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鞭秦風
燕君蜷縮在牀榻上,迷迷糊糊,殘餘的酒精仍在作祟,害得她頭腦昏沉。
聽到吱啊的開門聲,她警覺地醒來,待聞到那令人安心的竹香後,她全身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撐着嬌軟的身子,勉強端坐起來。宿醉的遺患果然不小,倘若此時有人意欲行刺,她一定被人殺了好幾回。
這酒,以後不能再喝。
一襲白衣的穆青雲緩步而入,伴着他而來的,還有一陣帶着陽光氣息的晨風。他手裡端了一碗薑茶,淡雅的面容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憂鬱,在迎上她目光的片刻,一閃即逝。隨後,他淡淡地笑了,笑得優雅,笑得輕柔。
“把薑茶喝了吧,解酒。”
燕君微微一愣,有剎那的恍惚,彷彿他又變回了那謫美如仙、風姿淡雅的陵遠侯。她低低地說了聲:“謝謝。”端起薑茶,一飲而下。
一股暖意涌入心田,她眼角有了些溼意,原來有人關心的滋味,如此溫暖。
她擡手豪邁地抹了把臉,悄無聲息地拭去那一滴即將落下的淚珠。
該死的!她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她忽然想起她昨夜應該是在屋頂上的。
穆青雲很自然地回答道:“我抱你回來的。”
燕君眼皮跳動,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牀褥,褶皺的紋路顯然是有人睡過的,最重要的是旁邊還多了一個木枕,最有利的證據。
她咬着下脣,目光冷冽地掃向一臉無害的穆青雲,問道:“那你昨晚睡在哪裡?”
穆青雲依舊很自然地回答道:“當然是在你邊上,難道你忘了,你答應過要留給我一席之地。”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臉上又浮現出魅邪的笑容。
燕君低頭看看身上的衣物安然無恙,心中料定他不會對自己做出不軌之事來,心也跟着放下。這一點信任,她還是有的。
衝他拋了個白眼,好吧,她收回她剛纔的話,他還是那個該死的魅邪狡詐的墨邪!
燕君起了身,下逐客令道:“我要換衣服了,請你出去!”
穆青雲踱步至窗臺邊,並不打算離開,側轉着身對她說道:“我就站在這裡,你放心,我不看你。反正你前後跟男人差不多,也沒什麼可看的。”他琉璃色的眼睛閃爍着妖冶的光芒,帶着狡黠的笑意。
這男人的嘴真欠扁!
燕君氣惱地盯了他一會兒,他低首擺弄着窗臺邊的一盆盆栽,似真的杵在那裡不走了。真沒見過這麼無賴的男人!
算了,就當他不存在!
燕君撿起一套乾淨的衣裳,繞到屏風後寬衣解帶。
悉悉索索的脫衣穿衣聲自屏風後響起,穆青雲擺弄盆栽的纖細手指也跟着頓了一頓,腦海中不由地浮現遐想的畫面,宮宴上她隨意舞動的身姿變得愈加妖嬈,輕紗盡褪,露出香肩酥胸……他忽然身子一緊,身體竟有了反應,感覺口乾舌燥,雙頰熱燙。下一刻,白影忽閃,房門快速地開闔,穆青雲狼狽地逃出了房間。
沒有停留片刻,穆青雲直接往大堂方向走去,她宿醉了一夜,肚子也該餓了。
燕君詫異地從屏風後探頭張望,但見房內已空無一人。
搞什麼鬼?
