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蘇錦偷偷看了一眼吳文森看向陳子珏的臉色,果然緩和了很多,想來也是,這種人才,又對自己如此尊敬推崇,有什麼理由會不得人心。
蘇錦無聲的冷笑,看向陳子珏。
她看得很仔細,陳子珏依舊如上一世一般面若冠玉,素白的青衫恰好襯托出他如鬆的身形,此時的他因爲氣憤臉色微微紅潤,眼中則是一派正氣。
那形象容貌,不過略遜祁陵一籌而已,對於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講,已是堪比天人。
當得是好個誘人的少年郎。
不知爲何,蘇錦突然笑了,笑得眼睛有些溼潤,當年她竟然會對這樣的人死心塌地,爲了他嘔心瀝血,費盡心思地討好,而她得到的下場不過是他送來的冷眼和算計。
想起死前那渾身冰冷地感覺,蘇錦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冷?”就站在蘇錦邊上的白縱深感受到她身子顫抖,輕聲問道。
“你先穿着”蘇錦微一愣,還不待她開口,白縱深就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蓋在她的身上,頃刻間雅淡的氣息鋪面而來,她的身子也略微暖了一些。
“這……”蘇錦看着長到拖在地上的袍子,眉頭微微一皺,自然的從身上拿下了袍子,還了回去,“多謝白公子,我不冷。”
心冰冷刺骨,就算穿了再多衣裳,也不會感覺到絲毫地溫暖。
白縱深望着蘇錦的眼睛,淡然接回自己的袍子,沒有說話。
“哼,你這樣袒護那吳師,難不成他是你什麼人?”
爭論的聲音再次傳來,蘇錦瞬間回神,嘴角帶了淡笑,好戲要開始了。
“我和吳師毫無關係,但是將來若有機會,我一定會拜在吳師門下!”
陳子珏如玉的臉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就憑你?我估計你連吳師的面都見不到吧,誰都知道吳師從不收徒!”
“那又如何!一日不行我就求百日,你這等小人怎麼會明白我輩對治玉的熱情!”陳子珏似乎很憤怒,望着和自己爭論的人,眼底的怒火好似要噴出來一樣。
這時候蘇錦才覺得自己真正見識了陳子珏的演技,當真無可挑剔,難怪那時候會和吳文森結識。
微微偏頭,蘇錦的目光落在吳文森的臉上,果然看見他有些意動,明顯是有些想要出去了,蘇錦一笑,望向陳子珏的眼神格外的詭異,然而就在吳文森要出來的時候,她卻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然後自己走了出去,淡然的站在兩人身前。
爭吵的兩人頓時將視線集中在了蘇錦的身上,蘇錦身子瘦小,氣質卻是不錯,也不露出怯弱的神色,直視二人,道:“兩位,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在演戲啊?”
帶着稚氣的嗓音讓周圍的人臉色完全變了。
陳子珏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見蘇錦一身衣服簡陋之極,當下皺眉呵斥:“你說的是什麼話?!”
邊上的人同樣對着蘇錦指指點點,認爲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出來搗亂的,聽見他們的議論聲,祁陵一行人臉色變得奇差。
梧華本就是無法無天的性子,冷哼一聲就想走出來,但是還不等他行動,蘇錦就對着他們眨了眨眼睛,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開口:“我聽見你們說的是吳師,剛好我也很敬重吳師,所以就有些好奇,但是你們吵了半天,說的都是吳師脾氣不好,手上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證明的東西,若是真心敬重吳師,那你知道吳師的治玉手法,最喜歡的,最不喜歡的嗎?”
此話一出,別說是陳子珏,就是吳文森自己都愣住了,看着蘇錦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
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蘇錦心中一片冰冷,面上卻是帶着如春的笑意,歪着腦袋道:“不知道吧,既然你都不知道,你憑什麼義正言辭的說要拜入吳師門下?吳師又憑什麼看上你?就憑藉你在這裡和別人爭論維護了幾句?”
一派嘲諷的話,卻是被蘇錦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了出來,聽的人會覺得蘇錦說話風趣,而陳子珏卻是一臉漆黑,聽到邊上人議論的聲音,更是臉色羞紅,下意識開口道:“你的意思是,剛纔說的這些你都知道?”
蘇錦淡然一笑,眼底一片冰冷,盯着陳子珏一字一句說道:“我當然知道。吳師最喜愛的就是青玉翡翠,最愛的治玉手法是繁花似錦,這手法的意思是用最繁華的景象,最精細的刀工雕刻出最精緻的細節,你永遠不會理解吳師治一件玉石會用去多少心血,多少時間,更不會理解吳師爲什麼會有那樣高傲的性格,不是因爲他技法高超,而是因爲他的治玉境界高!”
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這回吳文森不是愣住,而是呆滯了,在一旁看熱鬧的祁陵等人也是雙目發光的看着場中的蘇錦。
這一刻,好似天上地下只餘下她一人,身形嬌小,容顏稚嫩,但那漆黑的眸中洋溢的自信與神采,竟是讓所有人都覺得風華絕代。
這就是一個人氣韻,無關容貌,只不過是一種勢。
陳子珏看着眼前不過十三歲的孩子,更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一個半大的孩子竟然對治玉有這樣高深的研究,而且,說出來的話,他無法反駁。
她身上的光彩,就連他都有些側目,但是想到今天的目的,他還是生硬的開口:“吳師又不在這裡,你想要怎麼說都可以,反正沒人能辨別真假。”
聽見這話,蘇錦笑了,在場的人,誰對玉石沒有幾分研究?就算真的不懂治玉,總是能聽出來一番話的好壞的,陳子珏這樣生生貶低自己,不用她說話他就已經失去了他剛纔所營造的一切。
所以她不再說話,只是淡然的轉身,對着吳文森幾人一笑,然後繼續看起了玉石。
陳子珏見所有人都轉身離開,再沒有人看他一眼,一時有些無措,就連剛纔和他爭論的人都不屑的冷笑。
這一幕讓他很是不解,目光下意識的就落在了蘇錦的身上。
看着她淡然寧靜的在看着玉石,身邊還跟着幾個衣着華麗的人,眼中頓時露出驚詫,隨即是深深地懊悔。
剛纔若是這羣人一起走出來,他說話可能就會客氣很多了,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小姑娘,分明就是深藏不漏的人啊,能夠三言兩語說出治玉的精髓,治玉一定也是極其厲害的。
想着,陳子珏看着蘇錦的目光變得有些灼熱了起來,想起剛纔她的風華,不知不覺有了愛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