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牧不得不感嘆世事的無常。本質上,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都是沒有區別的,都是赤手空拳的來,是每個人所處的身世環境賦予了他們與別人的不同。
人們稱這爲命運。
命運除了包括身世,也包括成長過程中你所經歷的一切環境,環境能夠造就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人。
於是也就有了命運弄人的感慨。
焦顏的命運無疑是坎坷的,甚至於悲嗆。父親早逝,母親走火入魔,導致她們姐妹不堪重負,只能在意外的情況下給母親一個她們認爲的解脫。
瞭解了焦顏的童年,就不難理解她近似扭曲的xing愛嗜好了。她的童年經歷過太多坎坷,手上還沾着親生母親的血,她順利地長大了,爲了排泄內心的壓抑,所以只好塑造一種扭曲的嗜好,以排解內心積鬱的負面情緒。
理解了焦顏的悽慘人生,冷牧對她就多了一份同情,所以他很鄭重地把認祖歸宗的話題拋出來,只要焦顏有這個意願,他便會排除一切困難助其達成。
爲了圓對四叔的情感也好,出於對焦顏的同情也罷,他都決定好了要這麼做,至少讓焦顏的後半生不那麼難堪。
對於冷牧提出這樣的問題,焦顏好似一點兒也不奇怪,她只是拿着DNA檢測報告一遍接一遍的看。
她的瞳光在這一刻其實是渙散的,連續看了許多遍,以她的能力,報告上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都早已經拓印在她的腦海裡,她只是需要這麼一個動作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大峪山冷家,古法界最頂級的家族勢力。她不惜委身蘇清泉,委身東天殷,委身東辰宙,爲的難道真的只是進入四喜宗麼?
不,她的最終目的其實是成爲古法界的一員,堂堂正正地站在高於世俗的那片山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去尋找更高的那一匹山。
四喜宗在武者的世界其實就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只要敢露頭,人人喊打的那種。即便是他們千方百計的改頭換面,費盡一切心機蠶食了大半個古法東家。可是相比於大峪山冷家來說,他們依舊什麼都不是,依舊是匍匐在蒼茫大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兒。
大峪山冷家,古法界最高的幾匹山之一啊。
如今這匹山正在向自己敞開大門,只要自己輕輕地嗯一聲,她甚至還會遞來一根登天的梯子,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地攀爬到距離雲端最近的那一峰山巒之上。
可是心裡爲什麼沒有一點兒興奮呢?
真的沒有興奮,反倒是除了興奮,其他該有的情緒卻是全都有了,忐忑、不安、震驚、憤懣、後悔、感慨……
她就捏着NDA檢測報告在那裡不停的變幻內心的情緒,卻始終不敢擡頭看冷牧一眼,她怕只看那麼一眼,就會做下決定。
她不想做決定,至少是現在不想做決定。
答應非是她本心所願,不答應,她卻又害怕這是生命中最後一次最好的機會,錯過以後便不再會回來了。
該怎麼辦呢?
焦顏一
時拿不定主意,內心糾結不定。
“這樣吧,這事咱們先談在這裡,留點時間給你考慮一下,等你考慮好了,再回復我。”看出焦顏的猶豫,冷牧準備給她留些反應的時間。
焦顏終於擡起頭來,輕輕將檢測報告放在一邊,問道:“如果你們冷家當年全力尋找,能找到我們嗎?”
冷牧愣了一下,道:“我不想騙你。冷家的勢力範圍不在世俗界,不過鐵了心要找你們,也不是不能辦到。他們沒找,其實是不知道你們母女的存在。”
焦顏搖了搖頭,苦笑道:“你不用解釋了,我懂了。就算不知道我們母女的存在,可是你們冷家失蹤了一個天才人物,難道就不該找?”
冷牧嘆道:“這就是古法界世家的生存狀態。就好比現在的我,如果我遭遇意外身死或者下落不明,也同樣不會有人會來找我。”
“爲什麼?”焦顏一臉震驚地看着冷牧,顯然不理解冷家爲什麼會這麼做,親人不見了,難道不應該找嗎?人活在世上,難道不該將親情看得很重?
冷牧道:“我說了,這就是古法界現在的生存狀態。不止是冷家,古法界所有世家和門派都是如此。”
“爲什麼?”焦顏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因爲古法界的生存變得越來越難了。如果不讓子弟們經歷的再難一些,很快古法界就會徹底沒落下去,被魔武取代。”
“太殘忍了!”焦顏忍不住驚歎,“放任親人不管不顧,連生死的聽之任之,這……別介意我說的不好聽,這是野獸的生存形態。”
“保持野獸的形態能夠永遠地保留戰鬥力,保持血脈族羣的鮮活力,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確實不是壞事,但任何事做到極致,再多一點其實就過了頭。過猶不及,你們難道不懂嗎?就爲了保持血脈傳承的鮮活力,卻會損失一個天賦子弟,這值得嗎?”
