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虎豹相鬥
燕君只顧着與林倩兒說笑,完全將對面三人或尖銳、或灼熱的目光無視,不過是萍水相逢,明日一早便是陌路之人,所以她根本不關心他們的身份,也不關心他們的意圖。
回憶着聶風如天神般凜然的身姿,她勾脣說道:“見過那廟宇裡供奉着的佛像嗎?”
林倩兒頻頻點頭,聽她繼續說道:“你看到那佛像有何感受?”
林倩兒歪頭想了想,說道:“嗯,很神聖,讓人見着不敢直視。倩兒每次見着佛像都誠心地叩拜,心中不敢有任何雜念。”
燕君輕柔地笑開,頷首道:“對,就是這種感覺!聶將軍是一個充滿正氣之人,在他面前,任何人都不敢心存雜念。”所以,她每次對上他真誠的目光,都不由地避開,在他面前,她不想有任何的隱瞞。
對面的師妹青蓮輕蔑地嗤笑了聲,譏諷道:“什麼楚國戰神,什麼佛像?倘若那聶風真如此厲害,那楚國不一早就統一天下了嗎?”
那師姐青漪碰了碰師妹的手,說道:“青蓮,何必跟這些沒有見識的村姑、村夫計較?她們恐怕連聶風的面都沒見過,只是在這裡吹虛罷了。”
林倩兒鼓着腮幫,氣哼哼道:“我是沒見過聶將軍,可是君彥哥哥見過,她是從都城來的,纔不是什麼村夫!”
燕君接收到秦翊投來的帶着疑惑的寒慄目光,不由地蹙了下眉頭,垂眸阻止林倩兒道:“倩兒!一個人的身份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要看輕自己。村姑又如何?在這個家裡,你就是你爹孃的小公主,誰也無法取代。”
“嗯,君彥哥哥說得對,我就是爹孃的小公主。”林倩兒咯咯地歡笑,純淨的面容,美得動人。
恰時,天邊一聲巨雷驚響,林倩兒小小的身子不由地挨近燕君,哆嗦顫抖着,似乎很怕那雷聲。而對面的青蓮兩師姐妹也驚駭地抱在了一起,身子皆往冷坐在一旁,靜默無聲的秦翊身上靠去。
燕君無視她們的反應,只溫柔地輕拍着林倩兒的手,安慰道:“倩兒,打雷有什麼可怕的?天上打雷,那是雷神不小心打了個噴嚏,你趕緊捂住鼻子,千萬不要被他滿口的臭氣給薰到了。”
林倩兒眨了眨眼,立即乖巧地用手捂住了鼻子,擰了擰眉頭,似真的聞到了臭氣一般。燕君不由地輕笑,目光稍移,發現對面的兩師姐妹也跟着捂住了鼻子,但見到她的目光射來,這才鬆了手,兩人面上皆露出窘色,因着雷聲而造成的驚嚇一掃而空。
秦翊的視線一直都未曾從燕君臉上移開,他的目光如炬,眼波晃動似深潭浮起漣漪,眼前的這名男子愈來愈勾起他的興趣。除了不錯的身手,思維也較敏捷新穎,倘若真能將她收入府中,那他可就如虎添翼了。
林氏夫婦一直在旁忙碌着,許久才停歇下來,林氏頗爲尷尬地說道:“幾位客人,寒舍簡陋,只有兩間客房,就委屈幾位將就一下了。”
事實上,整間房子裡就只有兩個房間,聽他如此說,就是他們將自己的房間都讓出來了。燕君忙問道:“大叔,那你們一家住哪裡?”
林氏回道:“院子裡還有間雜物間,我們一家子湊合着住一晚,應該沒有問題。”
“那怎麼成?你們是主人家,哪有鳩佔鵲巢,讓主人睡雜物間的道理?大叔,您跟大嬸、倩兒睡一間,他們三人是一道來的,就讓他們住一間,我一人到雜物間湊合一下就行。”燕君輕掃了秦翊三人一眼,也不打算跟他們計較了,反正她是隨遇而安慣了,有個遮風避雨之所即可。
誰知有人不領情,青蓮氣勢凌人地說道:“我們三個人,一個房間怎麼夠?”
青漪拽了拽她的衣袖,不經意地瞄了一眼秦翊,紅霞染上面頰,她輕聲道:“青蓮,算了,他們是主人家,客隨主便。”她看向秦翊時那脈脈含情的眼神,即使再遲鈍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心底是希冀着與秦翊共處一室吧。
青蓮心裡雖是不願,但師姐的話她還是要聽的,不甘心地跺了跺腳,朝着燕君方向使勁地瞪了一眼。燕君沒心思跟她計較,拔腿就要出門。秦翊卻在此時出了聲,貌似這還是他進屋後第一次發言。
“你們兩人睡一間,本……我跟她去雜物間湊合過一晚。”
燕君腳下一個踉蹌,這不是真的吧?她詫異地回首,給了他一記淡漠而疏離的冷眼,她可沒打算跟這個冷得嚇人的男人同住一屋。
秦翊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動解釋道:“男女授受不親,同居一室不妥。”
燕君扁了扁嘴,她跟他住一起,難道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算了,誰讓自己此時是男子的裝扮呢?只是過一晚,也沒什麼,只要他不會像穆青雲那妖孽一樣,那般纏人就行。
黑暗中,燕君斜躺在草垛上,閉着雙目,睡意朦朧。剛剛要進入夢鄉,就聽到對面傳來些許響動。她在心底排腹了對方一番,側個身,繼續入睡。
“咔嚓!”又是柴木折斷的聲音。
“吱!”緊接着是靴子磨地聲。
……
一整夜了,從他們進入雜物房開始,秦翊就一直在輾轉反側、坐立不安。她當然不知道秦翊是有嚴重潔癖的,本來來到這樣一個村落,就讓自幼過慣錦衣玉食的他有些不適應。如今還要睡在這樣一間破舊的雜物房裡,腳下、身下皆是亂做一堆的柴禾和茅草,這讓他哪裡睡得着?