她訝異地挑了挑眉梢,方纔要留下的是他,現在忽然閃人的又是他,都不知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再理會他,燕君迅速地換上了衣物,隨後推門而出。
該去用些早飯了。
今日大街上鑼鼓喧天,似有什麼喜事發生,百姓們爭相着涌到大街上觀望。
燕君步入大堂時,就聽到外面的喧鬧聲,也跟着湊過去觀看。
街上的人如潮水一般,望不到邊際,在兩邊分開的人流中,一支長龍似的隊伍身披喜慶的紅衣,吹鑼打鼓地從客棧門口經過,直至街尾還望不到長龍的尾巴。在隊伍的中央,是一車車覆蓋有紅綢的箱子,隊伍有軍隊前後護送,氣勢極爲壯觀,像是某個王公貴族家送聘迎親的隊伍。
燕君好奇地打量着這隊人馬,從未見過古人的婚嫁禮儀,她頗爲感興趣。
觀望間,感覺身後有股逼人的寒意靠近,燕君回首,對上秦翊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龐,此刻正散發着陣陣寒意。她不由地退離了幾分,總覺得他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帶着一絲淡淡的譏諷和憤怒。燕君不解,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他,若是因爲捱揍的事,不早該了結了嗎?
她哪裡知道,秦翊昨夜親眼看着穆青雲抱着她進了房,之後一直都未見穆青雲出門。他就一直站立在門外不遠處靜候着,心中的怒意越來越盛,她怎麼能如此隨意地與一個初見面的男寵共度良宵?難道她就這麼渴望男人,想要得到男人的安慰嗎?
他很恨,恨她的不自重,也恨自己對她太過在意。
昨夜聽到她喚二弟的名字,顯然他們是很相熟的,或許還可能是情人的關係。他忽然懷疑她是不是他的二弟安置在他身邊的一顆棋子,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有意接近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從而達到刺探他擊垮他的目的?
從接到二弟即將返回秦國的消息起,他的一顆心就開始忐忑地跳動,五年未見,他的二弟如今究竟是如何模樣?還記得當日他離開秦國時,那憤恨的眼神和淡漠的身影,至今還縈繞在他心頭。他的二弟是替代他到楚國爲質的,身爲秦國太子本該作爲質子赴楚,然而他的父王和大臣們卻經過商議後,認爲秦國不能失去太子,一旦失去太子就會動搖社稷根本,所以他們決定讓他的二弟代替他前往楚國,而他則稱病臥牀不起。
他心裡並不覺得愧疚,因爲他的二弟太過優秀,一直以來就是他最大的威脅,他的離開,甚至讓他感到欣喜。如今,他的二弟終於要回來了,他一定會想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他的二弟從來都不是池中之物,他的目光中有着太多勃勃的野心,有時候連他都看着心驚。所以,他不得不提前未雨綢繆,他要在他回來之前拉攏朝中的權貴,收買江湖勢力,守住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而眼前這個女人,她出現得太過意外,不知不覺中撞入他的眼簾,讓他不設心防。待他醒悟時,她已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跡,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燕君在此時突然發問,打斷了他思緒:“你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嗎?”
秦翊收回了心神,嘲諷地一笑,難道她還不相信嗎?
“那是我父王爲我二弟準備的送給楚國紫陽公主的聘禮,婚禮已經在三日前舉行,這是後備的禮物。”
燕君的心被重重地敲擊,聘禮?婚禮?
她不信,她還是不信!
燕君後退着搖頭道:“你騙我,我不信!”她有些無力,渾身的力氣在逐漸地消失,她不得不承認她的信任在開始動搖。所有的一切都在顯示着這個事實是真的,她拿不出任何證據來推翻它。
子歸,你真的迎娶了趙倩茹,真的背叛了你的誓言嗎?
她神情恍惚,身形一晃,向着側面斜倒。秦翊見狀,忙伸手將她攬腰抱住,誘人的幽香鑽入鼻中,他心神微微一蕩。認識她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無助、失神的她。難道她真的對二弟如此上心?
鷹眸射出兩道精光,或許她就是二弟的軟肋,只要將她留在身邊,就可以扼制二弟。是的,他要留住她,將她囚禁在自己的身邊,只爲了對付他的二弟,絕不是因爲他對她的動心。
秦翊在心中不斷地暗示自己,不可以對她動情,她不過是他用來對付他二弟的一顆棋子,倘若他動了真心,那麼她就反過來成爲扼制他的棋子,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然而低頭瞥見她此刻哀傷和無助的神色,一抹心疼之意油然而生。
他不由地安慰道:“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執着於他?”
