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胡小蝶所提的問題,葉歡只是付之一笑,道:“這件事,你不必擔心,過幾天,我會派些人過來,幫你做事。”
葉歡別的都缺,但最是不缺人手。現在葉歡身爲江湖的執掌者,一聲令下,不知多少人爲他赴湯蹈火。
當然,有些事,還是得用自己人。而且,葉歡手上也不是沒有人。比如說魔教的子弟,那可是都對葉歡忠心耿耿。
葉歡心中已經決定,事後讓喬翎帶幾個人過來,憑魔教長老的本事,收付一個保鏢公司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事後自有人來助你。”葉歡道:“至於其他方面的問題,你更加不必擔心。”
說着,葉歡伸手一指凌如意,道:“你可知道這位是誰?”
胡小蝶怔了怔,立刻心領神會道:“一定是老闆的女人。”
一句話,凌如意的臉騰地紅了,葉歡趕忙揮手:“胡說八道,現在還不是呢,還不是呢……”
凌如意稍微鬆口氣,忽然醒悟過來,葉歡這說的什麼狗屁話,怎麼叫現在還不是,難道以後自己一定會是!
葉歡收斂起來臉上的笑容,道:“不要胡說八道,這位凌姑娘,是堂堂特事處的行動部主任。特事處你大概不知道吧,那可是手握重權的單位。在這片土地上,就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情。有他們爲你保駕護航,你再做不到,可就真的有些不中用了。”
胡小蝶心中一驚,她現在內心深處,對於葉歡的畏懼心思更重。葉歡既然已經殺了武天吉,難道還介意隨手殺了自己吧。因此,聽到葉歡這句話,她立刻道:“屬下一定不辱使命!”
凌如意倒是有些崩潰,自己這次只是過來看看熱鬧,怎麼就成了爲葉歡保駕護航的角色。
不過,現在自己和葉歡站在一起,親眼見證了葉歡殺人害命,若是,說出去兩個人不是一路上,怕也是沒人相信。
所以,凌如意此刻也是沒說什麼,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胡小蝶站在那裡,其實此刻腦袋還有些空白。地上武天吉的鮮血以及昏迷不醒的武月禪,這個時候都刺激着她的神經。
今天自己所經歷的一切,起伏實在是太大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是精心包裝的禮物,等待着給男人挑選。可轉眼之間,自己就翻身出頭,成了這保鏢公司的執掌者。
雖然說,是替葉歡執掌,但確實也差不了太多。而自己深擱於心的殺父之仇,也在剛剛報了。曾經欺負自己,侮辱自己的武月禪,變成了階下囚。
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過山車一般起伏波動實在是太大了。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以葉爲姓的男人賜予的。
他可以給予自己這一切,也一定能輕而易舉的拿走這一切。胡小蝶小心翼翼的看着葉歡,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一定不能得罪他,也永永遠遠不要背叛他。
這個時候,武月禪悠悠醒轉,胡小蝶自己身在夢中,而這一切對於武月禪而言,何嘗不是一個夢呢。
但是,地上父親的屍體,空氣中流動的鮮血氣味,提醒她,這並不是夢。這一切,都真實的令人不寒而慄。
“胡小蝶,你去死!”武月禪拿起地上一本厚重的字典,向胡小蝶頭頂砸去。
不聲不響,胡小蝶的刀擱在武月禪的脖子上。
兩個人的目光碰撞,一個憤怒,一個平靜。平靜的令人恐怖,憤怒的宛若火焰要燒燬一切。
葉歡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倒是要看看胡小蝶如何處理武月禪。
“不要動,只要你動一動,我讓你死。”胡小蝶輕輕道。
刀刃割破了武月禪的皮膚,死亡的恐懼令她暫時冷靜下來,然後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胡小蝶,今日你如果沒膽,就殺了我。如果今日你不殺我,有朝一日我一定殺你。”
武月禪的眼神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她不僅恨胡小蝶,也恨葉歡,此刻說此時此刻,她恨整個世界的所有人。
而她這恨意從何而來,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眼睜睜看着父親被人殺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阻止,她如何能不恨呢?
“我知道你恨我,正如我恨你一樣。”胡小蝶輕輕開口,聲音卻有些發顫:“你的父親死在我手中,而你親眼見證,你如何能不恨我,但你可知道,我當年經歷了什麼呢?”