冷牧笑道:“事物總是相對的,有兩面性,有對的一面,也就有錯的一面。誰也不能保證所做的事永遠都對。反正意外也不是天天有,全乎出來,又安然回去的畢竟佔多數。”
焦顏苦着臉搖了搖頭,道:“我還是無法理解你們的生存形態。這麼許多年,或許我追求的就並不是我想要的。還是算了吧,當年冷家沒有找我,以後其實也沒必要的。”
焦顏笑笑,“不過有生之年,我會找時間去大峪山看一看,只要你們別剝掉我這個要求就行。畢竟那是……我父親曾經出生和成長的地方。”
“決定了?”
焦顏點點頭,“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從來都不算是個壞人,我沒有主動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是害人,也有個限度,充其量也就是因爲那樣做可以換來我想要的利益而已。”
冷牧笑道:“我尊重你的決定。也給你個承諾,當你有困難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你能替我解決所有的麻煩?”焦顏咯咯笑着問道,全無往日的魅惑,眼神乾淨的像是山澗陰涼處的清泉。
冷牧剎那間的錯愕了一下
,好一會兒之後才道:“那不太可能。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在不違揹我的原則的前提下,可以優先考慮你的困難。”
“果然是在那種大環境成長起來的人,果然很冷靜,也很無情。”焦顏感慨地說道,隨後起身準備離開。
隨着她站起來,咖啡廳裡零星的客人也都起了身,在出門的時候全都彙集到了焦顏身後,將她簇擁在了中間,向停車場走去。
冷牧並沒有關注都是什麼樣的人在護衛焦顏,看到一行豪車離去,他也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焦顏給他發來了一條信息。
“感謝你的坦誠……堂弟。我會幫你留意着殷天順的動靜。”
信息最後墜了一個笑臉。
想起與焦顏結實的前前後後,冷牧無聲地笑了出來,世事就是這麼的奇妙,周旋了許多回合的敵人,兜兜轉轉,卻變成了一脈相承的親人,上哪兒說理去?
焦顏不打算迴歸大峪山認祖歸宗,雖是有些遺憾,但卻讓冷牧鬆了一口氣,他其實也不太想面對大峪山那些認死理的老傢伙。
……
郭凱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詩瑤集團在東山省的市場也不需要冷牧搭手,他留在東山市也就沒什麼意義,第二天便跟着大部隊一起回了天南市。
天南市依舊沒什麼變化,依舊是乾淨而整潔的現代都市,玉泉山的別墅區變化卻不是一般的大。
正如蘇景先吐槽的那樣,寧大爺恐怕是真的瘋了,她竟是把整個玉泉山別墅買下來一大半,安保規格豈止是比旁邊的療養院還高,簡直是高了許多個級別好不好?
單單是高階武徒,還沒有進入別墅區,就已經見到了四個之多。高階武徒啊,即便只是最低境界的武者,那也是武者啊,非是一般的退役軍人能夠比擬的存在。
老遠就看到了一個熟人,療養院副院長劉書南,看到冷牧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切。
“冷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想死哥哥我了。”不似大半年以前的內斂,今次劉書南竟是表現出了鍾鐵勇一般的豪邁。
冷牧和他握了手之後,笑道:“劉大哥,你這口氣聽着怎麼就那麼讓人彆扭呢,就好像我差點回不來一樣。”
劉書南哈哈大笑,道:“別怪哥哥不會說話,不過你這一會在外面遇到的事還真是兇險,可不就是差點回不來了嗎?”
冷牧笑道:“劉大哥也知道了?”
“知道了。”劉書南慨然道:“劉大哥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好打聽點稀奇,雖說一老早也就知道世上還有許多奇事,可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這些奇事會與我如此接近。不瞞冷兄弟,得知你出事的那段時間,我、老鐵還有軍子,可是實實在在的上了一段時間的火。若非寧總攔着,我們也非得去西疆不可。”
劉書南這人是個怪人,他注重關係網的締結,卻又很少拿做成的關係網爲自己謀名謀利,好像純粹只是爲了一種愛好而已。
冷牧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如果當時沒人攔着,說不定他們真會衝去西疆爲自己忙前奔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