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後,百官皆退;皇甫桀命連公公將佛韻堂的沙夫人請來,知王上召見自己,沙夫人依然素衣樸實;連公公但見半老徐娘姿態猶爲憐惜,不忍大聲叱喝,便諂媚微笑,一直對沙夫人恭敬有禮。
跨入天欲殿,殿前玉柱蟠龍纏繞,口吐焰火,栩栩如生;再往前,正殿上可見桀王端坐,帝王之相令沙夫人肅然起敬;沙夫人收回目光緊跟連公公身後,月桔被擋在殿外等候,不便進入。
“民婦沙氏叩見王上。”沙夫人早已經學會宮中禮節,跪下請安,畢恭畢敬。
皇甫桀注視着殿下跪拜自己的女人,面色冷峻地說:“沙夫人大老遠地來天堯國,不必這麼客氣了,起來說話吧。”
“謝王上。”沙夫人緩緩站立,兩手始終緊握胸前。
皇甫桀朝着連公公使眼色,然後左右護衛包括連公公在內的太監們全都退出殿外待命;這時,皇甫桀從殿上走下來,與沙夫人保持一定距離,但這個距離剛好能仔細地看清楚對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眉一眼。
沙夫人偷偷瞄了一眼皇甫桀,震驚他容顏未曾有任何變化,然而沙夫人不能流露出半點異常,她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努力地平復心裡的波瀾。
皇甫桀似笑非笑地說:“這些年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承蒙王上仁慈,沙家才得以保全。”沙夫人淡定地說。
“你說是不是機緣巧合。”皇甫桀走近一步,說道:“如今夜兮被送進王宮,當作祭品送進王宮……你難道不擔心本王藉此再殺了她,以解當年沙將軍叛變之仇嗎?”
“夜兮的命一開始就是王上的。”沙夫人凜然地說:“這一次是民婦特意向族長推舉夜兮,我們是時候償還了。”
皇甫桀冷靜地舒了一口氣,輕聲反問:“你捨得?”
“不捨得。”沙夫人抿了抿嘴,直言不諱地說:“當天霍將軍要帶走夜兮時,民婦後悔了……可是夜兮知道,我們無從選擇,她的聰慧令民婦越加自責,我每日每夜都在祈禱,哪怕是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上一面,我亦死而無憾。”
皇甫桀狡黠笑了笑,說:“母女情深,果然令人爲之感動。”
“王上有情有義,並未刻苦夜兮,實在是令民婦深感涕零。”沙夫人欠了欠身,又道:“只不過夜兮還小,怕是居多事情不太明白,如若冒犯,還請王上海量。”
“本王向來不會跟夜兮計較瑣事。”皇
甫桀認真地說:“其實,找你來也是想和你商量關於夜兮的重要事情。”
沙夫人一怔,緊張地問:“不知道王上要與民婦商量什麼事?”
“本王知道,根據民間的習俗,男子若要娶女子爲妻,必定要得到父母首肯,然後男子提親再擇日娶妻過門。”皇甫桀饒有興致地笑了笑,轉身說道:“雖然是麻煩了點,可本王有意這麼做,想給夜兮一個名分,將她從女囚的身份中拉出來。”
沙夫人驚愕地問道:“王上打算娶夜兮?可是……”
“沙夫人,你不會不贊同吧?”皇甫桀笑着問。
“民婦不敢。”沙夫人垂首應道。
皇甫桀走上前,說:“本王娶妻並不強取,你若是不答應,本王不會強求。”
沙夫人退後半步,頷首說道:“民婦只怕夜兮辱沒了王上。”
“原來沙夫人是擔心夜兮配不上本王,不過沒關係如果夜兮的身份大有來頭,也就不必擔心和本王名不正言不順了。”皇甫桀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說呢,沙夫人。”
沙夫人身子一抖,被皇甫桀的逼近嚇得有些惶恐,可是皇甫桀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過沙夫人,繼續往前邁步,並說道:“沙夫人,其實本王還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沙夫人頓了頓,心事重重地問:“不知道邪王還有何事?”
