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雨珠化爲細線,不斷子飛檐上滴落而下,砸在翠綠的枝葉上飛濺出碎玉珍珠。
走廊外霧濛濛一片,庭院內寂靜無聲。緩步走一間間房門前走過,突然發現前方轉角處的客房內還亮着燈火。
心中微疑,趙閒上前自窗口看進去,卻發現屋內幔帳間躺着那憔悴的麗人,蕭姐姐則守護其旁,靜靜的打坐練功。
輕手輕腳進入其中,沒有打擾專注的蕭姐姐,靜靜來的牀頭,牽起了葉莎冰冷的小手,眼中神色百轉千回,終化作無聲一嘆。
“怎麼,現在知道心疼了?”蕭姐姐輕啓美眸,淡淡白了抑鬱小王子般的趙閒一眼。
回過頭來,卻見蕭姐姐眼中盡是血絲,顯然一宿沒睡。
趙閒摸了摸葉莎的臉頰,輕輕嘆道:“是啊!早知如此,我安安靜靜的當國公爺多好,省去了諸多麻煩。”
妻兒全被扣在了北齊,蕭姐姐自知曉趙閒的苦楚,也是幽幽一嘆:“你輕而易舉滅了大梁,本可藉此機遇擁兵自立,哪曉得北齊留着後手,在你昏迷期間就秘密將那些紅顏知己送到了北齊。現如今你不得不回北齊覆命,可自古以來鳥盡弓藏的事情數不勝數,你恭恭敬敬的回了北齊,他們也不見的會接納你,大梁敗落在安家手上,他們怎麼可能讓這樣的世家繼續存在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趙閒如何不知,當下眉宇間愁色更深。
蕭姐姐看到趙閒如此爲難,臉上也呈現感同身受之色,起身坐在他身邊,輕聲笑道:“好了,我的小郎君,車到山前必有路,就算北齊明裡不肯放人,我們也可以尋武藝高強之輩把她們搶出來,老坐在這裡長吁短嘆可不像個男人。”
這什麼更什麼?趙閒被蕭大美人當小孩子教導,臉色閃過幾絲不悅,擡手就在她臀肉上掐了一把,威脅道:“什麼小郎君,也不知是那家的丫頭,‘好哥哥,我認輸了,你輕些個’的叫個不停,那時候你怎麼不說我不像個男人?”
“啐!”蕭姐姐臀尖酥麻,身子當即軟了半截。順勢靠在他肩膀上,正想偷偷摸摸纏綿一番,餘光卻瞧見門口走來一人,她立刻做出害羞摸樣,輕輕嗔道:“你要死啊?讓人聽得怎麼辦?這院子裡住的人可多的很,你就不怕你的大小姐把你閹了?”
趙閒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蕭姐姐,我像是那種怕老婆的人嘛?別看碧柔在外對我兇巴巴,其實兩個人私下裡乖的很,讓她往東不敢往西……”
“是嗎?”蕭姐姐似笑非笑,一臉崇拜的看着趙閒。
趙閒從她彎彎的眸子裡看到了一個女子的倒影,臉色微微一僵,旋即輕輕笑道:“當然是開玩笑的, 大小姐聰明漂亮溫柔體貼,我怎麼捨得指揮她。”
“噗…”風御醫實在看不下去,掩脣笑出聲來,敲了敲房門道:“大人,是我!”
我天,嚇死我了。趙閒回過頭來,瞧着她岔開話題道:“風御醫?你不睡覺跑來這裡作甚?難道沒我在旁邊你睡不着?”
風憐雪端着木盤,緩步走到屋裡,將其中的雞湯放下,輕聲道:“我去廚房端了些雞湯,見大人再次,便給送來了。”
趙閒這才恍然,腹中早已飢餓難耐,不客氣的端起喝了起來。與她們閒聊了片刻,趙閒突然想起來一事,問道:“風姑娘,我去北齊之前,曾給柳煙兒了一個任務,讓她幫我製造三千隻火銃。這個死丫頭偷懶回了江南,那些火銃造出來多少?”