燕君很快收斂了心神,重重地推開他,掃向秦翊的目光充滿憤怒:“你在騙我是不是?這是不是你佈下的局?他們根本就不是去楚城送聘禮的?”
秦翊冷笑:“你若不信,隨便找個人問問就是,他們是皇宮的禁衛軍,不歸我管束,我如何支使他們?”
不待她反應,他直接抓了個人過來:“我問你,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做什麼?”
被抓來的士兵認出了秦翊的身份,忙躬身回道:“回太子殿下,卑職等奉大王的旨意,前往楚國送聘禮。”
秦翊冷笑了聲,視線掃向燕君,又問道:“那二皇子呢,他現在到了何處?”
“據消息稱,二皇子和皇子妃現在已經到了楚國邊境,相信不日便可到達離歸鎮。二皇子此次回來得比較急,大婚第二日就急着趕回秦國,原本楚王是不允的,後來還是因爲皇子妃的求情,楚王才放行。”
“你聽到了吧?他們很快就會到離歸鎮,你若還是不信,那就自己親眼看看。”秦翊心裡發悶,她爲何就如此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呢?
在聽到二皇子和皇子妃幾個字後,燕君的心防是徹底被擊垮了,所有的消息都合情合理,她挑不出任何疑點來。秦風急着離開楚國,一定是爲了來赴十日之約,她也相信他是真心的,真心想來見她,想和她長相廝守。可是,當他已經是有婦之夫後,他還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嗎?
子歸,你還是太不瞭解我了,這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心痛,無以復加。
難道她就這樣放棄了嗎?
不行,這一切都只是傳聞而已,若非親眼所見,她怎麼也不能相信!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一定要聽子歸親口跟我說,我纔信!”
秦翊實在氣悶,都到這地步了,她還不信?一種叫做嫉妒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她的固執和堅持,讓他震動,這世上能有幾人可以做到信任如斯?倘若他是二弟,有如此一位紅顏知己,他一定不會再娶別的女子爲妻。
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秦翊告訴自己不能再和她有太多的接觸,他怕自己會越陷越深。或許他該離開了,反正她爲了林倩兒一定會來找他,相信那時候他已經調整了心緒,不會再受她所影響。
秦翊離開了,只留下一封書信,說是救人之事他來處理,想要人就到酈城的太子府找他。他的字跡狂草,龍飛鳳舞,粗壯的筆畫如同他本人一般冷硬。燕君雖看不懂他寫的字,但也能從他的字體判斷出他的個性。他有着不可一世的孤傲,同時也有着無情和決絕的一面,他不像秦風,擅於隱藏自己,他坦坦蕩蕩,鋒芒畢露。
當穆青雲將信念完,用着古怪的眼神掃視着她,讓她感到莫名其妙,難道這信中還有什麼特別的言辭?她特意數了下信中的字數,跟他所念的沒差,應該沒有問題,可是他那古怪的眼神又代表什麼意思?
鎮南的古槐下,一襲青衫於臨風處獨立,蕭瑟的背影有些單薄,燕君遠眺着南邊的方向,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沉寂的思緒中。
在燕君的背後,五步遠處,穆青雲依舊輕紗掩面,手中執一枝海棠花,幾朵海棠開得正豔,暖風拂過,嫋嫋香氣,芬芳瀰漫。他佇立在原地,始終與她保持着距離,失神地望着她。暖風灌入兩人的袍袖,將衣衫吹得曼卷,遙遙望去,那兩人一樹,構成一幅唯美的畫面。
明日,明日就到了相約之期。
子歸,你會守約而來吧?
右手輕撫上自己的面頰,燕君忽然想起自己此時的尊容還不宜見人,豁地轉身,她是不是有必要將自己好好裝扮一番?女爲悅己者容,子歸也一定希望看到她最美的一面吧?只是這張臉,怕是短期內都恢復不了了。
“穆青雲,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的臉在一天內消腫?”
