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大人此舉萬萬不可!我是朝庭命官,決不能和一個下九流的牛二同臺受審。”王友符搖頭如風車一般道。
“有何不可?你有錢不出,既然錢比你的命都重要,那你就要錢別要臉啦。”胡三揶揄道。
“我懷疑你們這夥人的身份!”王友符還想再尋找合適的詞兒。
“這個好辦,我正好身上帶得有皇上頒發的聖旨。”說罷,胡三從懷裡摸出一副紙卷,展開來,郎聲念道,“欽命皇弟潘又安爲掃倭行軍統帥,總督江浙閩等地各項事宜。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如有□□、贓官、無爲之官員或就地免職法辦或殺剮砍頭等儘可便宜行事,如有通敵之官員,更要嚴加審問,罪大惡極者定嚴懲不貸,就地正法先斬後奏梟首示衆、誅滅九族……”
王友符頭上的汗珠子頓時如雨點子一般滾落下來,他知道他的官運已到頭,他的厄運即將開始,因爲在胡三宣讀聖旨的時候他偷眼看到了那枚碗口大的玉璽紅印。其實在這之前,他也依稀感到這一夥決非常人,之所以他還要一意孤行,是因爲他在倭人那邊也得到了許多好處,他還存有僥倖之心。
“既是這樣,胡大人,”王友符不死心,還想做垂死掙扎,他說,“下官遵命就是,我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兩,進籠子就進籠子吧。不過有一條,咱們只好先小人後君子了。”
“說吧!”胡三的眼皮都沒擡。
“籠子裡都有什麼設備,比如說尺寸大小、結實不結實、水火問題怎麼解決等等?這些你們總該考慮到吧?”王友符絞盡腦汁想問題提條件。
胡三擺擺手說:“不勞王將軍吩吩咐,籠子是現成的,就是你王將軍令人定製的那兩副鐵籠。據說曾有四副,兩副已鏽蝕不堪,就這兩副還在貴府前空置着。當然了既是木已成舟、米已成飯,我們就無法改變鐵籠的尺寸大小了,你就將就着使用一回吧,王將軍想必對那倆籠子的構造非常熟悉吧。”
“不行不行,那是關老虎的籠子!籠子太小,站不直、坐不成、伸不展,如何能行?你們這不是想整我死嗎?”王友符咆哮道。
“你喊什麼,想讓你死還能等到現在?籠子裡關過老虎嗎?”
“老虎倒是不曾關過。”
“關過什麼?”
“不法刁民、抗捐拒稅、江洋大盜的人等。”
“他們是人嗎?”
“他們是人怎能和我比,我是朝庭命官。”
“他們曾賣國嗎?他們當過漢奸嗎?還有比賣國當漢奸更惡劣的醜事嗎?”
王友符無語。
海城刺史府門前算是一個小小的廣場,平時這裡鴉雀無聲,過路行人匆匆來去,向來是不敢高聲喧譁的。府門前的兵士十數人一字兒排開,荷刀執槍,鷹瞵鷂視,個個如虎狼一般,誰沒事敢招惹這些閻王爺的乾兒子?與衆不同的是,府前並無雄獅一類的吉祥物,而是一左一右豎着兩副鐵籠子,這是王刺史的治國寶器。往常,凡是捉了強盜或是抗糧抗稅不交的刁民,統統關進籠子,強盜直到被殺了頭、拒稅者直到納齊了糧米纔可放出。後來加了一條,有國人得罪了倭人,倭人告了狀,也要把國人關進籠子,只有到倭人消了氣原諒了肇事者並且交足一定的罰金才能將國人放出。
王友符爲長,被押到左面的籠子,牛二不入流,被關進右面的籠子。原先籠子各有一段距離,現在爲了管理方便則乾脆放在一起,沒事還可讓他倆做個伴兒。籠子前置有警示牌,共是三條,上寫“危險”兩個大字,其餘條目是:
“一、請勿靠近鐵籠,以防被抓傷、咬傷或是有穢物從人犯口中噴到你的身上,壞了你的好心情、好興致。二、請勿投擲石塊、土塊、磚塊等,不要激怒人犯,惹得大家不高興。三、請勿投放食物飲水茶酒等項,以免引起人犯消化不良,否則還要請醫用藥耗費錢財。”
字體介於柳體魏體之間,筆力蒼健遒勁,筆鋒犀利,用詞妥貼,語法嚴謹,不用問此作必是出於哪位高人(自然非胡三胡大人莫屬了)之手。
海城的兩個老虎關進籠子裡,迅即轟動了整座城市。頓時家家閉戶,萬人空巷,刺史府前摩肩接蹱人頭攢動。胡大人對此早有預見,派得力士兵維持秩序,大家排隊入場,只准觀看不許逗留。如此一來,秩序井然,全海城的居民每家每戶至少有一人得已瞻仰到了這兩位名人巨匠的尊容。
太陽落山之後,疏散參觀人羣清掃了場地之後,又有人把籠子下面的污物穢物處理一遍。
牛二是個不拘小節的街頭小氓流,隨地便尿本就是家常便飯。不管人多人少,他則隨時脫了褲子方便。王友符不同,他是四品官員,雖說鳳凰下架但仍不同於雞鴨,虎落平陽決不能與狗貓爲伍,因此牛二做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大便是忍住了,小便忍不住,俗話說活人不能叫尿憋死,王刺史的褲子可就倒楣了。這一天,不知撒了幾泡尿,水溜溜的,臊臭難擋。趁沒人的時候,他急忙脫下褲子兩手往外擰水,牛二在一旁揶揄道:
“哥呀,這是何苦呢?到那步說那步,你把把東西掏出來撒了不就完事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呸!誰是你哥?你狗日的給我住嘴,我可是朝庭命官哩!”隔着籠子,王友符憤怒的大聲呵斥道。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牛二豈能把個斷了脊樑骨的王友符看在眼裡?他不屑地罵道:
“狗的球!你是朝庭命官,我還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哩!我叫你一聲哥,算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如今以爲你是誰?爲官一方,吃的是皇糧,乾的卻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做的那些吃裡扒外、勾結倭人的事,全海城哪個不知?”
“不敢胡說!”聽牛二這一說,王友符嚇得臉都綠了,他小聲言道,“兄弟,山不轉水轉,念咱們同吃一江水的份上,吃裡扒外的話可不敢傳出去,欽差大人正找我的岔兒呢!”
“這還差不多,要不你叫我一聲哥吧!咱們扯平。”牛二何樣人,捉個跳蚤都要咂幹二兩血的。
“我憑什麼叫你哥?瞧你那德性!”王友符忘了此時是何時。
“那我就喊了,姓王的是漢奸,全海城人都知道!”牛二威脅道。
“別別,我叫你哥還不行嗎?”
哥幾個正飲酒,小太監對胡三的那一套不以爲然,說:
“兄弟,你以爲王友符真會交待他投敵叛國的重大問題、甚至說出倭人的老窩嗎?”
胡三端起一杯酒,微笑言道:“大哥,前者他姓王的舍不下他的萬貫家財,現在讓我們潷幹了,成了窮光蛋,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如今他決受不了這種非人的待遇,你們就聽好消息吧,這才一天,不出三天,王友符必定有所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