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要和本大少講道理嗎?”
葉歡出現,目光落在薛初九身上,也攔在了妙玉身前。
在到來之前,葉歡其實大概已經明白事情經過。
一見葉歡出現,妙玉有了依靠,寺島魚也有了底氣,立刻開口道:“葉校長,他們欺負人!”
“欺負人……”葉歡冷哼一聲,面向薛初九,道:“是你要欺負我的弟子!”
薛初九懵了好久,明明是妙玉失手打死人,怎麼現在這帽子立刻扣過來,反倒成了自己欺負人。
見過不講道理的,但從來沒見過這般不講道理的。薛初九感覺自己的世界觀,狠狠的被刷新了一下。
立秋怔了怔,覺得這件事,自己佔着道理,倒也不急於和葉歡撕破臉,先看看他怎麼說纔好。
“葉先生,雙方比武切磋,有所失手再說納悶。可是,尊弟子卻置人於死地,這出手,可就太歹毒了吧!”
“人死了?”葉歡問。
“死了。”立秋點點頭。
“死了又怎樣?”葉歡揚眉反問。
“怎樣……”立秋怔了怔,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的確不能把葉歡怎樣。碰到葉歡這種倒黴脾氣,似乎真的沒處說理去。
可是,他囂張跋扈,難道自己就該忍氣吞聲?
往往常聽人說,他脾氣不好,你別介意。
這是一句混賬話,好像脾氣不好的人,就有理由欺負人,而脾氣好的人,合該被人欺負一般。
可事情,常常就是這麼個樣子。
立秋將牙咬了很久,終於擡起頭,眸子裡浮現一抹冰冷。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件事,要拿命來償!”
“如果我不給呢?”
“不由得你不給!”
字字鏘鏘,盤龍立秋,卻也不是泛泛之輩。她這句話落地,和葉歡針尖對麥芒,已經對上了。
而盤龍方面的人,卻也各自準備,一副隨時出手的模樣。
張白鳳不聲不響,和葉歡並肩而立。她和葉歡的心思是相同的。自己和葉歡二人的弟子,豈能任人欺負,無非就是殺了人,殺了就殺了,你能怎麼樣!
若說動手,二人最不怕的就是動手。
二人並肩而立,卻有了挑戰千軍萬馬的氣魄,凜凜殺機,已經從二人身上瀰漫開來。
立秋和方俠飛此刻都是騎虎難下,二人誰也不想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但事情真的已經向不可開交的地步發展了。
立秋咬着牙道:“葉先生,不介意動手,也不介意那數百條人命嗎?”
立秋說的是,躺在百草門的那數百人。今日如果動手,那些人的性命也就不可能救得回來了。
葉歡將臉一揚:“死便死了,礙我何事!”
呃……
立秋無語,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要重新打量葉歡。葉歡根本就是一個亡命徒,那些人命,他完全不在意。
葉歡是亡命徒,立秋可不是,她並不願意和江湖門派不死不休,這並不是盤龍的目的。
事態便如此僵固了,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忽然,薛初九實在忍耐不住了,衝葉歡咆哮道:“請問,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我剛進來的時候,就有人要給我講道理,現在又要給我講道理。”葉歡不耐煩道:“我想聽聽,你到底要給我講什麼道理!”
薛初九深吸一口氣,道:“臘月初九,是被小師父失手錯殺,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向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而這就是我要給你講的道理。”
葉歡必須多看薛初九兩眼,此人邏輯清晰,卻也不是一個草包。他皺眉開口道:“你要我徒弟償命?”
薛初九搖搖頭,道:“雖然臘月初九的確死在她手中,但是,我並不想把事情做絕,只要你讓我將這人帶走,由我囚禁一年,這件事也就一筆勾銷。”
葉歡聽到這話,和張白鳳皺了皺眉頭,兩人都覺得這事情有了些古怪。
葉歡雖然囂張,但他絕對不蠢。當知道妙玉失手殺人的時候,葉歡也就知道事情難辦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八個字並不是那麼好抹過去的。
葉歡想到的解決辦法,也就無非是先保護好妙玉,然後擺出一副拼命的姿態,拼的,就是盤龍並不想因爲一個小小不言的臘月初九,而和華夏江湖魚死網破。
而薛初九的話,卻流露着奇怪。臘月初九因爲妙玉而死,了結這筆恩怨的方法,要麼是將妙玉殺了償命,要麼是廢去一身功夫……可是,這小子口口聲聲,要將妙玉帶走囚禁是什麼道理。
怕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吧!
