭。
我猜想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處境。
“我死了,那個蘇蘇就會過得很幸福吧。”她突然問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立刻說道。
“還能看到你,真的很開心。”她伸出手,“珉,我想抱你。”
是啊,我還能救她麼,我回來,不過是見她最後一面吧。
看到我坐着不動,紫霞從牀上爬起來,忽然勾着我的脖子,抱住我。
不像以前那樣胡鬧,也不像以前那樣激烈。淺淺的,這個擁抱像清風一樣纏繞着我的身體。
我能感覺,紫霞已經放棄抵抗,做好安然赴死的準備。
“我就是一個附屬品。”兩行淚水,落到我的脖頸,再滑進我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