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東西一直存在你的生命中,習以爲常,便覺得這種存在也沒有什麼意義,可有可無。然而事實上,當某日忽然失去的時候,才知道這種東西是多麼的不可或缺。
這種東西可以是眼睛,手,腳,韓聽香……
多年相處,韓聽香就變得像葉歡的手腳一般,存在時感覺不到什麼,但當缺了手腳之後,方纔知道這種缺失是如何痛苦。
葉歡心臟像是挖開一個口子一般,汩汩流血。此刻韓聽香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一張臉已經變得碳一般黑。葉歡不知道如何抑制這種痛苦,他只想代替韓聽香,讓自己中這毒藥,換回一個活蹦亂跳的韓聽香。
葉歡在房中待了三天,不眠不休,****夜夜守着韓聽香,中間間或吃些東西,也許並沒有。寺島魚每天送食物進來,端出去時,食物是被筷子夾亂了,也不知道葉歡吃了沒有。
所有人都憂心忡忡,大家都看得出來,假若這次韓聽香真有個三長兩短,怕葉歡也會活不下去。
此時此刻,韓聽香的生死大家好像已經不太關心,只希望葉歡能夠振作起來,不要如此消沉下去。
張白鳳是三天後出現在梧桐中學,她風塵僕僕,剛剛出現在梧桐中學,便開口問道:“人呢?”
寺島魚指了指樓上臥室,沒有說話。
張白鳳腳步蹬蹬的上樓,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葉歡坐在牀邊,雙手握着韓聽香的手,呆呆的望着韓聽香的臉。
張白鳳無法確認,葉歡現在是活着還是一尊死去的雕像。雙目無神,頭髮蓬亂着,乾枯無光,臉不是白色也不是黃色,竟然是灰色。
哀大莫過心死,張白鳳此刻已經能夠感受到,葉歡忍受着極大的痛苦。韓聽香的生死,張白鳳不太關心,但是她在意葉歡的感受,只想去替葉歡忍受這痛苦。
張白鳳面對葉歡,其實是有愧的。張白魚帶人大鬧婚禮,其實是張白鳳默許的,而若不是衆人大鬧婚禮,也不會讓黑衣人趁虛而入,下毒暗害韓聽香。
這一次,若是韓聽香一命嗚呼,不說葉歡如何,張白鳳自己都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現在韓聽香的情況其實已經危在旦夕,全靠葉歡不斷渡入真氣活着,因此,葉歡已經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我來吧,你歇會兒。”
張白鳳手擱在韓聽香掌心,將體內的真氣渡入韓聽香。葉歡見到張白鳳出現,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將頭一歪,便也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實,疲憊的精神和身體令他多想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但是,他也不過是睡了一個小時,便也就醒來了。
眼看韓聽香的情況暫時穩定,就這樣躺在牀上,氣息微弱。
張白鳳望着葉歡,半晌沒有開口,有三個字堵在胸口,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她開口,言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們去一趟唐門吧。”
葉歡點點頭,認同了張白鳳的說話。葉歡也通歧黃之術,他知道,韓聽香身上的毒,根本無藥可解,若非葉歡以真氣續命,韓聽香已經一命嗚呼。
江湖門派,論使毒,無非是五毒教和唐門。這世上,唯一有可能解開韓聽香身上毒藥的,怕也就只有下毒的唐門了。
事實上,經過陳司晨的事情後,葉歡已經不想當初那般瑕疵必報。世上事,仇也好,恨也罷,終究是說不清楚的。人生苦短,將短暫的生命用在報仇上,有些浪費時間。
這世上,報仇需要勇氣,放下卻需要更大的勇氣。在某時某刻,葉歡心裡已經做到放下,他就連害他入黑牢五年的陳世禮都可以放下,何況其他。
可是,葉歡放下了,但有些人卻沒有放下,不如此,怎會有唐門下毒暗害韓聽香。
罷罷罷,既然有人不願我放下劍,那我只好重新舉起劍,還這世間一個乾乾淨淨。
韓聽香現在的情況,是一刻也離不開葉歡。所以葉歡這次奔赴唐門,必須將韓聽香帶在身邊。如此事情便有些麻煩了,最後,沈天仙提供了一輛房車,一路載着韓聽香,前往唐門。
川蜀唐門,永遠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之一。江湖上口耳相傳,據說春秋亂世,多出刺客,有一唐姓刺客避世山林,在偏僻的荒林中繁衍生息,再也不曾出世。直到唐末亂世,有一唐門弟子,使五毒神砂,殺人無數。江湖方纔知道,有唐門一派,隱匿山林。
如此,唐門在江湖上才顯露行蹤,逐漸有唐門弟子現世,漸漸在江湖佔有一席之地。
到元明之時,江湖已無人不知唐門。唐門擅長毒藥和暗器之數,明朝設神機營,其中多有唐門子弟。仗着草堂之力,唐門漸漸強大,直到今日,已經是江湖無人可忽視的門派。
對於這個門派,如果可以的話,卻是誰也不願和唐門爲敵的。陰險叵測的毒藥,無孔不入的暗器,總是令人頭疼。但現在的情況,葉歡已經是不得不和唐門爲敵。
唐門的祖地稱之爲唐家堡,外人聽上去不知如何了得,然而事實上,對於土生土長的唐門弟子來說,只不過山林中一個普通的村落而已。
臨山而居,依水而建,唐家堡就坐落於川蜀密林中。祖祖輩輩,唐門弟子世居於此地。
在唐門弟子心中,有一人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此人在一定程度上,比唐門門主的權威還大。
這個人,便是唐門唐姥姥。
唐姥姥已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不過大家都知道,唐姥姥很厲害,多年修爲,唐姥姥的實力已經到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地步。
平日裡只要稍微露出一些威嚴,便可以令人心驚膽戰,不敢目視。
不過,一直穩若泰山的唐姥姥,今天的心情卻是極其不好。
她看着面前的唐喜兒,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這次的事情,便是唐喜兒派人下毒暗害韓聽香。
葉歡放下了仇恨,唐喜兒卻是沒有,畢竟,她的親生之子溫如玉就是死在葉歡手中。
唐姥姥沉默半晌,忽然嘆道:“孩子,那你爲何要與葉歡爲敵,就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