“你就這麼在意他?哪怕他已經成了親?”穆青雲美如琉璃的眼睛裡帶着一絲慍怒,胸腔起伏,若是可以,他寧願她一直是這副醜顏,那麼就沒有人再覬覦她的美。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不是愛美之人,甚至還爲了掩飾自己的容顏在臉上貼上豬皮,而如今卻爲了秦風,她打破了自己的常規,願意爲他而妝點自己。
心,酸澀得厲害。
燕君面色驟沉,冰冷的語氣道:“我說了,他不會成親的!不要再在我面前詆譭他,你若再說上一句,你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此刻的她像是一頭充滿攻擊性的犀牛,一旦看到紅色的信號,便會破槽而出,銳不可當。
妒火,像烈火一般燎原,肆意地蔓延。
那個人果然在她心裡狠紮了根,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誰也難以拔除。
只是一瞬的時間,穆青雲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被徹底打回原型。剩下的,只有惆悵、彷徨和無盡的傷懷。
他狠咬了下脣瓣,在下脣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齒印,他嘆息道:“好吧,我知道有種方法可以讓你快速消腫,只是會吃些苦頭。”
燕君心中微喜,忙接話道:“不要緊,我不怕吃苦頭。”
天香閣的南苑竹林,一聲聲隱忍的慘叫從屋內傳出。
穆青雲負手踱步在屋外,神情晦澀不明。
她這是何苦呢?
他長長一聲嘆息後,房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名水靈嬌美的女子。
“蜻蜓,怎麼樣了?”
葉蜻蜓仰望着自己的主子,有些少女該有的青澀和崇慕,她的眸子純淨,不摻任何雜質。對着主子嬌俏一笑,她婉轉的聲音說道:“墨主別擔心,那位姑娘已經沒事了,貓兒姐的醫術,您還不放心嗎?”她的話語俏皮活潑,但還是保持了些主僕之間的距離感。
穆青雲似長鬆了一口氣,擡手敲了她一記腦袋,在他所有的屬下之中,也就這兩名屬下敢這麼輕鬆地跟他說笑。他自問不是個拘謹之人,屬下們都怕他,也並非沒有緣故,只是過去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提及。他想要重新開始,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實現自己想要實現的理想。
想到裡面的人,他又是惆悵地一嘆,邁步走入了房間。
燕君纏着一臉的紗布,只從中露出一雙黑漆的眼睛,閃動着幽光。她對着銅鏡照了一番,這樣子還真像是木乃伊,不知道明天拆了紗布是不是真的能恢復到從前的容顏,她心中忐忑。內心裡認定秦風不會以貌取人,但想到趙倩茹,一顆心沉浮不定,信任和不信任在心底做着天人交戰。不管怎樣,明日之約,她都想以最完美的姿態去迎接。無論結局如何,她的驕傲,她的尊嚴,都不能丟失!
古貓兒和葉蜻蜓兩人皆是精通醫術的高手,性子沉穩的古貓兒在醫術造詣上又稍爲精湛了些,她收拾完銀針、藥物之類的東西,對燕君說道:“姑娘放心,明天一早就能拆紗布了,保證你能恢復原來的容貌。”
燕君輕輕點頭,從她方纔的施針手法和嫺熟的程度,就能判斷出她的醫術是否高明,她相信對方的醫術,也相信她很快能以最佳的狀態去迎接明日之約。右手下意識地伸向懷中藏有玉佩處,似乎能從中感應到什麼,她心中暖意橫流。
葉蜻蜓活潑的性子從門外奔跳進來,繞到燕君跟前細細打量了一番,嬉笑道:“姐姐一定是個大美人,我也好想看看姐姐原來的容貌。”靈動的眼眸不時地瞄向剛進屋的墨主身上,連她也察覺出墨主對這位姑娘的特別,尤其是他凝望的眼神,無聲地傳遞着一種綿綿的情意,只是在迎上這位姑娘的目光後,那隱晦的情意便被瞬間隱藏起來,無跡可尋。她很是好奇,能讓墨主動心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容貌。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個大美人呢?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長了一張男人的臉,醜陋無比。”燕君看她活潑開朗,性子單純,也着實喜歡,便和她開起了玩笑。
