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武要在心裡給冷牧定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何佩佩已經懷了冷牧的孩子,理論上來講,他該是冷牧的岳父大人。
可在冷牧面前,他實在擺不起老丈人的譜。
縱觀他這一輩子,有一半的時間都蹉跎了,甚至於沉淪。若非遇見冷牧,只怕他現在都還過着鹹魚一般的生活,不止把自己耽擱了,女兒的幸福也會因爲他的墮落而陷入泥淖。
如今他倒是知恥後勇重新站了起來,可這一切都是冷牧幫他做到的。從這一點來說,冷牧於他等同於再造的恩人。
冷牧見了他最落魄的時候,一手將他從爛賭的泥淖里拉出來,給了他一份體面的工作……這樣的恩人,卻又跟他的女兒往來過密,甚至令女兒懷了孕。
如果只是正常的情感往來倒也罷了,他卻又知道冷牧遠遠不止一個女人,平心而論,從一個父親的角度出發,他對這一點是不滿意的。
不滿意的話卻也只能裝在心裡,正如他不知如何處理與冷牧的關係一樣,他在短時間之內也找不到解決這雜亂關係的辦法。
無法解決,那就只好什麼也不做的裝糊塗。
何先武與冷牧坐在一起覺得尷尬,冷牧和他坐在一起,感覺其實也沒有那麼好。世俗界和古法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要想給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古法界的人普及古法界的生存法則,這並不容易。
何佩佩將來肯定是要隨着他一起回大峪山的,她的名字將錄入大峪山冷家的族譜,在祖祠當中留下魂簡。何先武卻不見得就能融入古法界,所以要不要給他解釋自己的出身和背景,冷牧也都沒有拿定主意。
“叔,佩佩的預產期就在最近,這段時間你把東山這邊的工作放一放,回去陪她一段時間吧。”冷牧略有些歉意地道:“按理說這時候我已經該陪着她,只是有些事情沒處理完,一時間真的回不去。不過你放心,在她生產的時候,我一定趕回去。”
何先武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冷牧沒將話說的太明白,不過卻也承認了他女婿的身份,這當然不是一個女婿該有的態度,但對他來說也足夠了,至少從這態度中,他能自己的女兒在冷牧心中有多重的位置。
他這一輩子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絕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可能後半生無論做什麼也無法彌補過往十幾年對女兒的傷害,但能夠看到女兒幸福,將來去下面與妻子會合,纔不至於感到羞愧,影響他們夫妻的感情。
妻子的離世給他造成不可磨滅的打擊,只是他墮落近二十年,但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也有眼光。他當然猜到冷牧的身份背景不一般,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談及這個話題。他並不在意後半生過得如何,只是擔憂女兒,擔憂即將出世的外孫。
萬一冷牧的背景高的實在嚇人,他害怕女兒和外孫連去爭取幸福的自信都會失去。
有了冷牧剛剛的幾句話,他滿足了,他知道無論冷牧的身份是怎樣的,都不會放棄女兒,放棄外孫。
“謝謝你,小牧!”何先武由衷地感謝道。
冷牧苦苦笑道:“叔,咱能別這麼客氣嗎?有些事暫時無法點透,但我們是一家人的事實到任何時候都改變不了。你是長輩,就別說些疏離的話了。關上門咱們就不分什麼彼此,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何先武欣喜不迭,連聲道:“是是,是這個道理。那我就不客氣了,你有事儘管忙你的,無法照顧佩佩,那我就回去,連你那一份一起補出來。不過,剛纔的話我會帶給佩佩,如果在外孫出世之前你趕不回去,他們要怪你,那我可沒辦法了哦。”
冷牧笑道:“這麼說話就舒服多了嘛。你放心,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趕回天南市,在產房裡陪着她,一起等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故意將“我們的孩子”幾個字咬得很重,是爲了給何先武吃一顆定心丸,他看得出來,這個便宜老丈人依舊沒有完全放心。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一會兒回去我就交代一下工作,明天一早我就回天南。”
“好。”冷牧點點頭,問道:“叔,私事聊完了。咱談點公事。”
何先武立馬將身體坐得筆直,“你說,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回去立馬調整。”
冷牧訝然失笑,道:“不是公司的事。是關於米雪的。”
“米雪?”何先武眉頭一皺,道:“對,我倒是忘了問,她母親的病應該好了吧,他們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聽他這麼一說,冷牧就明白郭凱那混球肯定沒聯繫過他,這讓他不禁有些焦躁,雖說他根本想不出哪兒能夠和陳愛蓮扯上關係,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是有一個隱約地警兆,似乎順着這條線刨下去,一定能刨出一個巨大的收穫來,而且肯定與自己有關。
“她母親已經痊癒,而且出院了。郭凱全程陪同,比我早離開帝都半個多小時。”冷牧問道:“叔,郭凱平時有沒有在你面前提過米雪家裡的什麼事?”
