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鐵青着臉回到了自巳的府邸之中,換了便裝之後”與曾家重金所聘的師爺將今日之事一一述說分明。
卑爺沉吟了小半刻的夫,表情嚴整地道:“次輔大人您這次,可算是把文武百官都給得罪深了。”
王文撫着領下五縷長鬚,頗爲鬱悶地自我辯解道:“老夫如何不知?可是天子有言,如今我大明正值危急之時,焉能因上皇之故,再多廢國常,一切禮儀從簡,厲行節約,爲天下作表率,使國家能多留金銀,以練強軍雪前恥……”
聽了這話,那師爺隱蔽地撇了撇嘴,這話拿來忽悠小老百姓還差不多,忽悠得了百官?忽悠得了自己一般的讀書人?一臺轎子,雙馬車駕,這樣的規格,怕是連京城裡的富商都覺得簡陋,居然讓上皇受這等待遇,嗯,與其說是待遇,倒不如說是羞辱。
“次輔大人,您乃是國之幹才,爲君分憂本就是爲臣之責,此番您的所爲雖然得罪了不少的官員和權貴,但是,大明的權柄畢竟是在天子之手,只要能夠繼續替天子分憂解煩,想來,再進一步未嘗不可能。”這位師爺心裡邊鄙視歸鄙視,但還是能盡職盡責地給自己的東主分析起了目前的情況,好歹是重金聘請來的,不僅僅要會說話,還能讓王文這位次輔爲他這位師爺的智商心甘情願的繼續掏錢纔是正理。
“而且次輔大人您主掌都察院,百官便是對大人您有再多的怨恨之言,又能如何,唯今之計,便是掌好都察院,若無內憂,外有天子爲引援,大人的位置,自然能越發地穩妥……”
隨着這位師爺的分析,王文的一雙招子不由得越來越亮,散發着攝人的精光,原本陰鬱的臉龐之上,也不由得多了幾絲喜色,對啊,自己是誰,都察院的老大,所做之事,又符天子之意,自己又何必再去管百官如何看待自己呢?
他可是堂堂的都御史,爲都察院之長,而都察院與六部平行,合稱七卿。都御史之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爲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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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的職責還不止以上所述,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聳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遇期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涉黜。大獄重囚會鞠於外朝,俯刑部、大理袱平之。其奉敕內地,駙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
在內兩京刷卷,巡視京營、監臨鄉、會試及武舉,巡視光祿,巡視倉場,巡視內庫、皇城、五城、輪值登聞鼓。在外巡按(北直隸二人,南直隸三人,宣大一人,遼東一人,甘肅一人,十三省各一人)……清軍,提督學校(兩京各一人,萬曆末南京增設一人)。巡鹽(兩誰一人,兩淅一人,長蘆一人,河東一人),茶馬(陝西)、巡漕、巡關、懂運、印馬、屯田。師行則監軍紀,各以其事專監察。而巡按則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按臨所至,必先審錄罪囚,吊刷案卷,有故出入者理瓣之。
說簡單一點,文武百官朝堂上放個屁,他們都能忽悠出個有辱國體的罪名來,誰要是得罪了這個團體,嗯,能夠平安地乞休,就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的。
此乃是國朝監察系統的頂級門派,一百一十餘名部下,大明的清流,十中有三四皆在此院之中,怕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猶自不如這票甩開牙幫,咬牙不見骨不鬆口的主,有人說,會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
但是這話放到都察院就不通用了,這些人不僅僅會叫,而且叫得是天下第一兇悍,不僅僅會咬,但凡被都察院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這也是爲何天下百官,謂都察院如虎,視都御史之位猶如一塊噴香流油的大肉骨頭的道理,王文刻薄固執,本就是人慢鬼厭,如今主掌都察院,更是人人畏之,生怕莫明其妙被其找藉口咬上一口,倒黴的還是自己。
這也是爲何今日羣臣洶洶,除了老王直這位連天子都敢頂撞的老大臣,卻少有人敢當面去挑釁王文這廝的原因。
都察院好歹是他王文的一畝三分地,只要都察院裡這不出啥子馬糞,想彈劾自己,那就得看自己是不是發了神經,允許那些人在自己跟前跳騷。文武百官,在都察院的眼裡,就是一羣渣,真要鐵下心來整誰,保證是一整一個準,畢竟現如今可比不洪武朝,凡貪贓鈔六十兩以上者,就要受那錄皮並梟首示衆。
