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猶豫了片刻,“我把東西放小旅社,讓我兒子在那看着,張老闆真要有意想買的話,跟我一塊去旅社?”
張哲輝也有些躊躇,哪裡都有那麼些渣滓,萬一到了地方,對方強買強賣,或者對方直接開搶的話,怎麼辦?
張哲輝一拍額頭,瞧自己這傻樣,身上就揣了不到兩百塊錢,銀行卡也沒在兜裡。就算被搶了,也就兩百塊錢而已。
老陳見張哲輝不答話,忙道。“要不,我打電話叫我兒子帶過來,我們找個小巷子,去裡邊給你看貨怎樣?”
“不用那麼麻煩。”
張哲輝擺了擺手,“旅店在哪兒塊?老陳你帶路吧!隔着遠了,我們打的過去。”
東西若是真的,能買到最好,買不到就當長個見識也行。
路上,張哲輝好不激動,或許是太陽太過於毒辣,連手心都冒出豆大個汗珠兒,黏黏的,好不難受。
真能撿到漏,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倆人鑽進巷子,很快到了地方。
是一個破舊的旅社,張哲輝隨意瞟了一眼,發現這旅社還真是便宜。二十塊錢一晚上,估計連身份證都不用登記了,最適合老陳他們這行人了。
等出手了,真出了事兒,也不怕查到他們。
要知道,國家對這古玩這一行當,打擊的十分嚴厲。特別是他們這些盜墓的,一旦被抓到,不是無期就是槍斃。小心點,自然爲好。
見他們父子住這樣的旅社,對於那件還沒見面的銅器是真是假,張哲輝也信了幾分。
“咚咚咚!”
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一張典型的莊稼人臉,黝黑泛亮。他很是戒備,岔開半個房門,半掩着瞟了老楊身後的張哲輝一眼。“爹,他是?”
老陳唾了句。“進去吧!這是張老闆,過來看貨的。”
張哲輝朝老陳兒子點頭笑了笑,落在最後,反手關上房門。那老陳的兒子頗爲謹慎,等張哲輝走後,還刻意跑到門邊,確定房門已經反鎖後。又細細打量了張哲輝一眼,這才弓着身子,蹲在電視機下面櫃子前,打開櫃子,吃力的抱着用肥料袋子裝着的銅器,放到牀鋪上。
“老闆,這是遼代的銅器,你看看。”說話間,他小心翼翼的扯下肥料袋子,頓時一尊三足鼎,突兀乍現在張哲輝面前。
老陳把窗簾布拉緊,開了燈。“張老闆,你仔細看看吧!”
“嗯!”
張哲輝悶聲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個放大鏡,繞着三足鼎,細細觀察起來。三足鼎鏽跡斑斑,上面還染了不少泥土,顯然是剛出土不久的東西。三個足,健碩有力,如同非洲雄獅,充滿力量。
鼎身雕刻滿象形圖紋,環抱一圈,看起來像記載着某種祭祀活動。整個三足鼎有近一米高,寬約八十釐米,兩隻耳朵,三隻腳。果真是大傢伙,鼎內一片鏽色,銅色剝落不少。
好東西啊!