葉蜻蜓被她逗得咯咯歡笑,嬌嗔道:“騙人!你若是長得不美,那怎麼能讓我們墨主對你一見傾心?啊……”一隻纖手捂住了她不遮攔的嘴,古貓兒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可多嘴。她也不看看墨主在這裡,怎麼能像平日裡那麼隨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墨主雖然平日裡看起來溫雅隨和,但他畢竟是她們的主子,尊卑不分,遲早會惹出事端。古貓兒怕她禍從口出,忙阻止她道:“你看你,就愛亂說話!”她的餘角已經瞥見了墨主忽變的目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緒。
古貓兒暗中擰了下葉蜻蜓的手臂,葉蜻蜓連忙領會過來,吐着粉嫩的小舌道:“對不起,墨主,我瞎說的。”
二女暗地裡的動作自然是沒有逃過燕君的眼睛,感覺兩人對穆青雲有着無形的敬畏,回頭看向穆青雲,他完美無瑕的俊臉上有着明顯的紅暈,似被人猜中了心事。可惜,燕君是個不解風情之人,她可不認爲他會真的對自己動心,在她看來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怕她私吞天書而逃,所以才時不時地在她身邊出現。她挑着眉梢斜睨他:“你一個大男人害什麼臊?難道你真的對我圖謀不軌?”
“蠢女人!”穆青雲低咒了聲,有種失落的情緒籠罩在他心頭,他以爲至少她能體會到他的心意,然而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壓根就不信他是真的對她用心。
爲何會如此失敗?難道他在她的心底真的連一席之地也沒有?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燕君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聳聳眉頭瞪向他:“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穆青雲左右顧盼,矢口否認。
燕君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我警告你,以後若是再爬上我的牀,我一定踢斷你的命根子!”
葉蜻蜓一聽這話,扯開古貓兒的手,震驚地大叫:“啊?原來你們已經……唔唔……”古貓兒連忙又將她的嘴合上,這消息的確太過驚人,她也傻了,原來他們的墨主已經和人家姑娘發展到那地步了。
燕君觀察她們的表情就是她們誤會了,回想一下自己的表達,的確有夠曖昧的,忙解釋道:“你們別誤會,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你們的墨主就是個狡猾的狐狸,該死的妖孽,欠揍!”
“啊?狐狸?妖孽?墨主……”這回連古貓兒也忍不住發問了,同情地看向墨主,還是頭回有人這樣形容她們如仙人一般風華絕代的墨主,這是不是太打擊他了?
穆青雲很沒面子地清咳了聲,她怎麼能在他的屬下面前如此詆譭他?好歹也給他留點面子嘛。
“咳,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個印象?”
燕君不客氣地反駁道:“那你以爲還能是什麼印象?你這人古古怪怪的,一會兒一個樣,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還有你的眼睛,忽而變成綠色,忽而變成黑色,你說你不是妖孽是什麼?”
穆青雲微愣了下,苦嘆道:“總有一天你會慢慢了解我……”他也不多言,現在他的身份還不宜讓她知道,不是想隱瞞她,而是怕她知道得越多,會給她帶來越多的危險。
燕君輕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繼續追問,對於他的身份,她毫無興趣。朝堂之爭,江湖紛亂,她都不想涉入,她現在只想快點見到秦風,只有見到了他,她的心才能徹底地得到安寧。
旭日初昇,那一抹清麗的身影早早地等候在了古槐下,她翹首遙望遠方,望眼欲穿。燕君今日穿了身鵝黃雲裳,外罩淺藍色鏤空的薄紗,那還是她特意逛了趟成衣店挑選而來。簡單的髮飾,墨發垂肩,她敢說這還是她打從孃胎以來第一次這麼精心地打扮自己。
女爲悅己者容,爲了心愛之人,一切都值得。
她脣邊浮着一抹淺笑,似想到了什麼,笑意愈深。
晨風輕拂,青絲飛舞,衣袂翩躚,風致翩翩。
來往的行人經過古槐,無不駐足觀望,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彷彿從畫中走出,美得不似凡人。沒多久,停在古槐旁的人越來越多,那一人一樹無疑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讓人流連忘返。
等燕君察覺到不對勁,回頭看時,身後黑壓壓的一片人圍觀着,她眨了眨眼,有些摸不清狀況。待她反應過來時,她冷凝起黑眸,朝着衆人橫掃了一記冷冽的眼神,充滿殺傷力,嚇得圍觀的行人在片刻間一鬨而散!
