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吧!”沐王妃不緊不慢地道:“他那樣的人,從來都沒有任何感情。”
凌淵虹沒有說話,卻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幼時見過那人一回,在京中也聽過那人不少的傳聞,那人根本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同時行事也無比狠毒,對喬慕雪未必會有感覺。
沐王妃想了想後吩咐道:“傳令下去,將王府翻過來也要尋到那刺客,若是尋不到那刺客,那至少也要將人從王府裡趕出去,往後,加強王府裡的戒備,任何人不能隨意進出王府。”
侍衛應了一聲,極快地退了下去。
那人從沐王府裡出去之後,極快地朝外掠去,他身形極快的躍過重重屋頂,最後在城外的一片荒坡上站住,那裡四處柏木青青,縱然此時已是寒冬,那些柏樹倒依舊一片綠色,只是已經變成了極爲厚重的墨綠,此時夜色一罩,那樹木便透出了重重的黑色。
這裡是一片墓地,那些土包微微鼓了起來,看起來似大地起了一個個腫包。
那人在一塊墓地前停了下來,此時明月初升,又值十四,月雖然沒有極圓,卻光華灼灼。
他藉着月光赫然看到那塊墓碑上寫着“柳氏婉如之墓葬”。
那人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塊墓碑,眼裡透出了幾分深得的悲傷,他輕聲道:“我曾允過你,說是以後得空了一定會回來看你,不想一去十幾年,再回來時,你已經躺在了這裡。”
他的情緒看起來極爲失落,那般站在那裡的樣子顯得很是傷感,月光照過他的側臉,投下一個長長的陰影,讓人難以看得真切,那樣沉重的悲傷,似要從他的身上透出來一般。
原本就有些沉重的夜色,此時顯得更加沉重了,深幽而又冰冷的墓地上,透出了層層複復的感傷,整片墓地似乎更加的安靜了,安靜的似乎連那極爲幽冷的夜風也不敢吹過枝頭,不敢擾到他。
他在墓前坐下,伸手將墳前的枯草拔了拔。
柳氏死了不過數月,墳前也只是長了些許的草,縱然這些日子喬府並沒有人來打理這一片墓地,卻依舊不顯得太過雜亂。
大喪之日燒過的紙錢的灰燼,此時似乎還有許多積在地上,形成了一抹極爲深重的黑,和那光潔的白玉砌就的長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柳氏的喪事喬府辦得倒是很體面,卻也只是依着她的位置而給的體面,並沒有太多的東西。
就算喬相吩咐人用白玉爲柳氏砌了墳圈,卻砌得不算精緻,透出極爲濃重的馬虎之意。
那人知道喬相因爲柳氏與他有染之事,對柳氏算不得好,卻又因爲想要在他的面前有所要挾,柳氏在世時,倒也不會受太多的苦。
只是他也知道柳氏那副有些好勝的性子,這些年來雖然處處隱忍,但是說到底,更多的是無邊無際的感傷,當然,那些傷她也只能埋在心裡。
那人的手指輕輕撫過墓碑
,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在柳氏的心裡,固然盼着他回來將她帶走,可是他遲遲未來,在她的心裡,怕也是恨着他的。
而這分恨卻全部都發泄到了喬慕雪的身上,他今日已經聽說柳氏在喬慕雪四歲的時候就扔到了千源聲城的柳府,那便是打着不再相見的念頭。
那人今日在見喬慕雪之前是存了許多其它的心思,但是那顆心裡卻還是有些激動,喬慕雪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原本也對喬慕雪的身份存有幾分懷疑,可在在看到喬慕雪的長相之後,他的那些懷疑便盡皆淡了。
若喬慕雪不是他的女兒的話,不可能有那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他原本以爲他這一生的血脈已經斷了,卻沒有料到當時的一段風流,卻爲他留下了一個女兒。
對他而言,只要他有骨血留在這個世上便好,是兒子抑或是女兒並不重要。
若他早知道這世上有喬慕雪的存在,他應該早早就回來的,這樣也能免去喬慕雪受那許多的苦楚。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睛微微合着,聲音有些飄遠地道:“我覺得你恨我也是應當的,但是慕雪也是極爲爭氣的,她是個聰明的女子,我的女兒自然和其它的女子不一樣。”
他的話說到這裡,透着一分難言的溫柔,那模樣,似又回到了他年青時與柳氏春風一度的光景,只是就算是他的樣子似回到了那時,卻終究隔了極爲漫長的歲月,逝去的卻再也找不回來。
他從懷裡取出一壺酒,然後將那些酒盡皆灑在墳前,做完這些之後他又坐在那裡愣了一會。
此時他的思緒複雜,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從懷裡取出一支香,他將香點燃之後沒過多久,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極快地躍到了他的面前,對他行了一個大禮道:“主公。”
那人輕聲問道:“我讓你去查的事情查得如何呢?”