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這東西都像是真貨。
三足鼎靜靜佇在牀鋪上,兩耳向天,三角屹地,渾身上下泛着一股子古樸氣息。看着這三足鼎,張哲輝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畫面。歲月變遷,匆匆流逝數千年,三足鼎卻杵在佛堂前,紋絲不動。
這東西,從外觀,氣息,以及老陳他們出土的情況來看,應該假不了。但一百萬的價格,張哲輝着實拿不出手,就算有,也不會輕易就這麼出手的。
看了大概七八分鐘,張哲輝收起放大鏡,不無感概,搖頭嘆息道。“可惜了,老陳出土的時候,沒找到頂蓋嗎?”這三足鼎頂端內沿有個圈,顯然是有蓋子的。
“沒,我花錢請專家鑑定了,這個是真貨,你別拿你那一套唬我。”見張哲輝這樣,老陳似乎很緊張,甚至有些惱怒,好像張哲輝否定了他的寶貝,讓他很不開心。“張老闆要是不買就算了,甭說那些沒用的,這東西一口價一百萬,是不
會少的。”
“別緊張。”
張哲輝吐出一口氣,心裡盤算着,要不要出手?沉思片刻後,他終歸按捺不下心裡的貪念。
不論從哪方面來講,這東西都是真的。只要買過來,轉手賣出去,最起碼也得賣個兩百萬以上吧?一百萬買過來,絕對不會虧。
只是,遼代的文化出現斷層,張哲輝入世不深,這大傢伙真正的來歷他也無從考究。“我沒說你這東西是假的,只是少了個蓋子,未免不太理想,你這一百萬價格是出的太高了點。”
張哲輝買件衣服還得挑三揀四,價格坎上半天,說這拉鍊沒做好,衣服線條有跳出來什麼的。這麼大一筆生意,自然更得多挑點刺,砍砍價。“貨是真貨,關鍵你這鼎它缺了蓋,掉漆嚴重,圖案也不夠精美,太過粗糙,價格真不太好說。”
張哲輝咂巴咂巴嘴,看着三足鼎搖頭晃腦,道。“算了吧!一百萬,我實在沒辦法出手,買過來也是個虧,要被人發現了,還是個掉頭的罪。”
張哲輝這是在暗示老陳,能出手就儘快出手吧!萬一要被人逮着了,不死也得脫一層皮。“老陳,我建議你們儘快出手,這地方魚龍混雜,眼睛多,被抓到了沒什麼好處。”
張哲輝示意要走,卻沒有要走的姿態,反而還從口袋裡摸出包煙來,給老陳和他兒子各遞了一根。自己也掏出一根塞在嘴裡點燃,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中,終於把視線從三足鼎上挪開,盯着老陳眼色。
老陳有些爲難,吐出一口濃煙,眼眶裡佈滿了紅絲。“我也是着急出手,這樣吧!張老闆,您開個價,能成的話,往後東西多了去了。有什麼貨,我全找您出手,您看怎樣?”
見張哲輝沉默不語,老陳把先前的那個缺了個口子的碗,掏出來放在三足鼎一旁。“張老闆,三足鼎您要是拿去了,這碗我就送給您了。”
“呵呵!”
張哲輝自嘲的笑了笑,他就是做小生意的人,買這種不值錢的小物件,比較適合他。不過,爲了淘走這大傢伙,自然也要裝一把大老闆。“老陳,不瞞您說,這碗是前朝的,想必你也知道。豁了這麼大個口子,放到世面上,最多也就賣個萬八千的,而且還不好出手。”
誰家沒事買個破碗回去?乍一看,還以爲是偷了要飯人的碗呢!
“這樣吧!你要是有誠意要賣,你開個價,只要有的賺,就算冒着生命危險,我也給你拿走了。”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他之所以這麼說,只不過是想借此嚇唬嚇唬老陳。真買去了,轉手賣給上面的人,鬼知道。就算傳出去也沒什麼,除非有人惡意舉報,否則誰吃飽了沒事來管這事兒?
人家硬要說是祖傳的,你上哪兒調查去?
“八,八十萬?”
聽到掉腦袋,老陳及一旁兒子,面色煞白。張哲輝滿心歡喜,一副奸計得逞的摸樣,不管能不能買到,先嚇唬嚇唬他們。不怪乎他們不降低價格,自己是個外人,已經看了貨。他要是不賣給自己,能不擔心他出去後,跑去舉報嗎?
舉報是有錢獎的。
“你太不實誠了,加上蓋子,也值不了這個價啊!”
張哲輝不急不緩,坐在三足鼎對面牀鋪上,又添了一把火。“遼代的文化,有段時間處於斷層,這大傢伙好是好,也不容易出手。畢竟不好考究它的真假,上家不好聯繫,這年頭賺點錢都挺不容易的。”
“這樣吧!一口價,五十萬,你要是肯賣,我這就回去提錢。你要是不答應,我二話不說,拔腿就走,今天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你看怎樣?”
張哲輝也不想把對方逼急了,要不然,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哎!”