何先武想了想,道:“郭凱是個精明的小夥子,踏實、肯學,是個天生做生意的料,如今算是我半個徒弟。他跟我談論米雪的時候倒是多,不過沒怎麼提及米雪的家世。怎麼了,是不是這個米雪有什麼問題?”
冷牧搖搖頭。
何先武道:“米雪這小姑娘不像是會搗蛋的人,她應該不會做什麼有損公司利益的事吧?”
“不是她的問題。”冷牧嘆了口氣,道:“算了,這事我自己想辦法查吧。你這幾天保持手機暢通,如果郭凱給你打電話,立刻告訴我。”
“這小子也給你惹事了?”何先武有些憤怒,罵道:“這臭小子,老子打斷他的腿。”
“別激動。”冷牧安慰道:“他沒惹什麼亂子,只是有點關於米雪母親的事,我需要找他問一下。”
何先武這才鬆了口氣,道:“那成,一有他的消息我就跟你說。”
冷牧點點頭,兩人又隨意的聊了幾句,何先武就先回市裡面了,來東山省大半年時間,他早就想回天南去看看女兒了。
見何先武開車離開,
萬青這纔過來。
“萬老爺子看樣子是真準備提早退休了啊,這麼重的擔子,你小子扛得起嗎?”冷牧打量着萬青,半年多不見,這小子的個頭長了點,也變得結實了些,只是一張臉依舊展現出與成年人一般的成熟,畫風有些違和。
“爺爺還在背後幫我掌舵,直到我能完全扛起這責任爲止。如果我不行,不是還有姐夫你嗎?爺爺他老人家說,姐夫是難得的有情有義的人。”萬青一本正經地說道。
冷牧咧嘴輕笑,“好好一個孩子,非得學大人說話做事。想拍馬屁也學點高明的,你爺爺說好話是水準要就這個樣子,那他幾十年的家主就白做了。”
萬青終於繃不住了,臉上露出孩子該有的那種窘迫,訕訕然不知該怎麼接話。
“別愣着了,把車開過來吧,去見你家老爺子。老頭兒沒心沒肺,我可不能學他,跟你一個小屁孩聊一個家族的未來。”
……
接到冷牧要來萬家的消息,仿若一塊巨石落進了平靜的湖面,原本已經睡下的好多人全都爬起來了,萬家大院在一時之間燈火通明。
萬家差點滅族,關鍵時候得冷牧援手才渡過一劫,要是冷牧願意的話,萬家人都想將他當做救世主供起來。
就算是之前主張向東家妥協的萬偉凌、萬鳳英之流,經過這半年時間的經歷,也完全承受了冷牧的恩情,對大房更是恭敬有加。
“爸,如今東家已經完全龜.縮,咱們沒必要節外生枝吧?”萬靈的父親萬俊山如今也開始接手家族事務,他的性格有些懦弱,素來求穩,這一次冷牧回東山,家裡就迫不及待求人,他並不贊同。
“趁你病要你命。四哥,你換一個角度思考一下,如果我們與東家換個位置,他們會這麼放過我們嗎?”萬鳳英說道。
萬偉凌也道:“鳳英說的對。老四,在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心慈手軟,今天我們放過東家,那就是放虎歸山,等將來東家緩過勁來的時候,必定反咬我們萬家。”
頓了頓,萬偉凌沉了沉聲音,道:“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萬家如今是因爲抱了小先生的大腿才得的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萬一將來東家找到更粗的大腿呢?再退一步說,如果將來小先生出了什麼差錯呢?”
“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小先生出了事,你乾脆說他年輕早夭算了。”萬俊山大怒,好好的談家事,你沒事咒我女婿幹什麼?
萬偉凌尷尬地縮了縮脖子,萬鳳英打圓場道:“四哥你別激動,大哥也只是舉個例子。沒人咒小先生,大哥的意思是我們要居安思危,不能把目光只放在當下,要放的長遠一些……”
“就算是舉例子也不行!”萬俊山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站起來,“總之一句話,你們說我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哪怕是說我懦弱、說我沒種都沒關係。但若是誰要在背後嚼小牧的舌根,就別怪我跟他翻臉。”
滿堂皆驚,誰也沒有想到向來懦弱的萬俊山,會在這個時候爆發,而且那氣勢,居然如此強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