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兇惡的眼神,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丫的,當姑奶奶是猴子嗎?
燕君舔了舔嘴脣,一臉的兇相,這就是她爲何不喜歡穿女裝的緣故。誰讓這世上有一種動物,叫做色狼呢?她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臭男人拿色狼的眼神盯視她,凡有這樣的人出現,只要被她見到,一定沒好果子吃!
躲在不遠處偷望着她的穆青雲見到這一幕,不由地捧腹大笑,前一刻還是個清麗脫俗的仙子下凡,而下一刻就變成了個女煞神,讓人不敢靠近一步,她還真是可愛得緊!
從日出到日落,燕君一直靜立在原處,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快要僵硬了,然而該來的人始終還是沒有出現。身邊不斷地有行人路過,可惜每每都失望,她仰頭觀望着落葉自樹梢徐徐飄落,一片、兩片、三片……失落的心也跟着一點點地下沉。
子歸,你究竟會不會來?
“啊——”
不遠處響起一個哀號聲,燕君循聲望去,只見一中年男子自南往北而來,忽然從馬上墜落。他落地後翻滾了幾周,手捂着下腹,表情極爲痛苦。他是隻身一人騎馬經過,此刻路上也沒有其他的行人。燕君見此,連忙跑過去察看他的情況。
“大叔,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燕君觀察他的衣着極爲考究,深藍的綢緞觸感滑膩,他的腰間佩有玉炔,看似很名貴,心中猜測此人定然非富即貴。
“姑娘,能否送我去鎮上的驛館?老夫的舊疾發作,驛館裡有人可以治老夫的病。”
“這……”燕君猶豫地朝南邊方向望了一眼,子歸到現在還沒來,估計一時半刻也不會到。人命關天,她還是先送這位大叔往驛館,稍後再回來等。他們說好的,不見不散,倘若子歸真的來了,沒有見到她,應該也會等她吧?
燕君攙扶着中年男子上馬,讓他俯身趴在馬背上,見他不斷地痛苦哀號,她也顧不得別的,直接跳上了馬背,策馬疾馳。
那中年男子在痛苦中回頭看她,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雷厲風行、處事果斷的女子,眼底浮現欣賞之色,但更多的是感激。他這疾病患有數年,很難治癒,每次病發都很危急,說不好就丟了性命。平常都有隨從跟隨他左右,若是疾病發作,也能有人照應,然而此次他有急事要趕回酈城,所以身邊未帶一個隨從。想不到恰恰碰上病發,他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幸而遇上了這麼一位熱心腸的女子。
“大叔,再往哪裡走?”來到了分叉路口,燕君急急地詢問。
中年男子此刻已是滿頭的冷汗,神情恍惚,只能模糊地看清周圍的建築物,他虛弱地指了個方向。燕君沒作任何停留,快馬加鞭趕往驛館。
“到了。”
聽着虛弱的兩個字從中年男子口裡說出,燕君及時地勒住了馬繮,馬蹄飛騰,發出一聲長嘶。
馬嘶聲驚動了驛館的衙役,有兩人從門內跑了出來,衝着她怒喝道:“什麼人?敢在驛館門前放肆?”這態度端得是無比得囂張。
燕君坐在馬上,俯視着兩人,面色緊繃道:“你們這裡誰會看病?快把人叫出來,這裡有病人。”
其中一名衙役帶着嘲諷的語氣譏笑道:“你當你是誰?這驛館裡住的可都是朝廷的官員,哪裡是你能說叫就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