“哈哈哈……”皇甫桀突然仰天大笑,深邃的眸光中很快被血絲佔據,他獰厲之笑,令人發憷,沙夫人彷彿噩夢初醒,撲通跪在地上。
“好久沒聽到有人叫本王‘邪王’了,嗯……”皇甫桀沉聲說道:“還是邪王更加適合我。”
沙夫人倒抽一口冷氣,閉上眼先壓了壓心裡的恐懼,繼而說道:“王上,民婦一時口誤,還請王上恕罪。”
“邪王,是百年前出現的邪神,看來沙夫人倒是知道不少事情啊。”皇甫桀故意嗤笑地說。
“邪神的傳說,民婦略知一二。”沙夫人戰戰兢兢地解釋:“王上威震四方,令民婦一時錯覺。”
皇甫桀嗡了嗡嘴,揮手說道:“沙夫人,夜兮是你的女兒,應該會聽你的話,本王要娶她,只怕得派你出馬說服纔好。”
沙夫人錯愕,擡頭說道:“夜兮不是已經在王上的牡丹苑嗎?”
“你倒是調查得很清楚嘛。”皇甫桀冷厲說道:“本王的劍需要夜兮餵養,可是夜兮不心甘情願地嫁給本王,她的血就不能
發揮最大作用。”
沙夫人聽到皇甫桀這麼說,癱坐在地上,低喃地呢噥:“王上……您……”
“沒錯,本王知道夜兮留着龍族後裔的血。”皇甫桀邪氣凜凜的雙眼掃視一眼沙夫人,他彎腰湊過去,惡聲叱喝:“你還想瞞多久?要想保住夜兮的命,交出龍族後裔,本王倒是可以考慮饒了她。”
“啊——”夜兮刺繡時一不小心紮了手指,血從皮肉中溢出,流了兩滴在繡絹上;翠兒循聲趕來,看到夜兮受傷的手指,蹙眉問道:“夜兮姑娘,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夜兮俏皮地笑了笑,吸吮受傷的手指,含糊地說道:“沒事沒事,每次受了傷,過一會兒就好了。”
“今日一早便覺得姑娘心事重重,是不是還在想水族的事兒?”翠兒在傷口上擦了點藥水。
“擔心是不可避免的。”夜兮低着頭沮喪地說。
翠兒拿起繡絹,看到上面兩滴鮮紅的血液居然自己變成繡絹上的梅花,不禁吃驚訝然;夜兮站起來笑着詢問:“翠兒,怎麼了?”
翠兒眨了眨眼睛,搖頭說道:“沒,沒什麼。”翠兒懷疑自己眼花,不敢把奇事說出口。
夜兮把繡絹再拿過來,輕撫地說:“我得儘快趕出來。”
“夜兮姑娘。”翠兒瞥了一眼夜兮的手指,支支吾吾地問:“您現在還疼嗎?”
“傷口嗎?”夜兮攤開手指看了看,笑道:“你看,傷口癒合了,我都說了,我沒事,害你還白擔心一場。”
翠兒走過去捧着夜兮的手指,仔細地觀察,方覺纖細的手指根本就沒有被針扎過的痕跡;雖然被扎的地方肯定很難發現,但是夜兮手指細嫩,傷口剛纔翠兒也擦過藥水,理應還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纔對。
“翠兒,你別大驚小怪。”夜兮抽回手,說道:“家人說我的癒合能力比別人要強。”
“翠兒如果也能如此那就好了。”翠兒平復心情後,嘟着嘴笑道:“我們做奴才的經常捱打,要是有這種能力,就不會擔心下不了牀了。”
“哈哈。”夜兮捂嘴笑說:“我幾時虐待你了?”
“翠兒知道夜兮姑娘慈悲爲懷,待人友好,所以翠兒……”翠兒說着,忽地喉嚨哽住;夜兮還以爲翠兒想起了傷心事,不由得蹙眉勸道:“翠兒別擔心,其實我一直把你看作姐妹,以後也不會虧待你的。”
翠兒咬着脣,心虛地垂頭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