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兮站穩後,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調整呼吸再慢慢地走向湖邊的素姑大人,丹娥瞥見夜兮,後退時微微欠身,但臉上的不屑顯露出她的不敬。
“我想知道,人是怎麼死的。”夜兮冷靜地問。
素姑大人冷漠地答:“失足溺水而亡。”語畢,素姑大人側身凝睇夜兮,淡淡地說:“一個宮女罷了,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理由。”
夜兮深吸一口氣,嚴謹地說:“宮女也是人,是人就有活着的權力…無論她是真的失足溺水還是另有別的可能,我都不能置之不理。”
素姑大人勾起嘴角冷笑一聲,問:“你能做什麼?你以爲你能做什麼?”
夜兮輕咬嘴脣,固執說道:“梅香是錦若軒的宮女,她突然離世,我身爲錦若軒的主子,就有責任保護她…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查出事情的真相,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
“哈哈。”素姑大人大笑兩聲,譏諷地說:“王宮每年不知道死多少奴才,有的受刑致死,有的自己尋死,有的是被主子打死…或者是被人害死。如若一件件地查起來,那內司監豈不是變成了都察院?”
“你不查,我查。”夜兮轉身要走,豈料素姑大人冷斥道:“夜兮,別忘了自個兒的身份,既然王上把你安排在牡丹苑,你就老老實實地呆着,少給我添亂……哼,別以爲你真的是牡丹苑的主子,你不過是一個女囚,別想擺脫這個身份。”
夜兮忿忿不平,卻自知自己無法與素姑大人對抗,她走到小海身邊,低頭說道:“小海,別哭了,跟我回去錦若軒。”
“是。”小海抹去淚水站起來,尾隨夜兮身後和大家一同離開了明湖。
“嗚嗚……”安子、小海和梅蘭都哭得梨花帶雨,夜兮坐在中堂的椅子上,掃視一眼衆人也爲之動容;翠兒爲夜兮泡了杯花茶,夜兮端着茶杯送入嘴邊時,卻絲毫提不起喝茶的興致。
夜兮放下茶杯,大嘆一聲,勸道:“好了,別哭了…哭得我心裡越煩。”
翠兒走到梅蘭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知道梅香和你情同姐妹,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傷了身子,梅香也走的不安寧。”
夜兮站起來勸慰地說:“是啊,大家都振作,不要再傷心了……”
“夜兮姑娘……”小海哭得鼻涕都流出來,樣子可憐巴巴,平日裡他和梅香感情甚好,自然最爲傷心。
“小海,你守着梅香的屍首可曾發現什麼?”夜兮想起什麼,便又問道。
小海和安子不
約而同地止住哭聲,看着小海眼角里還掛着淚水,夜兮上前又問:“你慢慢回憶,看到梅香被打撈上來時,有什麼異樣?”
小海皺着眉,搖頭說道:“夜兮姑娘,奴才沒發現異樣……”
“好像身子有些白。”安子想起什麼,說道:“比平常看到的樣子要白很多。”
“在水裡泡久了會是這樣。”夜兮自語地嘀咕。
翠兒緊張地問道:“夜兮姑娘,你不是打算調查下去吧?”