秦翊第無數次發出嘖嘖聲,眉峰厭惡地蹙起。
燕君實在忍不了了,雙目怒睜着掃向他,衝他厲吼道:“你有完沒完?到底還讓不讓人睡覺?”
秦翊是什麼身份,竟然讓一個初次相識的陌生人如此喝罵,一張寒冰的臉頓時變成醬紫色,而且還冰封了一層厚厚的雪霜。黑暗中,他黑漆的雙眸格外得明亮,燕君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不由地打了個冷戰,沒好氣地衝他瞪了回去道:“看什麼看?大半夜的,你是不是覺得這房間的寒氣還不夠重?”
“你——”秦翊簡直要被氣炸了,他堂堂秦國的太子,自出生以來就受衆人吹捧,如衆星拱月一般地寵愛着,何時受過這等氣?也顧不得什麼招攬不招攬人才,他氣呼呼地就直接朝燕君攻襲而去,今晚若不好好教訓這個狂妄之徒一番,他就不是秦翊!
燕君哪裡肯乖乖捱打,激靈地彈身而起,方纔的睡意全消。黑暗之中,兩條身影就此纏打在一起,剛開始還各有招式,層出不窮。到最後,什麼招式、什麼章法,統統拋諸腦後,總之就是扭打在一處。從柴木中滾進,又從柴木中滾出,一個揪對方的頭髮,一個捉對方的腳腕,左眼一拳,右眼一拳,互不相讓。
“混蛋,快放開你的爪子!”
“該死的!你想揪下本太子的頭皮嗎?”
“哼,原來是個太子,難怪脾氣又臭又硬!”
“既然知道本太子的身份,那你還不快快鬆手?你想找死嗎?”
“太子了不起嗎?姑奶奶還是太子呢!”
黑暗中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只是這次換了位,原本揪住對方頭髮的,現在捉住了對方的腳腕,而原本捉住對方腳腕的,現在換成了揪頭髮。
“你剛纔說什麼?姑奶奶?你是女的?”
“女的怎麼了?女的照樣打得你分不清東南西北!”
燕君突然放開了他的腳腕,朝着他的眼睛重重一勾拳。
“可惡!你還是女人嗎?”悶哼聲響起,秦翊忍着眼睛的疼痛,手上使勁地用力,幾乎要將她整個頭皮掀起來。
燕君頭髮被他揪着,沒辦法掙脫,疼得她眼淚直飆。心說他到底還是不是男人,竟然也學着女人打架的架勢,專揪對方的頭髮。她卻忘了,方纔正是她做了示範,人家纔會以牙還牙。
雙手胡亂舞動間,不小心碰到了他兩腿之間的東西,她眼底精光一閃,突然出手偷襲。
“我當然是女人,因爲我沒有你這樣東西!”
“啊——”
“啊——”
兩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同時從雜物間傳出,秦翊是因着要害被人偷襲才驚叫,而燕君慘叫則是因爲對方在疼痛之下,手上也跟着用力,將她的頭皮揪得生疼。
兩人的驚叫聲立時驚動了裡面正熟睡的人,紛紛跑來察看。
“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君彥哥哥,你還好嗎?”
門外的人使勁敲門,而門裡邊的兩人這時卻是很默契地用身子抵住了房門,不讓人進屋。不用想也知道兩人此時的形象有多狼狽,凌亂的髮絲,上面還插有數棵茅草,泛着烏青色的熊貓眼……這個樣子怎麼能讓外面的人看到?
“我沒事,剛纔做噩夢了。”
“本太子沒事,被人踩了腳了!”
黑暗之中,兩人互瞪了一眼,彼此間的煞氣不相上下。
許久,外面的人終於離開,而裡面的兩人相互眯起了眼,發動新一輪的攻襲。他們彼此都發現了,雙方的實力相當,一個迅猛如豹,一個威猛如虎,虎豹之爭,難解難分。燕君原以爲憑藉着自己超強的耐力,總有徹底收拾他的時候,誰知對方的耐力也是超強悍,至今都不見他有絲毫疲憊之色。惡鬥中的兩人皆是失了理智,忘了最初究竟是爲何而動手,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徹底擊倒對方!
燕君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麼痛快地與人毆鬥,想她在軍隊時那也是遠近聞名的小霸王,被她揍過的人不計其數,可真正實力與她相當的沒有幾人,不得不承認秦翊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對手,他已經完全激起了她體力的暴力因子!
今晚不擊倒他,她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