“已經查清楚了。”黑衣人伏在地上道:“皇帝的確是存了北伐的心思,之前我前暗中傳來消息皇帝已經收到,皇帝此時心裡必定已經有了猜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們預定的方向在發展。”
那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暫且停下。”
黑衣人明顯一愣道:“主公謀劃了這麼多年,怎麼說停就停下?”
“因爲我直到今日裡才發現我竟有一個女兒,我的那個女兒還嫁給了凌淵虹,看得出來,他們兩人的感情極爲深厚,我不能讓我女兒難過。”那人緩緩地道。
黑衣人愣了一下後道:“恭喜主公!”
那人幽幽地道:“我們的計劃如今得做一些改變了,也許不用再和那人和作了。”
黑衣人的眼裡有些擔心地道:“若是不和那個人合作的話,他對我們知根知底,到時候生出一些事情來,只怕會有些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那人極爲不屑地道:“
若是那人不知天高地厚,還想對我下手的話,我也不介意將他除去。”
“主公英明。”黑衣人緩緩起身道:“只是屬下卻覺得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從長計議,否則的話還是會有些麻煩。”
“是的。”那人淡淡地道:“那人在京中必定是知道我有女兒的事情,只是他一直瞞着我罷了,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尋到機會,我還得好好找他算一算這筆帳。”
黑衣人輕聲道:“之前那人一直勸着主公不要來京,想來是怕主公知道這件事情,這一次京中的事情生出了變故,主公匆匆趕來,那人還不知道主公來到京城,說到底是他在明,我們在暗,行起事來對我們終究要有利一些。”
那人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我來京的消息你先瞞着,今日裡我去過沐王府了。”
“主公可有尋到想要的東西?”黑衣人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道:“慕雪是沐王妃的義女,那麼沐王府想來也是站在她那一邊的,那件東西也就沒有必要拿了,先放在那裡,然後再看看沐王府的動作,若是沐王府真心幫慕雪,那樣東西我就不能拿了。”
黑衣人聽他這麼一說倒有些好奇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行事一直都極爲果決,一旦出手,就沒有失手的時候,想來今日裡發現喬慕雪存在的事情很是令他吃驚。
黑衣人陡然想起這一次那人進京雖然說是有要事要辦,卻也並不需要他親自來,想來是前段時間他關傳消息回去告訴那人喬府有位小姐和他長得極爲相似的原因,又或者說,那人這一次之所以願意以身犯險,也不過是爲了喬慕雪而來。
黑衣人明白喬慕雪在他的心裡地位不同尋常,當年那人在京城的時候被人算計傷了根本,原本以爲今生碩大家業無人繼承,如今尋到了繼承人,那麼他會改變主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人見黑衣人呆愣地站那裡,他卻又吩咐道:“你這幾日盯緊平陽侯府,若是他敢再生出什麼事情來,就直接收拾他。”
黑衣人愣了一下,那人卻又不緊不慢地道:“平陽侯真是好大的膽子,不過是個沒落的侯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今日裡竟敢設計害慕雪!”
黑衣人輕聲道:“平陽侯在皇帝的面前也算是說得上話的,若是和他結了仇,只怕會有些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他所憑的也不過是祖宗留下來的家業罷了,就他那草包一樣的腦袋,又哪裡能生出什麼事情來?”那人極爲不屑地道:“況且今日的事情已經鬧得極大,他若是不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話,你覺得凌淵虹會放過他?”
黑衣人對於京城裡這極爲繁複的關係是極爲清楚的,他當下輕輕點了一下頭。
喬慕雪對於那突然出現卻又極快的消息的男子實在是感到好奇,只是她也知道那男子對她並沒有惡意,今日裡他來見她時,眼裡透出來的分明是極度的興奮。
(本章完)