“爲什麼不能查?”夜兮負氣地說。
“可是素姑大人不是……”翠兒憂心忡忡。
夜兮冷着臉,痛苦地說:“她越是不願意調查,我偏要…梅香是我身邊的婢女,等於我身邊又枉死了一個女孩子,我怎能不查?我不能忍受他們平白無故地死去……我也償還不起他們的債啊。”
翠兒嘆聲地說:“夜兮姑娘,梅香的死說不定是意外,您又何必將罪過強加自己身上。”
“是啊,其實奴才們平日裡都覺得夜兮姑娘是最好的主子,從不會刁難奴才。”安子附和地說。
梅蘭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說道:“夜兮姑娘,許是梅香自己命不好,您就不要操心了,免得素姑大人不高興,那就麻煩了。”
“你們好像很不願意我查下去?”夜兮冷掃一眼他們,嚇得幾個宮人把淚水都哽在喉嚨裡不敢出聲。
夜兮長吁一口氣,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們忌憚素姑大人……”
道出大家的顧慮,反倒沒有人敢再哭哭啼啼,死去的人終究是死去,活着的人要爲今後的生活做打算,沒有人敢在活着的時候找死,惹了素姑大人便是死路一條,他們不是聖人,悲傷只存在自己給得起的條件下,至於其他,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翠兒,你準備準備,稍後跟我一起去佛韻堂。”夜兮吩咐道:“我娘整日誦經唸佛,我想請她爲梅香超度,希望她來生平平安安。”
“是。”翠兒附和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夜兮帶着翠兒趕去佛韻堂,這時,佛韻堂還是隻有月桔一個婢女伺候沙夫人,不過今日的月桔倒是一點兒也不清閒,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從佛韻堂把關於佛經的東西搬出去。
“月桔?”夜兮先一步和月桔打招呼,聽到夜兮的聲音,月桔雀躍地放下佛書,奔過去欠身說道:“小姐,你來了,是來看夫人嗎?夫人在臥房休息呢。”
佛韻堂前院的草地上擺滿了佛書和佛香,夜兮不解地問道:“月桔,你把這些
東西搬出來做什麼?是我娘要你這麼做的嗎?”
“嗯。”月桔點了點頭,嘟着嘴說:“早上,夫人就要月桔把關於佛的任何物品全都搬出去,還說以後都不要了。”
“啊?爲什麼?”夜兮震驚地問。
“這個月桔也不清楚。”月桔憨笑地說:“小姐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問嘛。”
夜兮尋思片刻,打算自己親自問個明白;翠兒留下來幫着月桔整理東西,於是只有夜兮一人走去沙夫人的臥房。
“叩叩叩……”夜兮敲門說道:“娘,是我。”
“進來吧。”沙夫人在牀上盤腿而坐,夜兮推門進入時,屋子裡一股子怪味撲鼻而來,惹得夜兮趕緊掩面;如若是平常,沙夫人的房裡多半都是檀香,雖然談不上奇香,倒也能使人心靜,可今日的味道讓夜兮有些作嘔。
夜兮捂着鼻子往前走,與內室相隔的屏風掛着一張仕女圖,這幅圖上的仕女笑得曖昧,衣着暴露,一點兒也不像沙夫人喜歡的風格。
“坐吧。”沙夫人睜開眼,淡淡地說道。
夜兮在內室見到母親盤腿坐在牀上,不禁蹙眉問道:“娘……你怎麼……這樣坐着會不會不太舒服啊?”
沙夫人笑了笑,說道:“沒關係,孃的骨頭不至於動彈不得。”
夜兮點了點,放心地坐在椅子上;沙夫人打量夜兮,並問道:“找我有事嗎?”
“哦,是這樣的……明湖發生了一點事情……”夜兮不想直接說出來嚇到沙夫人,正猶豫着怎麼開口時,卻被沙夫人搶先說道:“有個宮女溺死了。”
“娘,你都知道了?”夜兮驚訝地問。
“這麼大的事情早就傳遍了王宮,我能不知道嗎?”沙夫人冷笑一聲。
夜兮憂慮地說:“梅香是錦若軒的宮女,我知道我做不了什麼,可是又不能什麼都不做,所以我想請娘爲梅香超度。”
沙夫人遲疑片刻,繼而說道:“好,娘可以誦經超度她。”
“可是娘,聽月桔說,您要求她把經書全都搬出去了,爲什麼要這麼做?佛堂放不下了嗎?”
“佛經已經記在孃的心裡,那些書本佛像都不重要了。”沙夫人似笑非笑地說道:“放在佛韻堂,反而礙事。”
夜兮表面好像徹悟,其實心裡浮現更多的不理解,她看着沙夫人容光煥發,似有變化,眉角上揚,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妖媚;總之,這種不安又說不上來,是一種母女間纔有的感知,令夜兮越想心裡越發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