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黑暗中降落,滑翔之後停穩在夜幕中的跑道上。
雀兒島在北極圈附近,這裡終年寒冷,夜是謎一般的長。
當葉歡從飛機上下來時,看到的是佈滿冰川的海洋,腳下的地面直接是落雪構成,真也不知道這雪已經在島上存了多少年,或許當人類第一次雙腳直立行走時,它們便存在了。
滴水成冰,風寒刻骨。饒是葉歡,被寒風一吹,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葉歡如此,他身後的寺島魚和寺島妃就更不必說了。這二人一左一右,身上裹着專業的防寒外套,厚重得像兩個雪娃娃一般,只有兩雙眼睛露在外面。
張洞庭,方俠飛等人從飛機上下來,大家站在一起,而在飛機之下,早已經有許多人在等待。
他們都是盤龍的人。
即便現在盤龍和華夏江湖是敵我關係,但是表面上的客氣和禮貌是必不可少的。禮義廉恥,國之四維,華夏人最重的是禮節。盤龍來自華夏,對於窮講究什麼的,是很擅長的。
而且,在強者與弱者的對峙中,強大者從來不吝嗇表現自己的禮貌和風度,脆弱者卻往往咬牙切齒,面部猙獰。
現在,盤龍在雀兒島擺陣已經快有半年,半年之內還無人可以破陣,華夏江湖的面子,早已經丟得不能再丟了。這個時候,盤龍不介意認爲自己是強大者,要注意禮貌,避免傷害華夏江湖的自尊心。
盤龍方面的代表,在衆人走下飛機的第一時間,邁步向前,臉上帶着春風般的微笑。
“諸位一路舟車勞頓,辛苦,辛苦。
我知道諸位爲觀陣而來,不過今日天已經黑了。大家可以暫且在這裡休息一日,觀陣的事情,明日再談。關於各位的住處,已經安排好,希望各位能夠滿意。”
張洞庭身爲茅山掌門,扯淡什麼的,最是擅長不過。面對盤龍格外表現出來的熱情和客氣。張洞庭也表達了適當的感謝和矜持,什麼多多麻煩,不要客氣等等之類的廢話。
虛僞的廢話說罷,葉歡正在感受此地的氣候,忽然一隻手伸在葉歡面前,輕輕道:“這位便是葉先生吧,久聞大名!”
葉歡收回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女人。
此人便是盤龍這次的代表,二十四節氣堂堂主立秋。
葉歡從她身上,也感受到了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冷酷。她微笑着,但卻保持着距離。她身上一單薄的皮衣,這種穿着,極展現出來她完美的身材,本身也是她自身實力的象徵。
葉歡看着面前這個面帶微笑,瞳孔中卻帶着挑釁的女人。
他輕輕笑着,伸出手與立秋握了握,口中道:“區區賤名,不值一提,只是沒料到立秋姑娘如此美貌,今日一見,卻也是感覺相逢恨晚了。”
葉歡在江湖上聞名的,不僅僅是他的修爲和個人身份。同樣被江湖衆人口口相傳的,還有葉大少的風流多情,以及他身邊圍繞的一個個貌美如花的女人。
今日,立秋第一次見到葉大少,就見識到了葉大少的好色,葉大少也適當地表達了調戲和侵略。旁人都知道葉大少性格,因爲他一直是這樣的,所以也沒有人覺得他無恥。
而且,男人對女人的侵略性,本就是骨子裡的,表現出來,也是一種強大的象徵。
立秋微笑着,似乎不以爲意,但與葉歡握在一起的手卻加重了力道,要讓這江湖聞名的葉大少,吃點女人的暗虧。
忽然,她感覺葉歡在自己掌心的手指像是那鋼鐵一般堅硬,無論自己如何用力,卻也傷不了葉歡分毫。
反倒是,葉歡只是輕輕捏了一下,就讓她感覺到一種骨骼將要碎裂的疼痛。
她強忍着這種疼痛,不想在人前流露出窘迫。這是一種需要強大意志力纔可以做到的事情,她臉上表現不變,但笑容的確已經僵固住了,白淨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內心終於有一種恐懼浮現:自己的手要被他捏碎了。
葉歡適時的放開了她,第一時間,立秋內心深處,竟然涌起一種感激的心情。
“立秋姑娘的手還真是軟吶。”葉歡笑着,道:“爲我們安排的住處在哪裡,天也晚了,我的確,還真是有幾分累了。”
“葉先生,這邊請。”立秋開口,言語中多了一種畢恭畢敬的味道,所謂的秋風掃落葉的寒冷,真也消退了幾分。
人是一種很賤的生物,好言好語,十萬八千句都改不了對方的傲慢,而往往一個巴掌,就能讓對方搖起尾巴。
對於這種人,葉歡一般只有三個字的評價:欠教育!