“那一年我六歲,跑了一天回家,躲在櫃子裡,想要惡作劇嚇我爸媽。但是,我首先等來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一個惡魔。”
“那個惡魔和我父親一起進門,他們開始爭吵,很激烈的爭吵,爲的是什麼,我當時並不知道。後來,很久很久之後,我方纔明白,當時那個惡魔已經開始讓公司的保鏢以身體侍奉客人,而我那個正義古板的父親,自然不會答應,並且要將那個惡魔趕出公司。”
“當時的西海安保公司,是我父親的,你們武家只佔了微不足道的股權。假如被趕走,他將一無所有。”
“氣急敗壞之下,那個惡魔先假裝同意,然後等我父親轉身的時候,用菸灰缸敲破了父親的腦袋。
”
“我躲在櫃子裡不敢吭聲,就看着他,一下一下,砸死了我父親。”
“在我父親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媽媽回來了……那個惡魔攔住了我媽媽,獸性大發的他,在我父親眼前,玷污了我媽媽……”
說到這裡,胡小蝶已經泣不成聲,但是今日的她,卻像把一切都傾訴出來。
“小禪,你想知道,那個惡魔的名字嘛?你想知道他是誰嘛?”
“不,不要說了!”武月禪臉色蒼白無比。
胡小蝶悽然的笑笑,道:“後來,我逃了出來,走了好久,不敢回去,而那個殺死我父母的惡魔,僞造了我父母的意外死亡,搖身一變,成爲保鏢公司的老闆。小禪,你知道我曾經有流浪的經歷,但你不知道,是因爲這個吧。”
“而那個惡魔找到我的時候,抱着我熱淚盈眶,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孩子,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爸爸!”
“多麼感人至深的話吧,多麼溫暖的眼淚吧。”胡小蝶肩膀微微顫抖:“可是沒人知道,我親眼目睹了一切,也明白,這眼淚就算再溫暖,也只是老虎的眼淚。”
“小禪,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胡小蝶深情的喚了一聲,令武月禪有一種錯覺,似乎今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二人還是當年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玩伴。
“還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年紀稍稍大些,就一直纏着和你一張牀睡,很大很大了,都不分開。有時候你還嘲笑我,是不是喜歡女人。呵呵,我自然不喜歡女人,究竟原因是什麼?小禪,想要我說給你聽嘛?”
“不,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武月禪心神崩潰,已經沒有面對真相的勇氣。
“聽吧,爲什麼不聽呢,我說的不是童話,不是故事,都是在我身上發生過的。”胡小蝶慘笑着道:“從我八歲開始,那個惡魔看我的眼神就越來越古怪,有一次半夜醒來,我看到他站在我牀前,並告訴我是來給我蓋被子。”
“難道就不能是給你蓋被子?”武月禪道。
“混蛋!”胡小蝶一個巴掌摔在武月禪臉上,道:“你他孃的給人蓋被子露着下身!”
武月禪無言以對,胡小蝶這一個巴掌來的痛,但沒有心神被摧毀來得痛。她身子一下癱倒在地上,道:“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這不是童話,不是故事,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一切。”胡小蝶雙手抓住武月禪的領口,看着她的眼睛道:“我都經歷了這一切,難道說,你連聽一聽的勇氣都沒有!”
“想知道那個惡魔是誰嗎?你想聽我說出那個名字嘛?”
“不!”
“我告訴你,他是西海武神,天南一柱,你慈愛的父親,姓武名天吉!”
“不,不是真的!”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胡小蝶歇斯底里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知不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殺父之仇,對我而言,卻是二十年來的期盼!”
“如果你恨我,那就徹底的恨吧!”胡小蝶抓着武月禪的衣領道:“像我曾經一下,揹負着恨活着吧,無時無刻不想殺死對方,卻無時無刻都要強顏歡笑!哪怕心裡詛咒對方一萬遍,出口還得親切的喚一聲伯父!”
胡小蝶深吸一口氣,多少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活着吧,活着才能經歷一切,才知道死亡有時候是一種慶幸。活着,把自己的東西,都變成別人的,活着吧,帶着恨活着吧!”
胡小蝶此時此刻,大概已經明白,葉歡留武月禪一命的用意。而她心中也領悟到了另外一件事。
死亡,的確可以贖清一切,但有時候,活着,纔是最殘忍的懲罰。
那麼,就令對方活着吧,像自己當初一樣,揹負着恨,帶着痛苦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