葉歡心思如電,立刻開口道:“屍體在哪裡?”
不用人回答,葉歡已經看到了地上臘月初九的屍體,葉歡靠近,人羣自動閃出一個空隙。
臘月初九的死相十分悽慘,雙目緊閉,嘴角流血,臉上一片煞白。
葉歡捏開他的瞳孔看了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半晌,葉歡站起身來,目光望着薛初九道:“是你剛纔要和本大少講道理?”
薛初九眼中一抹驚慌一閃而逝,面對葉歡的目光,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很好!”葉歡朗聲道:“本大少的爲人,諸位都是清楚的。江湖上的風評,本大少最最就是以講道理著稱。今天,你要給本大少講道理,本大少就給你講講道理。”
立秋感覺此刻的葉歡像是變了一個人,她奇怪道:“葉先生想說什麼?”
“想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葉歡冷聲問:“這八個字有錯沒有?”
“沒有。”立秋下意識道,心中也不知道葉歡爲什麼問這個。
“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今天葉大少要給你們講的,也就是這個道理。”葉歡大聲道:“立秋堂主,是不是不管誰殺了人,都要償命?”
“這個自然?”
“哪怕他是天王老子,皇親貴胄,也都要償命!”
“是……”
“就算是龜兒子的太子爺,也他孃的要以命換命!”
“這……”立秋一怔,恍然意識到,葉歡一句句,由話語組成的刀子,都是奔着薛初九去的。
“這個當然!”立秋沒開口,寺島魚馬上站出來,朗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大的道理,蓋不過這八個字去。就算是龜兒子太子爺,也他孃的要以命換命!”
寺島魚往日是不這麼說話的,但是,她現在正努力表現自己,生怕葉歡這魔頭將氣撒在自己身上,於是口中也吐出了髒話。
“好,看仔細了!”
葉歡忽然抄起桌上的一柄餐刀,向地上臘月初九的心口砸去。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葉歡爲什麼要衝屍體開刀,難道殺人還不夠,他竟然還要毀屍。
“你幹什麼!”
“住手!”
“不許動屍體!”
紛紛喝聲,皆是從盤龍諸人口中發出。又與臘月初九交好者,立刻咬牙切齒,拿刀拿劍斬向葉歡。
葉歡一動不動,置若罔聞。而他身邊的張白鳳拔出了身上的鳳歌劍,一劍御七星,只聽耳邊鏘鏘聲響,這幾人的臉上同時多了一道血痕。
所有人都驚住了,感覺腦袋已經不在自己頭上一般。好快的一柄劍,這劍再若進半寸,衆人這條命就也不在了。
“那個敢動,今天死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張白鳳一身白衣,持劍冷喝。
在張白鳳劍下,無人敢動。
就見葉歡半蹲在在地上,手中刀直接扎入臘月初九的胸膛,將他的心臟起了出來。
開膛破肚,來得何等殘忍,葉歡竟還將這心臟握在手中,如此血肉猙獰的模樣,再配上他一張俊俏嫵媚的臉蛋,當真是比地獄的魔鬼還要恐怖。
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住了,看向葉歡的眼神,若是看一個妖魔。
“立秋堂主,請你一觀。”葉歡走向立秋。
“啊!”立秋下意識爆發一聲尖叫,身子往後退了一步,但目光終究是落在那顆心臟上,一下整個人呆住,口中吶吶道出一句話:“黑的!”
的確,臘月初九這顆心臟不是血紅,而是密佈着一道道黑絲。
“請立秋堂主告訴我,怎樣的掌力,能將一個人的心臟拍黑?”葉歡冷冷道。
立秋沒有回答,答案卻是所有人心中都明白的。這世上沒有一種掌力,可以將一個人的心臟拍黑,一個人心黑了,並不是說他是個壞人,而是……他中毒了。
有寺島魚過來,手託着一個托盤,葉歡將心臟擱在盤子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平靜的掃過每一個人。
所有人望着葉歡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鮮血猙獰,他是魔鬼,擦去鮮血,脣紅齒白,他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毒是誰下的?”
“誰下的毒,就是誰害死的臘月初九?”
“誰害死了臘月初九,又爲什麼要嫁禍我的弟子?”
一句一個問題,每道出一個問題,葉歡臉上的笑容就燦爛幾分。
春風拂面,陽光燦爛,忽然他臉上的笑容又突然收斂起來,咬牙切齒道:“今天有的是時間,我們就聊聊這個,就好好講講這個道理。”
葉歡猛然咆哮道:“因爲本大少這輩子,就他孃的喜歡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