可是,真要嚴辦起來,怕是滿朝文武裡邊,能夠安然脫身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兩隻罷了,再說了,不糾貪腐,找其他的罪名也很簡單,如今,天子心腹盧怒已然入職錦衣衛,有其在,想要收拾誰,跟盧忠那廝遞個話,那條惡犬自然會撲上去……
“如今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您所需要做的便是韜光養晦,唾面自乾。天子自然能知曉大人的苦衷,若是有人膽敢攻開於大人,不需要大人您親自出面,天子自會替您說話,畢竟,臺閣之內,天子還要靠次輔大人您……”
“還是光生見解獨到,一語中的啊,呵呵,聽先生這番分析,老夫倒覺得自己是徒尋煩惱,是啊,老夫爲天子嘔心泣血,爲我大明江山社稷,不顧已身,天子仁善,自然會明白我們做臣子的一片赤誠之心的。”王文不由得笑顏道,心中的煩憂,已然十去七八。
“不過,天子這麼做,的確是有些傷了百官的心了……”師爺坐回了椅子上,端起了香片茶抿了一口”小聲地嘆息道。
王文也不禁默然,良久方自苦笑道:“天家之事,爲臣子的,自無資格評論,只是不知道,上皇能不能順天子之意。聯聽那王誠之言,除了儀駕之外,前往接駕保護上皇的,乃是錦衣衛中的……”
聽到了這話,師爺手中的茶碗微微一顫,臉色煞白地望向了王文。王文看師爺的表情,不由得笑道:“天子還不至於蠢到那種地步,只不過,不希望這位北狩於瓦刺,都能讓瓦刺權貴以臣禮相待的上皇,有反覆之機罷了。”
“原來如此,看來天子的確是夠煞費苦心的。”師爺這才長出了一口大氣,心裡邊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古怪,若是天子喪心病狂的話,真不知道要惹出什麼樣的風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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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臺轎,雙馬車駕,這便是皇上準備用來迎太上皇的?”冷着臉,居於臥榻之上的孫太后打量着坐在左側椅上的朱祁鈺。
雖煞已是初夏,可是在這殿內,仍舊覺得一股子冷意透骨而來的朱祁鈺不禁額角發緊,露出了一絲恭敬地笑容道:“回稟母后,非是聯不願意,只是,我朝立國以來,迎上皇並不常例,如今,國事紛擾,國家危急,京師喪二十萬精銳,只餘老弱,正值大用國常,以充軍備之機,若是奢靡太過,天下百姓軍民如何看待?”
“皇上身爲一國之君,爲國所思,這倒也是,只不過,這等待遇,連個四品官兒都不如,是不是顯得太過寒酸了,莫要忘記了,太上皇雖已遜位於你,可畢竟做了十多年的大明天子,若是迎奉的格局如此落魄,豈不是徒惹人笑話?”孫太后那藏於袖中的手已然緊握成了拳頭,雙眼移到了旁邊那盞明燈上那冉冉搖曳的燈焰上,看着那色澤明亮瑰麗,實則輕易便能使人皮開肉綻的焰苗,淡淡地問道。
不待那朱祁鈺答話,孫太后的聲音再次響起:“笑話上皇,乃是其次,怕是最終笑話的,是你這個皇帝氣量不夠。”
殿中的氣氛陡然一滯,朱祁鈺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怒,牙狠狠狠地咬了咬,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殆盡。“母后教心得是,不過聯乃是爲我大明天下計,聯個人之榮辱,算得了什麼,還望母后能體諒聯纔是。”話語每舊恭敬,但是口氣卻已然冷了不少。
“皇上做都做了,我這個老婆子,就算是想說什麼,又有什麼用,算了,國家大事,老婆子也懶得多理會,不過,上皇終究是哀家的親生骨肉,該一個母親做的,哀家還是要做,明日,我便着我兄長遣些家奴先去侍候上皇,省得他一人孤零零的在那邊鎮之地吃苦,哀家的心裡頭跟刀割似的,想來這點,皇上應該不會反對吧?”
“過……”朱祁鈺的眉頭不由得跳了跳。“母后這麼做,怕是於制不合吧?”
“老婆子雖然讀的書不多,但至少知道有些事情,不見得需要合乎於制,只要合乎情理,就像皇上迎駕之舉,哀家也就不多問了。但是母親疼兒子,似乎不過份吧?”孫太后冷眼打量着那隻能看到半個側臉的朱祁鈺,心裡邊越發地怨恨起來。
“既然母后一意如此,聯豈能不全母后對上皇的這番心意?”朱祁鈺心知現在還不是跟孫太后完全翻臉的時候,只能稍稍地退讓了一步。
“那哀家就多謝皇上了。”孫太后的嘴角微微一彎,旋及收斂,眼中的喜意,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了。一直默然不言的錢一娘眼中也透出了一道光亮,明媚的俏臉上,滿是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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