風御醫想了想,說道:“大人的噩耗傳來之後,煙兒妹妹她心神恍惚,卻仍要堅持把你給的任務完成,操勞過度身體累垮了,迫不得已纔回了江南。不過她走之前,已經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她哥哥,依照煙兒妹妹的性子,應該都製造完成了吧。”
趙閒點頭一笑,心中安定了許多,當下也不在詢問,專心吃起了早餐。
京都暫時安靜下來,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卻漸漸醞釀起一股腥風。
北齊將趙閒放回了大梁,他的一舉一動自然就在秘衛無處不在的暗探監視之下。
當安老爺子被成功策反的那一刻起,北齊朝野上下便知曉大局已定,只要趙閒不擁兵自立,天下便合二爲一,這持續百年的荒唐戰爭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趙閒也算是衆望所歸,並沒有自立。這樣一來大梁一國的地盤就盡數收歸於北齊了。
北齊衆多王爺貴族自然心動起來,趙閒還沒從大梁出發來長安面聖,那些皇子黃孫們就已經爭先恐後的來到的京都,請求把封地劃到江南等富饒之地,還有些人則看中了大梁歸降後留下的幾十萬兵馬,爲了爭奪兵權已經快打起來了。
蘇荷作爲秘衛的最高首領,策反安家覆滅大梁,說是她一首策劃完成的也不爲過,現如今地位今非昔比,北齊朝野上下誰不對她禮讓三分。那些王爺皇孫不好找皇上直說,便都找到了她說情。
夜色將近,長安城內秘衛總部的朱漆大門外,又送走一位渾身貴氣的王爺。蘇荷被侍女攙扶着,緩步往回走去,冷冷笑道:“陳王也想要安家的兵權,當真滑稽。先帝沒有給他封地,便是因爲他性格親率,那幾十萬兵馬,其實能隨便給人的。在北齊,除了雷克沙老將軍,還真沒人有能力駕馭這些大梁遺留的兵馬。”
凌仙緊隨其後,淡然微笑道:“師父的意思,是把安家的兵馬打散,派人雷老將軍的麾下?”
蘇荷輕輕點頭,露出幾絲讚許的表情。
蘇婉雲也在旁邊,見此俏臉微寒,撫了撫衣袖,輕聲道:“姑姑,將安家兵馬打散歸入雷老將軍旗下,恐怕不妥!”
“哦?”蘇荷深深望了她一眼:“你說說,如何不妥?”
蘇婉雲渾然沒有察覺到她眼中的不悅,腦中甩不開全是那人的身影,她低下頭來,淡淡道:“這些兵馬是趙閒帶來的,我們怎能擅自做主,以我看來,讓他領兵不是更好嗎?”
蘇荷淡淡嘆了一聲,眼中全是失望,她望向南方:“婉雲,我秘衛能策反趙閒,別的人就不能利用他嘛?這等反噬舊主,目無君臣之禮的人,怎麼讓他手握重兵。”
蘇婉雲心中一急,禁不住開口辯解道:“趙閒他絕非那人無能之輩,姑姑你誤會他了。他覆滅大梁,功不可沒,你將他的妻子扣在長安,已經愧對於他,現在若連兵權也奪走,豈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蘇荷溝壑彌補的老臉上全是失望,怒聲道:“放肆,我苦心教導你多年,你難道就這點覺悟?我不將他的妻子扣在北齊,他會乖乖來長安嘛?”
凌仙見二人少有的翻了臉,忙上前打岔道:“師姐、師父,何必爲了一個外人傷了和氣,陛下對趙閒那廝很在意,該如何處置還得看陛下的意思,我秘衛也沒有那麼大的權利,處置趙閒是不是?”
“哼!”蘇婉雲本就冷冰冰的連更加寒冷了,她也不願多言,轉身便消失在了走廊間。蘇荷見此更加氣憤,怒聲道:“秘衛的首領,要有一顆鐵石心腸,感情用事如何輔佐陛下?這個趙閒,當真可恨……”說到此處,她眼中竟閃過淡淡的殺意。
凌仙察覺其神色冰冷,眼珠轉了轉,突然輕笑道:“師父,蘇師姐聰明過人才高八斗,也終究是個女子,俗話說‘女大不中留’,遇到這種事情她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奇怪。她只是想趙閒平平安安,要不您就成全她吧,趙閒那廝胸無大志,給他個閒散官職,將二位師姐許給他,他或許就老實了。”
“啪!”的一聲脆響。蘇荷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怒道:“胡說八道,秘衛的繼承人豈能同一般女子看待?”
凌仙臉色驟變,急忙躬身道:“是!徒兒知錯了!”
蘇荷這才輕哼一聲,不在搭理他,轉目看向蘇婉雲離去的放向,暗暗嘆道:婉雲啊!姑姑的良苦用心你爲何不懂?或許只有讓你徹底死心,你纔會像以前一樣沉穩懂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