盤龍的工作效率也真是不慢,他們給葉歡等人安排的住處是在雀兒島上一棟樓中,裡面一切生活所需品一應俱全。
今天晚上,葉歡等人便入住這裡。方俠飛安排西鳳樓的人守衛,佈防周邊的環境,以免盤龍的人暗中對大家不利。
而這些,自然就不是葉歡所關心的,他目前最關心的事情只有兩個字——睡覺。
睡覺二字,說來容易,卻也不簡單。和誰睡,怎麼睡?這都是要考慮的問題。不過,葉歡主要面對的問題是,如何在西鳳樓和盤龍的雙重注視下,躲過重重視線進入張白鳳的房內。
雖然不容易辦到,但天下無難事,只怕苦心人,最後,葉歡還是辦到了。
一對癡男癡女,纏綿在一起,拋開所有人給他們的頭銜,不是什麼茅山下山弟子,不是什麼隱龍寺下山弟子,不是什麼佛道雙子星,這一刻他們還原最簡單的關係,一如幾年前,男人與女人而已。
次日天明,雀兒島上空生出太陽,太陽依舊在,可是白茫茫的,感覺不到半點溫暖,空氣寒冷而乾燥。
在早飯過後,大家在樓下大廳聚起,立秋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諸位昨晚休息得可好,一切已經準備好了,請諸位出發吧。”
張洞庭和方俠飛點點頭,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葉歡身上,這次雀兒島觀陣,葉歡纔是主角。
葉歡站起身來,揮揮手道:“走吧,我們去看一看。”
衆人隨着立秋離開大樓,向前方走去,這座雀兒島,在白天看來和在晚上觀來自然是不相同。
腳下的地面直接是白色的,這是積雪的顏色,至於真正的陸地,在積雪下很深很深的地方。遠處藍濁色大海中,漂浮着白茫茫的冰川。
空氣寒冷而乾燥,天空高不可攀,一陣陣風吹過,發出陣陣吼聲,似乎是飛天的獸。
葉歡先前方走着,立秋停住腳步,回頭衝葉歡道:“葉先生,這就是三百六十五週天星象陣,請您一觀。”
本不用立秋開口,葉歡已經看到了眼前,本就該讓他看到的東西。
眼前出現的一片巨大的冰林,一根根冰柱矗立在一起,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形,每一根冰柱的長短不一,粗細卻都在兩圍左右,矗立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光輝璀璨,有一種異樣的美麗。
但葉歡感受到的不是美麗,只有一陣陣心寒。這一根根冰柱矗立在一起,葉歡不用去數,便也知道冰柱的數量。
應該是三百六十五根。
原來三百六十五週天星象陣的殺招,就在這一根根冰柱之上。
“葉先生,且看這陣如何?”立秋說着,但言語中卻有挑釁的味道,似乎想要報復昨夜發生的事情。
“不錯。”葉歡心平氣和的點點頭,面色不變,口中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葉先生,請。”立秋畢恭畢敬道。
方俠飛亦步亦趨跟在葉歡身後,臉上表情平和,心中卻是極其緊張。
現在的葉歡,已經成爲了大家所有人的希望。如果他也不能破陣,那整個華夏江湖,就都將載一個大跟頭。
而至於他,究竟能不能破陣呢?
方俠飛不免觀察着葉歡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但他卻失敗了。葉歡看似若有所思,卻也好像心不在焉。他究竟能不能破陣,方俠飛是半點也看不出來。
“葉先生,剛纔我們走過的,是春夏二陣,你看我如何?”立秋道。
“很好,很好。”葉歡隨意點頭。
立秋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但內心卻在嘀嘀咕咕,這葉歡究竟是一個草包,還真的是一個如江湖傳聞那般能文能武。
看他色眯眯的眼神,估計還是草包一個。江湖傳聞,畢竟以訛傳訛者居多,無數被人奉承的大人物,其實也是酒囊飯袋之徒。憑他,也能看出這周天星象陣的關鍵?
對於這一點,立秋不報任何希望。華夏江湖,也真是沒落了,竟然將破陣的希望寄託在一個草包身上。
“葉先生,這處陣眼,是我所受。等葉先生破陣的時候,可一定要對我手下留情。”
語帶嬌媚,眼波流轉,葉歡回頭望着這雙閃閃亮的眼睛。這雙眼睛分明在說着:你可以對我手下留情,我可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葉歡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嘆道:“一定,一定,本大少對女人,向來是多一些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