老陳長吐出一口氣,神色黯然。一旁的大漢,卻是迫不及待,着急道。“爹,五十萬就五十萬吧!早點出手,咱早點回家,反正不用本錢的,得多少
都是個得。這兩天隔這,我都沒法睡個安穩覺。”
老陳一咬牙,“行,張老闆,這單貨,五十萬讓給你吧!咱初次交易,就算交個朋友,往後再有什麼好貨,您可不能坑我們這麼狠啊!”
價格是談好了,不過張哲輝可沒這麼容易就出手,五十萬啊!他出來遊蕩這麼些年,才攢了三十萬而已。
還得去找師傅老楊借二十萬。
張哲輝壓住心頭激動,這三足鼎價格幾何,他雖不清楚,卻也能知道個大概。最起碼轉手也能賣出個兩三百萬吧?要是拿到私下拍賣行去,拍到三五百萬也不是不無可能。
“五十萬也不是小數目,這樣,老陳,你們在這裡再等一天。我今天回去湊好錢,完了,我拍幾張照片,回去好好研究下。”
是真是假,還得回去叫師父好好看看。以前張哲輝購買小物件的時候,就吃過這樣的虧。現在的人太賊了,有些瓷器,不用科學手段,單單靠自己去評估,去看去摸去嗅是沒用的。
那些高仿的物件,拿手裡隨便你怎麼看,也看不出個瑕疵來,碾碎點屑末,拿去鑑定下年份,立馬就分出真假了。
五十萬可不是小數目,老陳他們也能諒解,讓張哲輝用手機拍了照。“老陳,那你們就在這耐心等等,明天中午我取了錢,過來找你們拿貨。”
“不地。”
老陳兒子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五十萬,一分不少,今天晚上,你看能不能來交易。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大老闆,也想買呢!他們出的價格比較高多了,只是我這心裡沒底,呆在這天子腳下,心裡害怕。着急出手,張老闆你誠心要,下午或者晚上來交易都成,晚了這價格我們不賣。”
就說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自己遇到了,難道就沒別人過問?老陳兒子這麼一說,張哲輝心裡立馬又緊張起來。萬一被別人給淘走了,他豈不是白高興一場?“得,你們等着吧!我儘量早點過來。”
拜別老陳父子,出了旅社後,張哲輝欣喜若狂,大大方方打了輛的士,直奔師父老楊店鋪。
心裡着急的跟貓饒似的。
遼代的三足鼎啊!那麼大個傢伙,絕對錯不了。關鍵除了他之外,還有不少人惦記着呢!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卡里就只有三十萬,還差二十萬得找他師父老楊借錢,錢是別人的,會不會借,還不一定呢!
師父老楊的店鋪地理位置不錯,在街頭,人流量十分充裕。他家生意談不上火爆,一年賺個百八十萬沒什麼問題。前兩年聽人說師父走了眼,花了三百多萬買了個什麼玩意兒,虧了不少錢。
好在這店面是他自己家的,要不然連店鋪都快開不起了。古玩這東西,也是這兩年政策放寬了,百姓日子過的紅火,能吃飽穿好,纔有心思琢磨這些玩意兒,他師父老楊也是這兩年賺到點錢。
據說,他之前虧了那單,欠人不少錢。賺的那點錢,還不夠還賬的,那段時間,店裡連活計都請不起,所以老楊才答應收張哲輝當徒弟,讓他免費在店裡幹了一年活計。
店面寬敞,前邊豎了兩根金龍大柱子,十分霸氣。這樣一套店面,現在沒個兩三百萬,想都別想。
張哲輝快步邁進店面,店內靠牆的位置,鑲了兩排貨架,擺滿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裝修十分古樸奢華,再用燈光照射,給人一種神聖感。特別是中間擺的那一尊大佛,金光閃爍,佛主碧芒難隱。
佛是真佛,東西是假的,是老楊花費重金從福建那邊請來的。說是搞古董這玩意兒,經常沾染死氣,容易生病發災。請尊佛來鎮鎮,談不上迷信,至少人心裡會舒服點。
“楊師傅。”
張哲輝小跑着跳了進來,店裡沒人,事實上,古玩這東西,不像小賣部,一天到晚生意火爆。有時候,一年一個店鋪能賣出去一個玩意兒,就能賺回一年租用店面的成本價了。
楊師傅本名德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